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九命 (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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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在三維的境界之上,還有四維的境界,就是加上了時間的維度。也就是說可以自由穿行於不同的時間時空,那就是修道者不但可以改變“運”前行的方向,還可以改變命數輪回往複了。煥生這種站在科學角度對命運產生和發展的推理,的確讓我耳目一新。但今日再回過頭看老張身上發生的事,卻不由得慢慢理解了其中的因果。

    族譜中記載,鬼仙上人製作的魂引,要將人的頭蓋骨剖開,鑽出一個洞,這應該是魂靈外引的路數,而同時剖腹挖心,手段雖然殘忍,卻是讓魂靈寂滅的方法,死去之人的魂魄據說會進入一個無生無死,無往無複的混沌中,也便沒有了怨恨奢望,會暫時依附在續命之人的身上。到厄運上身時,這魂引就會幫助那人擋上一劫。但這些都是我和先祖的推測,鬼仙上人的續命之法是否真是如此,我也不好下定論。

    但老張經曆的那幾次意外,與89號院發生的戮貓事件在時間上有很緊密的關聯,幾乎是戮貓事件發生後不久,意外發生,如果再把之前老張中獎的時間放進去,那麽就會連成互為因果的幾條時間線。

    而貓的死狀與族譜裏記載鬼仙上人的手段,何其類似,隻不過將人換成了貓而已。假定,貓也可以用來製作魂引,那麽附身的對象隻可能是老張,而老張究竟遇到了什麽,一定要有魂引祛災呢?難道與他彩票中獎有關?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些事件之間的內在聯係,老張一定是清楚的,不然,他也不會出車禍之前對馬五說,“算盡機關,真是可笑,最終還是被機關算死”。

    另外,在先祖的記載裏提到了魃屍的存在,上午,吳警官不經意間曾說起,車禍後的老張屍體,雙腿的萎縮程度很高,在吳警官看來,這樣的殘疾已經無法支撐老張的行動,但這個情況馬五並沒有提到過,說明肌肉萎縮並沒有影響到老張的行動,難道老張本身已經是個魃屍,或者說正在變成魃屍?

    大腦中過量的信息讓我頭疼欲裂,我拿出一張紙,將自己發現的所有事件的關聯都畫在了上麵,現在唯一不能填入進去的線索,就是老張包裏留下的寫滿數字的小卡片。而我複印的那幾張小卡片上,所有的數字猶如一個深不見底的迷宮,不斷地旋轉變化,看了沒幾分鍾,我的意識就漸漸模糊起來,而失去意識的最後時刻,我卻有一種衝動,一種去醫院停屍房看看老張屍體的衝動。

    我少有的一覺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揉著依舊有些昏沉的後腦,我在院子裏的小水池旁刷著牙。天還沒有燥熱起來,卻已經有了知了的鳴叫,不知誰家的小貓跳到了小院的牆頭,好奇地望著院裏的我。猛地院門咚咚地響了起來,小貓一轉身,飛也似得蹦上屋簷,消失了。我一下想起,曹隊說他今天一早回北京的飛機,難道是他已經到了?

    打開院門,曹隊拎著大大小小的飯盒,小雷搬了一箱啤酒擠進了院子。

    “老常,趕緊把好茶給我們上了,為了你的事兒,我和小雷今天三點多就出發了,從撫仙湖開到昆明,搭六點多的航班飛回來,夠意思吧。”

    我笑著進了屋,給他們泡茶,曹隊和小雷熟練地去廚房把折疊桌搬了出來,酒菜碼好,也不等我回來,埋頭吃了起來。

    我把茶給他倆拿上桌,曹隊揭開蓋子聞了聞,笑著對小雷說:“雷子,我跟你說什麽來著?老常準有些私貨藏起來了,咱們現在翻不出來,得讓他自己貢獻。”

    我罵了曹隊一句,問他廣東的案子完了?怎麽又跑到雲南去了?

    曹隊三口兩口把飯扒拉完,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一副很陶醉的樣子,轉頭對我說:“算是完了吧,一個傳銷的案子,過兩天新聞你就能看到了,現在幹傳銷那幫人厲害,都組織起上萬人的隊伍了,這讓他們逃進山裏打上遊擊還了得?就是逮得太費勁了,半個中國的跑,不說我們這事了,沒什麽技術含量,說你的正事兒。”

    我把複印的材料遞給曹隊,又把這些天的調查情況給他們講了一遍,見他倆都不說話,盯著材料在那發呆,連忙問曹隊:“曹隊,是不是覺得很詭異?說說吧,有什麽看法?”

    “老常,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曹隊抬起頭,不懷好意地看著我。

    “廢話,假話還用你來編?”

    “要聽真話,老常你別不高興,我覺得你純屬吃飽了沒事幹,撐得。你說,這事兒,老張死於意外車禍,交通事故認定報告都出了,家屬沒申訴吧?這案子一沒原告,二沒被告,三沒物證,案都立不了,怎麽查?查完了能怎麽樣?你說馬五兩口子,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好容易中了回彩票大獎,讓你給嚇的,獎也不敢領,覺也睡不著,你說你不是吃飽了撐的是什麽。”

    曹隊幾句話把我噎得說不出話來,不過細想之下還真無法反駁他。

    曹隊笑著又問我:“老常,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查這個老張,到底為什麽?”

    這還真把我給問住了,我思索了半天,隻好說:“我要是說出於社會責任,你肯定是不信,應該是好奇心吧?你知道我淨愛撞邪門兒的事兒。”

    曹隊把桌子一拍,笑道:“這就行了,老常你呢,為咱新中國的刑偵事業沒少做貢獻,還不為名不為利,組織上怎麽也要滿足你一次小小的要求,來,為你的好奇心幹一杯。”

    我們喝了杯酒,曹隊繼續說道:“老常,其實昨天我安排人已經查了老張,和你給我講的沒什麽出入,都對得上。吳三我也查了,但這並不是一個真名。”

    我點點頭,幹地下賭場的人多半不會用真實的名字,這倒很正常。

    “但你一定想不到,吳三的真名是什麽,他叫趙少成!”曹隊說得很平靜,但我卻如被雷擊了一般,再也動彈不得。

    “那個邯鄲趙少成又是誰?”我實在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連忙又問了一句。

    “邯鄲幹過地下賭場的就一個趙少成,這人九二年去的石家莊,化名吳三。”

    “不對啊,吳三說趙少成當年還來石家莊幫他抓過老千,後來老張還見過趙少成兩次,那他見到的又是誰?”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吳三的手下吧?趙少成在邯鄲時很有些名氣,估計他去石家莊發展,邯鄲的買賣並沒關,找了個人用他的名號鎮場子,但這並不是重點。”曹隊講到這裏,我不由得舉杯敬了他一下,每一次曹隊出手,總有些意想不到的進展,也許這就是世人說的直覺和天賦吧。

    曹隊喝了口酒,繼續說道:“老常,我覺得這件事的問題在於,你了解的情況大多是馬五從老張那聽來的,是老張的主觀想法,但在我看來,事情的前前後後都像是吳三下的一個套兒,這個套兒的目的就是把老張一步步套進去,他達到控製老張的目的。你想,老張自從認識吳三,深陷賭博,欠了一屁股債,婚也離了,工作也沒了,他躲到北京來,很可能吳三一直跟著,吳三在北京一定有個大的計劃,而老張是這個計劃的核心。”

    我點了點頭,不得不承認曹隊的分析雖有不完善的地方,但解釋了一切事情的動機。記得馬五講到老張在北京輸得倒欠賭場一百多萬,我當時就有懷疑,以老張的能力和定性,怎麽至於如此?但如果這一切都是吳三的計劃,有吳三這樣的內應,老張輸在他手上也算正常。隻是如果吳三和老張在北京的計劃就是研究彩票,靠彩票中獎牟利,這點錢還不夠吳三來回折騰的,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啊?

    還有一點我一直心存疑慮,昨天夜裏我在族譜中看到的關於鬼仙上人的記載,並沒有告訴曹隊,而他顯然也沒有把89號院裏吊著的鑽開頭骨的死貓,當做整個故事的重點,但我明白,這應該是老張故事謎團裏非常重要線索,忽略掉它,不知道我們的調查是不是會走向另一個方向。

    “那我們是不是想辦法找到吳三,隻有他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又問了曹隊一句。

    “找到他應該不是件難事,隻是我們手上沒有任何的證據,他隨便編個故事,我們依然難辨真假。我們還是先去89號院老張租的房子去看看,老張一定會在那裏留下些什麽。”

    曹隊一口幹了杯中的殘酒,這時我卻注意到,小雷一直抱著那些複印的資料,看得津津有味,但自始至終未發一言。

    (十語九中未必稱奇,一語不中,則愆尤駢集;十謀九成未必歸功,一謀不成則訾議叢興。君子所以寧默毋躁、寧拙毋巧。--《菜根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