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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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邁出沒多久,遠處一個亞麻色身影飛快朝木屋奔來,須臾,便到了院落前。
微雨心中驀地嚇了一跳,腳步不自覺地退後了一下,抓著竹欄的五指,微微收緊。
這是她第二次認真的看見這個人,昨天是第一次,初一對視,她嚇得大驚失色,一頭淩亂的長發和茂盛得幾乎遮住了半張臉的胡須,行為舉止跟樣子都和原野人幾乎無異,除了身上穿的那一身明顯過短的衣服,她真的會以為他是石器時代的“猿人”。
少年看著她退了半步的雙腳,髒亂的臉上在看到自己時明顯的一慌。
密長的睫毛垂下,他斂去眼裏的受傷,提著兩隻手上的背簍,走進木屋。
捕捉到他眼底裏那一絲快得幾乎讓她抓不著的情緒,驚訝於他的敏感,她有些赧然,心中升出幾分歉意!
把背簍裏已經在河邊殺好的魚放進鍋裏,少年嫻熟拿起打火機生火,待火燒起來之後,又從背簍裏抓起剛剛采回來的草藥,放進碗裏用彎刀的刀柄碾壓.....
行動不便的微雨撐著竹欄困難的轉身,看著那個“猿人”萬分熟練的在屋子裏忙碌著,紅腫還未褪去的雙眼,驚奇的打量著屋子裏的一切,腦子裏的疑問,一個疊加著一個!
在這深山裏,有這個漂亮得像度假村屋的建築物已經異常奇怪,屋子裏還有油燈,有灶台,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在她還在發愣期間,少年已經碾好了草藥,放進碗裏,朝門外出神的微雨招招手,指指手裏的木碗,示意她進來敷藥。
驀然回神,微雨抬腳,踉蹌著走進大廳,腿上的傷口因她的動作而微微撕扯著,痛得她黛眉緊皺。
少年見狀,想要上前幫忙,但一想到自己的樣子,擔心又嚇到對方,念頭忽而又褪了去。
好不容易到了桌子旁邊,少年對著微雨指指長凳,示意她坐下。
朝少年禮貌的點點頭,她依言緩緩坐下。
指指她的右手,他的意思是讓她伸出上藥。
見狀,微雨遲疑了下,最後怯怯的抬起右手。
為了不讓她走動時草藥掉下,少年細心的將草藥碾成藥汁,蹲下身,他用指腹沾上,輕輕地塗抹在她手上的傷處。
因為對方的觸碰,微雨本能的瑟縮了下,好多天沒清洗的臉上,浮現了些許的尷尬。
少年卻沒抬頭,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又再度繼續。
沒有想象中類似消炎水的刺痛感,暗綠色的藥汁敷在她的患處,冰冰涼涼,反倒讓微雨覺得有幾分舒適。
塗完了一隻手,他指指她的左手,微雨立即會意,抬起左手.....
微微垂下眸子,她悄悄打量著眼前的少年,才注意到對方以犬狼的姿勢半蹲,心底未消去的訝異此刻又加深了幾分!
但是,看上去快要一米九的那般高大的身材這樣蹲著,竟然顯得這樣的自然萌態!
鍋子裏燉著的鯽魚魚湯已泛白,清香的味道撲鼻而來,勾起了那麽多天以來未進食的微雨的食欲,她的目光被魚湯吸去!
臉上和四肢都上好了藥,少年好像知道她會餓一般,起身走向爐子的方向,舀起一碗魚湯,夾起幾塊鮮嫩的魚肉一同放進碗裏,而後端到她麵前的桌子。
撲鼻的香味立即竄進她的鼻尖,微雨抬頭看了看少年一眼,已經恢複淡淡血色的櫻唇輕啟。
“謝謝”
少年愣了愣,沒有再做什麽手勢回應她,轉身拿起木碗也替自己裝了一碗。
一室之內,相顧無言,都自顧自地喝湯吃肉!
兩個人簡單的吃完,算是解決了一餐,抬頭,看了看對麵陌生的女人,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此刻她臉色依舊很蒼白。
他忽然抬手,探向對方。
看到他的動作,微雨以為他要幹什麽,身體本能地向後縮了縮,眼裏閃過一絲防備。
見狀,少年有些茫然,指了指她的額頭。
見狀,微雨才明白自己純粹想多,暗暗鬆了一口氣,但對於他的動作,半響,她也看不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她眼裏的疑惑印進他的眼中,手長腳長的他幹脆伸長手臂,溫厚的手掌直接覆上她還殘留血跡的額頭。
微雨驀然嚇了一跳,身體頓時僵住,睜著眼睛不知作何反應。
這麽多天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中的她不知道自己原來有發過高燒。
須臾,少年把手放下,確認麵前的女人高燒已經退去........
次日一早,少年醒來,走到旁邊原本自己的房間,他推了推門,青竹做的房門在裏麵被扣上,少年放下手,明明什麽都不懂,但又好像什麽都懂的他,心裏仿佛明白,裏麵的人對自己有所戒備。
原本對外界防備的人是自己,現在反倒是自己遭人懼怕!
房內的微雨待到天際發白,才不安穩的睡去,漆黑的深山和全然陌生的環境,讓她在夜晚中不敢入眠,被背叛和失去孩子的悲痛,像魔魅一樣圍繞在她的體內不肯離去!
她靜靜的躺在床上,瘦弱的身體蜷縮著,青紫一片的兩手反抱著自己,即使睡夢中,她也處於防衛狀態!
她眉頭緊蹙,斑駁的臉上還印著清晰的淚痕!
一天、兩天、三天,於微雨而言,每一個明天,都難熬漫長,除了吃飯,其餘的時間她都呆在房間裏,不肯踏出房門半步。
那可怖的夢魅總不願放過她,每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分便洶湧而來,一遍一遍腐蝕她的神經,讓她不得安寧!
陽光普照,禽鳥飛行!
幾天靜養,微雨身上的傷口逐漸在愈合,那位“猿人”少年每天幫她擦的草藥出奇的有效,唯有後背,有時忽然傳開的疼痛,但也都被她刻意忽視。
午後傍晚,坐於床上的微雨緩緩抬頭,看著木窗外麵的晴空,幾天前還蒼白的臉上,血色也在一點一點的恢複。
垂下頭,她看看自己身上不知道穿了多久的裙子,秀氣的黛眉,不曾撫平過。
移動身體,她緩緩下床,出了房間,她四周環顧了下,走到案桌上的水盆邊,低下頭,她借由水麵看清自己的模樣。
水麵倒映出她的模樣,發絲淩亂,目光黯淡,幹涸的血跡加夾著塵土,和愈合的傷口在臉上形成道道斑駁的痕跡。
像極了貧民窟出來的乞討者!
眸中劃過一抹淒諷!
她一向愛幹淨,忍不得身上髒汙,可如今卻因為那個棄她如敝履的薄幸人,那個曾經她自以為熟悉的朋友,變成這副鬼樣子!
。
抬頭,她轉身,視線在房間和客廳環顧一圈,沒有看到把她性命撿回來的救命恩人,緩步踏出木屋,她四下張望著,找不到那高大頎長的影子。
穿著帆布鞋的雙腳踏下樓梯,她第一次離開木屋的範圍,往草地那方走去,想要找水源清洗身上的髒東西。
休養了那麽多天,她受傷的雙腳已經可以正常走路,踩在綠油油的草地,她刻意繞開了那些野花,腳上傳來軟綿綿的觸感,帶來幾分舒適。
她的腳步,走得越來越遠,身後木屋漸漸地變小,腳下不再是平坦的草地,參天的大樹映進微雨的眼簾,小小的人被林木包圍。
回頭望了望身後林木環繞,讓人頭暈目眩的深山,微雨心裏漸生不安,有些緊張的看著四周,四下尋找著少年的身影.....
在叢林裏玩耍夠了的少年此刻歡快的往家裏奔去,矯健的身體在樹上敏捷地跳躍著,從這一棵大樹跳到那一棵,樂此不疲!
聽到聲響,微雨心跳頓時漏了半拍,緊張的抬起頭,意外地在高樹上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朝自己的方向跳來,快速敏捷得宛如猴子!
她驚得目瞪口呆!
他真的是猿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