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胎死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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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漸漸降臨,與世隔絕的森林,在夜晚中,顯得格外的荒涼和恐怖,林中,充斥著每一種動物的叫聲,嘈雜,不再似白天般安詳美好。

    但在這帶著絲絲恐怖的森林中,在深山底處,有一座帶著光亮的木屋,安靜,沒有嘈雜的叫聲。

    將采摘回來的草藥燉好,少年把它倒進碗裏,端到房間,一如既往以狼犬的姿勢,蹲在床邊,而後用湯匙舀起濃鬱的黑色湯藥,送到床上依舊高燒不退、昏迷著的微雨嘴邊,但沉睡中的她,不懂得張嘴喝藥,湯匙中大部分的湯藥,幾乎都順著她的嘴角落下,少年見狀,有些不知所措,也不懂得幫昏迷中的她擦掉嘴邊的殘汁,再度舀起湯藥,少年努力的將藥送進微雨的口中,一匙,接著一匙,盡管大部分被流掉,但還好,有三分之一被灌進嘴裏。

    幾天以來,少年斷斷續續幫她換藥,去山崖采摘藥草,床上那人鼻尖的氣息,漸漸回歸,不斷冒冷汗的身體,也漸漸停止流汗,從鬼門關裏走了一趟的佳人,終於慢慢,睜開了雙眼.......

    全然陌生的房間,印進桑微雨模糊的雙眼,她來不及思考自己在哪裏,滿是傷痕的玉手,探向小腹的位置,而後,單手慢慢的,艱難地將自己撐起,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牽動了她整個身體的神經,難以承受的痛意,從腳上傳遍了她的整個身體,緊咬著唇瓣,她的額上開始滲出了細細的冷汗,痛意,染上了她的臉龐。

    艱難的坐起,身上髒亂、滿是鮮血的裙子撞進她的眼球,抬起雙手,她看著自己兩隻手臂上的藥物以及凝固了的血液,震驚爬上了臉龐,下一刻,她的視線倏然移到自己的腹部,下身那純白衣裙上刺眼的紅色,灼傷了她的眼,瞳孔驀然放大,她無法置信地張著嘴,受傷的手,緩緩的撫上那曾經孕育著2個多月生命的肚子………

    水氣,開始在她的眼眶氤氳,虛弱不堪的身體,漸漸地劇烈顫抖起來,下一秒,鬥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睛滴落。

    “啊.......”撕心裂肺的哭聲,突然迸發而出,毫無征兆,無力的小手死死的攥緊肚子的衣服,血跡斑斑的臉上,被錐心噬骨的痛苦覆蓋........

    “我的孩子.......”她左手緊攥成拳,悲慟的哭喊著,指甲狠狠陷進掌心,但她仿佛沒有知覺!

    瘦弱的身體承受著無法承受的悲痛,羸弱的身體弓著,那鑽心蝕骨的哭喊,把人心都震得支離破碎,……

    “我的孩子,孩子........”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還給我啊.....”纖細的身體無法抑製的發抖,所有的堅強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她終究,還是崩潰了!

    “回來...回來....還給我....”

    聽到聲音,從外麵跑來的少年,快速的步伐在看見房內的女人崩潰痛哭的樣子後,在門口戛然而止,一貫單純清澈的眼睛,卻忽然發生了變化。

    隱晦不明,複雜如斯!

    幹淨的眸子伴隨著那悲痛欲絕的哭喊緩緩發紅,再不是一眼見底!

    他記得,他也曾經這樣哭過!

    他就這般像腳上生了根一樣,靜靜的站在門口,似乎是望著裏麵那個孱弱得好像風輕輕一吹就能吹散了的女人,又似乎是透過她,在凝望什麽!

    木屋裏,回蕩著她撕心裂肺的哭聲,一聲聲,那樣的悲戚,壓抑得人難以呼吸。

    少年好像什麽都不懂,又像什麽都懂,倚著門邊蹲下,靜靜的望著、陪著,不發出一絲聲音打擾裏麵的陌生人。

    那個人,身上有他的影子!

    父母相繼離去的時候,他也曾經,這樣哭過!

    原來身體裏的記憶比他想象中清晰!

    異常漫長的夜晚終於過去,床上的人不知哭了多久,眼淚哭幹了,力氣沒有了,就這樣坐著,維持著昨晚的姿勢,如一尊木偶,忘記了說話,忘記了反應。

    身子虛弱得好像下一秒就會倒下,可清晰的神經感官不願放過她,在腦子裏不停重複放著那一年年他們的回憶,她和他見的每一次麵,每一次的分別!

    第一次見麵,他們在擁擠的公車上,她無位可坐,便站著,他坐在她斜對麵,司機突然急刹車,她控製不住的跟著人群往後倒,他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手,將她帶到他懷裏……

    嗬!他們之間,明明還隔著一個人。

    記憶不願說謊,她甚至還記得,那一天的他,穿著幹淨的卡其色t恤,因為奶奶的緣故,她可以一眼就認出,那個牌子是當年法國剛剛上架的昂貴手工衫,足以抵她一個月的生活費!

    她紅著臉跟他說謝謝,他溫柔的笑笑,問:你還好吧!

    那個時候,她想不明白,穿著t.m.t的他,何以去擠公車,那個疑惑,直到此刻,才終解。

    自己和他的相遇,是練元湛,早就計劃好的!

    第二次的相見,在高中的畢業舞會,她穿著奶奶從米蘭給她定製的公主裙,他作為兄弟學校的特邀嘉賓來參加舞會,那一晚,邀她共舞的男同學絡繹不絕,她臉皮太薄,便都一一拒絕了!

    直到他穿著裁剪得體的西裝,如一個矜貴的王子,出現在她眼前,在她還未從驚豔中回神,便紳士的伸朝她出手,詢問:我們又見麵了,為答謝我的“救命”之恩,能和在下跳一支舞嗎?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因為他誇張的用詞和一臉的正經。

    那一晚,她和他跳了第一支舞!

    也是那一晚,她芳心暗許!

    暑假期間,她和阿大還有瀟瀟一起去做兼職,一邊小心翼翼瞞著奶奶,一邊找合理的借口推脫奶奶所給的生活費!

    她不知道奶奶詳細的身份,猜想也應該是富貴人家!

    她給了她很多的愛,一輩子都沒有體會過的愛,吃穿用度也總是要給她最好的,直到她漸漸長大,可以拒絕了!

    在打工的花店,她和他,延續了第三次的相見,她驚訝他們怎麽會這麽有緣分,他向她詢問送女生要哪一種花比較好,她回答:每個女生的喜好都不同,不過我想隻要是喜歡的人送的,對方一定會喜歡的!

    他突然低下頭,靠近自己:那你喜歡什麽花?

    她愣住,微微紅了臉,後退了兩步,不過還是乖乖回答:風信子

    收到了答案,他滿意的笑了笑,那笑容,帶著如沐春風的暖意,忽然就觸動了她的心。

    他買下了一大束風信子,並交代她要包好一點,當她把花遞給他時,他隻說了一句:這不是我的!

    然後,轉身就走。

    她愣住,捧著花,站在原地傻傻地看著他挺拔的背影,一時之間還回不了神!

    在旁邊全程偷看著的瀟瀟和阿大咋咋呼呼的跑過來,曖昧不明的嬉笑追問“什麽時候認識了這麽一個大帥哥,送個花都變著法,到底是什麽關係”

    “快從實招來”

    後來,他們一次又一次的遇見,他問了她號碼,像所有追求者一樣,他約她出去,看電影,吃飯,壓馬路,再後來,他們順理成章的在一起!

    好友都以為她找到了屬於她自己的幸福,從沒談過戀愛的鐵樹終於開花了,每一個人,都在為她歡呼雀躍,連她自己也以為,她遇到了她往後一生,可以攜手同行,鬢發齊白的真命天子!

    嗬,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