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九命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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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答應了吳三的要求,因為他除了接受,沒有其它任何的談判方案。而吳三也告訴老張,除了要記發牌員的手形習慣外,還要觀察賭客的習慣動作,因為那些賭場遇上老千的可能性很大。
老張用了大約兩天的時間,熟悉發牌員,這兩天都是吳三下場。而吳三本來實戰經驗就很豐富,一般的賭局,就贏多輸少。老張下場之後的兩三天,他又負責監視賭客有沒有出老千的嫌疑。
吳三和老張四五天換一個場子,一連跑了四個賭場。老張已經搞不清他倆兒到底贏了多少錢,隻有前五天他大致記著,應該不少於二十五萬,而後幾個場子,他們手風更甚,賭注也更高,贏得應該更多些。
串到第五個場子時,吳三告訴老張,現在整個道兒上都在傳,他的場子開始清門戶,準備一統石市的地下賭場了。這兩天,投降的投降,關門的關門,估計剩下的都是硬茬兒,那些場子高價養的老千,應該都要現身了。
吳三多帶了幾個人,囑咐老張無論發生多大事兒,隻管打他的牌,其它一律不要管,由自己負責。老張其實心裏明白,吳三這人誠府算計都是一流,前幾次去別人的場子,表麵上隻是他們兩個人,其實場子外麵,吳三埋伏了不少,否則,他倆也不能從容而退。
前一天,老張還見到了吳三之前提到的邯鄲趙少成,從以前吳三的描述裏,老張覺得那應該是個義薄雲天,灑脫豪爽的大俠形象,哪想到一見麵,這人高不過一米六,幹瘦無肉,三角眼,尖下巴,除了穿著有些氣派,其它可以說和俠義一點兒不沾邊兒,讓老張大失所望。
但趙少成對老張倒是頗感興趣,湊到他旁邊聊了半天,還告訴老張,現在賭場的老千遠非從前,要苦練上多年的手上功夫,現如今都是速成的,很多都用上高科技手段了。什麽帶透視功能的眼鏡,什麽用微型攝像頭和無線入耳式耳麥了解其它家的底牌等等,提醒老張一定要小心應對,把老張聽得一怔一怔的。
但老張心裏琢磨著,吳三把趙少成都請到了石家莊,看來是準備大幹一場了。但吳三在背後究竟如何運籌的,老張並沒什麽興趣,他關心的是那些老千到底有些什麽手段來操縱賭局,而這些手段對自己的計算到底會有什麽影響?
很快,老張就明白了老千的門道,無非就是換牌和透視底牌兩種,雖然手法多樣,變化繁瑣,但基本上都是圍繞這兩條展開。透視底牌就是趙少成說的那些高科技的手段,但有了他的提示,有意用身體或手臂遮擋底牌,即使後麵有攝像頭,依舊無法看到自己手裏的牌,加一點小心,自然沒有太大威脅。還有的老千和莊家串通,在牌上做了一些特殊的標記,通過這些標記牌,弄清老張的手牌。
但這個辦法也有個很大的瑕疵,那就是老千無法把所有牌都做上記號,隻可能是其中的幾張,而且發牌員也不可能每一次都把記號牌發給老張。與老張去記憶發牌員手型和洗牌手法相比,做記號就如同是瞎子撞大運一樣,勝率低得可憐。
唯一讓老張覺得很有挑戰性的,倒是那些偷換牌的老千。和吳三不同,吳三注意的是出千的手法,牌藏在什麽地方,用什麽方法把藏牌和手牌進行交換,換牌前和換牌時麵部表情、肢體語言的變化等等。而老張關注的是怎樣把這張換出來的牌捉住。
賭場裏有自己的一套規矩,比如,發牌員手裏的牌永遠不會變成明牌。而原則上其他賭客手裏的牌,除非是最後的開牌環節,也都不會亮出來。但為了增加賭池裏的籌碼,賭客可以選擇直接加倍下注,而與某個賭客先進行較量,牌麵大的可以留下,而為了證明賭場與賭客之間沒有私下的串通,兩人可以互相看對方的底牌,並由發牌員裁決出局者。
當然因為這個規矩,也有一些紮金花的高手,會選擇投入較高的賭注,了解牌麵的分布,幫助自己判斷其他賭客手中的牌型。因為發牌員手中還有大量的隱藏牌,多數情況下,看了一兩個對手的底牌,對整個牌局的判斷並不會有大的幫助,所以這種情況實際出現的很少。
但對老張來說,這對他期待去捉住老千換牌的計劃卻非常的重要,因為老千換一張牌,那麽整副牌中一定會多出一張重複的,這樣不必研究他的手法,一樣可以戳穿他。隻是,因為藏牌換牌的緣故,老千不可能在身上夾帶很多牌,一定是相對固定、重要的幾張,再依據明牌出現的狀況,來選擇換牌的時機。
老張在這個牌桌上戰鬥了二十多局,這二十多局牌,小概率的事件頻頻出現。老張相信,二十多局裏一定有個別他記錯或算錯的情況,也會偶然出現對手以小概率賭贏他的大概率的牌局,但二十多局牌,這樣的情況出現四五次,就絕對不正常了,一定是有人在換牌出千。而那個老千也一定是坐在他斜對麵,帶著墨鏡的中年男子,這個人從一開始,手風就順得離譜。
吳三顯然也意識到這桌上老千的存在,他已經不聲不響的站到的墨鏡男子身後很久,看來這個老千應該是個絕頂的高手,以吳三的經驗和閱曆,竟然完全看不出他出千的手法。
老張深深吸了一口氣,看來飯要一口一口吃,要引導老千出錯。
老張開始非常小心的隱藏自己的底牌,讓墨鏡男人很難弄清他的底牌,而遇到有記號的牌落在自己手裏,雖然他並不知道這個記號到底在哪,但前麵的小概率事件頻出,已經讓老張鎖定了幾張危險的手牌。隻要危險牌在手上,牌麵再好也果斷棄牌。同時他的大腦開始飛速的運轉,計算著各家可能出現的手牌狀況。他需要幾局的勝利,以咄咄逼人的攻勢,逼墨鏡男人出千。
當老張投入百分百的精力,又把保密工作做到了極致,老張的手風開始變得順遂起來。老張少有的開始在算牌的過程中留意墨鏡男人的表情神態。看得出,老張一發力,墨鏡男人開始緊張起來,一些細微的習慣動作自然的開始出現,比如用手指左右滑動底牌,不停的扶墨鏡的下沿。
吳三顯然也意識到老張開始反擊,但並不清楚他的計劃。吳三去吧台倒了半杯威士忌,走到老張身邊,遞給他酒時,低聲說了句,“放慢節奏。”之後還笑著和自己碰了一杯。
老張瞬間明白了吳三的意思,吳三雖然不清楚老張準備怎樣做,但他明白,對付老千,光防備他出千是沒有用的,老千的出千手段是通過十幾年,幾十萬次的重複動作練出來的,即使是有同樣修為的人,也未必能夠識破,更不用說抓住現行。
久經戰陣的吳三明白,如何能打亂老千出牌的節奏,讓他的叫牌下注變得別扭,進而心浮氣躁,自亂手腳才有可能戰而勝之。如果坐在老張斜對麵的墨鏡男人是出千者,那麽這個人跟牌很快,下注也很快,往往不願給對手太多的思考時間,而坐在老張旁邊的,很可能是他的同夥,這個人在老張旁邊一直不斷發著牢騷,還經常轉過頭催促老張幾句,充當的是幹擾老張正常思考的角色。
可以說,這個地下賭場為了迎接吳三和老張的挑戰,做了充足的準備,弄不好,賭桌上所有的人都是賭場提前安排好的,分工有度,各負其責。最終的勝負,吳三心裏還真沒底兒。
老張開始調整自己的策略,即使完全算明白了幾人手中的牌,他也不急於下注,而是盯著墨鏡男人,一聲不吭地坐著。無論周圍的賭客如何用話來激他,他也不為所動。這方法確實讓墨鏡男人很不自在,但又無可奈何。
如果是一般的賭局,墨鏡男人完全可以離開,覺得別扭換一桌就可以了,也可以選擇斥責甚至是動手解決,但偏偏今天不可以,賭場指望自己用技術贏光吳三的錢,自己不可能選擇逃避,動武一樣不行,如果這賭場真有和吳三翻臉的實力,還何苦花高價把自己請來?
而那個老師打扮的幹瘦眼鏡兒,似乎已經注意到自己在出千,一直盯著自己,看來是在觀察自己的手法。不過,被捉住這事兒墨鏡男人倒不是特別的擔心,自己已經練的出神入化,自認為沒人能在牌桌上找到他換牌的證據。可老讓那個人盯著,自己心裏還是一陣陣的發毛。那個人看上去其貌不揚,但從外表上怎麽也無法和賭桌上的高手聯係起來,但自己畢竟出了二十多年千,能一路安然無恙,就是一個穩字,不張揚,不冒險,充分準備,細心設局。
但今天這個對手多少有點出乎他的意料,屬於完全看不出套路的那種,你說他有多高的賭技,還真看不出,至少叫牌的環節紕漏不少,一看就不是久經戰陣的主兒,你說他也在出千,更是不像,但他卻好像能夠看穿所有人的底牌,隻是手上沒有任何的動作。但多想無益,墨鏡男人隻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投入到賭局中。
恰恰接連幾局,墨鏡男人手裏的牌不錯時,老張都選擇了棄牌,而老張又有幾把牌牌麵很硬,無法硬拚,轉瞬間,形式發生了逆轉,老張麵前成捆的人民幣堆了老高。這讓墨鏡男人心浮氣躁起來。
(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嚐不始於是之,而卒詘之以非也。未知今之所謂是之非五十九非也。萬物有乎生而莫見其根,有乎出而莫見其門。人皆尊其知之所知,而莫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後知,可不謂大疑乎!已乎!已乎!且無所逃。此所謂然與然乎!--《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