第三十九章 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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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收了不少的財物,郭仲達等人的出手也就闊綽了起來,京畿又不比得白水,可以拿出軍隊的威風來,在京畿,還是得低調點的好,百多號人住客棧就不現實了,難不成還如同白水一般,讓先住進的客人給自家騰出地方來?就算店家願意配合,郭仲達自己也是不幹的,誰敢保證住店的人裏,就沒那麽一兩個來頭大的呢?

    所以就幹脆租用了一個大院,渭南有很多大戶人家都有多建庭院,專門租給往來的商戶屯貨用,院落裏什麽柴房爐灶桌椅床凳是一應俱全,有的大商隊也是有百來號人的,因而適合整個錦腹蛇都住進去的院落也不難找。

    一間正院,就是大郎、廿八郭仲達等軍頭住了,兩間偏院,軍士就分了兩撥,正好一左一右的將正院拱衛著,碼頭上發生的一幕,讓郭仲達終究是有些不大放心,藍田王可是出了名的眥睚必報的主,明麵上或許不敢亂來,就是明麵上亂來錦腹蛇的名頭也不是白給的。

    怕的就是暗中使壞,這已經入秋,天幹物燥的,各地都多有走水的事情發生,所以還是小心點的為好。可別自己終年玩火,最後反而折在了火裏,那可就是恥辱了。

    至於鐵衛,也沒虧待他,將他提出了囚籠,放在了柴房裏,說是柴房,可郭仲達的屋裏有的家什也都有,就是麵積小了點而已,誰讓他是俘虜呢?用郭仲達的話來說,那就是鐵衛雖然這次做得不地道,但終究是有功於大唐的。

    隻不過被敲脫了的關節,也沒讓接上,這家夥一路默不作聲的,誰也不敢肯定把他關節接上了後會不會暴起傷人,這可是個猛人呢。

    “其實呢,這塊葛布原本是玄色的,其質地遠非尋常麻布或那些富貴人家所用的葛布能比,把你抱了回來後,我就用了灶膛灰處理了下,所以你現在摸起來粗粗的,顏色也不對,字也被蓋住了大半,當日便猜大郎你是非富即貴的,而玄色,卻是極尊貴之人才能用得,故而阿大一直跟你和村裏人說你是光腚被丟在山上的,可別怨阿大沒告訴你實情。”房內,終於歇息了下來的廿八耐不住大郎三言兩語的誑出了實情。

    “不止吧?”大郎不信。

    “老村長也是知道的,不然你真以為就靠你那點小聰明,就能得了村裏人尊敬?頂多誇你聰慧而已。而且一直沒給你取名取姓,便也是因為如此。”

    “而已?”

    “你說是藍田王吧?他隻是個郡王,不算真正的王,且封地還隻是一縣,他可沒資格穿玄色衣裳。所以,就而已了。”廿八抬手撚了撚並不存在的胡子,“能穿玄衣裳的,至少也是王,你的繈褓玄色,所以,阿大認為你的出生絕對要比那所謂藍田王尊貴得多。”

    “那可不一定。”大郎撇了撇嘴,“朝服才有分色,普通百姓不也有穿玄衣的?阿大你可別鬧個大烏龍,等到時候那藍田王抓了你的癢處,直接把我們父子倆往死了整。”不過心裏倒是挺希望廿八說的是真的,不是說了麽,這葛布可比普通葛布精致多了,一般人哪舍得用這種好布來給嬰兒做繈褓?

    “你怕嗎?”廿八反問。

    “不怕。大不了就如阿大說的,咱回到火原村去,我再搞幾個機關,就可以真做到去多少人都是叫他們有去無回,反正火原周邊大著呢,要啥有啥。就是鹽,也有鹽鹹子替代,怕個球。”

    父子倆正在談話,屋外三子就叫開了:“小神仙,小神仙。”

    大體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剩下不知道的,大郎瞧廿八的神情,也是不知,自然就不再問下去,他可是瞧出來了,廿八此刻的心情就如同那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般,原因當然是因為自己眼看就可能解開身世之迷,擔心以後自己和他不親了。

    安慰是沒用的,隻能是以後用行動來證明了。

    正好三子在叫,就趕緊的借機開溜:“怎麽了又?”

    “俺尋思著,這離飯點還得有一個多時辰,不若就俺們兩個陪著小神仙去外麵轉轉?這京畿的風情和安州又有大不同,一路上又沒好好逛過。”三子見大郎出了房門,就拉著憨貨笑嘻嘻的慫恿著大郎,說白了,其實還是他自己想去耍樂子,但又肩負著保護大郎的職責,走不脫,所以幹脆就把大郎一起叫去,保護和耍樂子一並都有了。

    “好呀。”大郎也是玩心大起,從小就沒出過火原,這一路上也還真沒好好的逛過某個縣城,前半段是打打殺殺趕路都來不及,後半段則是忙於應付那些前來探風的地方官員,雖然都是打著慰勞大唐勇軍錦腹蛇的旗號來的,也都是郭仲達出麵接待的,但到了後來其實誰心裏都明白那就是衝著大郎來的,所以大郎隻能乖乖作陪。

    白老大在門外本來是懶洋洋的趴著睡覺的,三子一說出去,它的耳朵就豎起了老高,等到大郎一答應,立馬就跳將起來,搖頭擺尾,伸著長長的舌頭,眼巴巴的瞧著大郎,那副可憐樣,任誰也無法硬下心來不帶它出去。

    如今已經是京畿,自是不會再有人來擄掠了自己去,相對來說,比其他地方安全多了,天子腳下,至少在白天,有軍士護衛著的人還是安全的,而尋常百姓,甚至都真的可以做到夜不閉戶。

    渭南城內一縱一橫兩條主街,和城牆一起就圍成了個“田”字,每一塊分四個坊區,就總共有一十六坊,北麵因著離碼頭近,是商戶聚集最多的,也是南來北往的商人多的。有的商人反正在這裏等船閑著也是閑著,幹脆就在沿街擺起了攤來,一邊售賣自己帶來的貨物,一邊則看看有沒什麽新鮮的玩意可以販賣到別處賺錢的。

    街上商人很多,有會做生意的臨街人家,幹脆就將臨街一麵全改成了店,短租給那些臨時停腳的行商,按日收租,得的租金卻是要比那長租的要高了許多,又有那不靠街道的也有辦法,在街道兩邊用兩條長凳,一副門板就拚湊出個攤位來,也能換點零花用用。

    所以北街一路上,兩邊就排滿了攤位,幾乎就是一個緊挨著一個,吆喝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向合滴琉璃了哇,”“破死賴的香料哦。”這是胡商,操著的是跑調的官話,叫賣的是上好的琉璃和波斯來的香料。

    “江南的好茶咧,各位客官您瞧好了,這茶乃是采自終年雲霧繚繞的廬山,名為雲霧,廬山可是名山,山上仙雲飄飄,這茶也是沾了仙氣的,您若是吃上一口,渾身便輕飄飄,若是每日吃上一盞,時日不長,便也可成仙了。”一聲清亮的叫賣聲突然蓋過了那些胡商蹩腳的話語,三子聽了,捅捅大郎。

    大郎笑著搖了搖頭,真有那麽好的功效,那商人還來賣什麽茶呢?直接自己吃了成仙得道去便是了。三子見大郎搖頭,也頗有些失望,但既然小神仙說沒那效果,那就必定沒那效果了。

    “汪!汪!”本來在大郎邁著的腿間穿來穿去玩得不亦樂乎的白老大突然停了下來,抬頭嗅了嗅,衝著一處地方就狂叫了起來,叫了一會,回過頭來,直接咬著大郎的褲管往那個方向拖。

    “去瞧瞧。”白老大不會無緣無故的亂叫,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把自己拖到一個地方去,它這麽做必定是有原因,大郎也顧不得本來想去瞧的琉璃攤了,跟了白老大就走。

    “喲,這是誰家的小娘子呀?這麽水靈,不若跟了某去,做個書童如何?也是一段佳話呢。”沒行幾步,就見前麵圍了幾個人,一個漢子的聲音笑嘻嘻的。

    “這位郎君,小女不做使喚人的,請您另尋過書童罷。”另一個不卑不亢的聲音傳來。

    “你女兒?某看未必罷,你們瞧瞧,這二人穿著打扮,哪點像是父女了?瞧這漢子,一身粗布,而這小娘子卻是一身湖綢緞襖,依某看,分明就是拍花子的,見著了哪家小娘子長得標致,就起了歹心,哄騙了來好賣與勾欄,你們說是也不是呀?”“依某看來,果真如此呢。”圍觀的人大多沒出聲,隻有幾個應和的。

    大郎停下了腳步,撓撓頭:“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呢。”“好個無賴貨,啊?竟敢打起了小娘子的主意?氣死俺了,小神仙,俺去教訓他一頓?”憨貨本來也是疑惑著的,大郎這麽一說,轉過彎來了,一拍腦袋,擼起袖子這便要上。“俺去罷。”三子一把拉住憨貨,讓這憨貨去怎麽成?這憨貨雖然受了傷,手使不得力,但那是左手,右手卻是完好無損的,憨貨的憨勁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將人打死了,縱是自己有理也變成了沒理了。“都別吵了,我去。”大郎搖搖頭,衝白老大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