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九命 (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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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自己琢磨著其中的奧妙,忽然看到寫字台上好像還有兩本書,連忙走過去,拿起來仔細翻了翻。上麵一本是個黑色硬皮的筆記本。裏麵每一頁都是密密麻麻的數字,中間穿插了一些英文和拉丁文的字母,有一些還寫了公式,就是一個中國字兒沒有,我完全看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但這些數字和老張皮包裏的小紙片很近似,應該是從這硬皮本上撕下來的。但筆記本裏的每一頁上都標注了時間,最早的一頁是九七年三月三號,這應該就是老張搬進89號院的前後,最後一頁應該就是老張出車禍的前兩天,中間幾乎從未中斷,每天都有。

    我把這硬皮本遞給了正專心聽收音機的小雷,小雷並沒取下耳機,一手接過筆記本翻了翻,眉毛幾乎擰在了一起,一邊看看本子,一邊在收音機的刻度上筆劃著,還拿了張白紙出了,寫了些什麽。

    我拿起筆記本下麵另外一本小書,看了一眼,卻馬上被吸引住了。這本書的書頁已經泛黃,看上去有了不短的年頭兒,書的主人為了保護這本書,給書做了一個書皮。翻到第一頁,才弄明白這本書叫《千裏命稿》,我卻知道這本書是民國時的一代奇人韋千裏所著。

    這韋千裏在三十年代上海灘曾叱吒一時,是聞名申外的命理學大師,當時有“南袁北韋”的說法。命理學這個詞最早也是韋千裏提出的,在他之前隻是叫做卜卦算命。

    韋千裏是正經家傳的命理學,自己又是北大文學係的高材生,對周易有一些非常獨特的解讀和創新,特別是如何讓周易符合時代的特質,在當今的政治、經濟甚至是軍事上發揮作用,一時無出其右者。章太炎、於右任、蔣介石、宋美齡、梅蘭芳都曾是他的座上賓,據說一卦要銀元30塊,依舊門庭若市,一卦難求。

    而他很多對時局預言當時聽起來匪夷所思,但後來一一得到了驗證,他所寫的《千裏命稿》一書,更是行內的經典,一時洛陽紙貴。這本書我早有耳聞,可惜解放後在國內是大毒草,銷毀殆盡,一直沒機會一睹真容,沒想到今天在老張這裏找到一本。

    我連忙坐下來粗略翻了翻,前半部分,老張做的摘錄和批注非常多,看得出他研究的已經非常深入,但到了三十幾頁就戛然而止,估計老張是天命不濟,那時已出了車禍。

    小雷在寫字台前研究了半天,終於摘下了耳機,但臉上的表情卻愈發的困惑,不停地揉著太陽穴,呆呆地靠在木頭椅子上。

    “怎麽樣,雷子,有什麽發現嗎?”曹隊問了小雷一句。

    “曹隊,我還真說不好。這無線電頻段分成低頻,中頻,高頻和超高頻,也有分成七個頻段的。一般來說低頻是一些專用頻段,比如海運啊,礦山井下通信什麽的,中頻和高頻是民用頻段,我們日常用的廣播,手機什麽的,都在這個頻段,超高頻段主要是衛星,海事電話,航天通訊什麽的。”小雷一邊介紹著,一邊好象也在整理著自己的思路。

    “雷子,說重點。”曹隊打斷了小雷的科普解說。

    “是這樣,我剛打開機器時,收音機的頻段一定是老張最後一次使用過的,這是一個超高頻段,這個頻段內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電台廣播,理論上這個頻段接收到的訊號都是來自大氣層外的,比如衛星傳輸信號,海事電話的訊號,也會有外太空的脈衝信號。”小雷說著就把耳機從收音機上拔了下來,擰高了音量。這時,我們都聽到收音機裏傳來了沙沙的電流聲,非常的平穩,沒有任何雜音。

    “這什麽都沒有啊?也許老張最後隨意調到了一個頻段,一個沒有任何台的頻段?”曹隊問了一句。

    “當然有這種可能,可是常叔給我的那個本子上,記錄著這個頻段的信息。”說著,小雷把本子拿給我們,指著其中一頁上的一個數字說道。

    的確如小雷所說,這一頁上第一行的數字,與現在收音機上顯示的數字一模一樣。

    “這樣的頻段標記整個本子上有四個,我剛才一個一個都試了一遍,情況都差不多,隻能收到盲音。”

    小雷的話剛剛說完,收音機上的指示燈忽然閃了一下,頭頂的電燈跟著暗了下來,不到半秒鍾又恢複成原來的亮度,收音機的喇叭裏傳來“滴滴”的聲響,有點像摩斯電碼,但每響一聲,電燈都會暗一下。

    我們還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麽,站在屋門口的蔡奶奶忽然開口了,“就是這個聲音,最早就是因為這個,我們家老頭子經常睡不著覺,張老師安了隔音層才聽不到了。”

    蔡奶奶的話讓我們都明白,老張一直在追蹤的信號就是這個,現在的頻段絕不是他隨意調出來的。

    “小雷,也就是說,本子上每頁的第一個數字是收音機的頻率,那麽後麵寫的這些數字應該是老張記錄下來的接收內容,這些數字是密碼嗎?代表了什麽意思?這老張也是,好歹翻譯一下,一本子全是數,連個字兒都沒有。”曹隊認真的翻了翻黑皮本,問了小雷一句。

    “曹隊,你別忘了老張是個記憶力超強的人,他需要記在本子上的,一定是他無法用大腦記住的內容,顯然,他根本不需要記錄任何文字。”我隨口答了一句。

    “也許是密碼吧?但我完全看不出其中的規律,明天讓技術科的人看看,能破解出什麽。常叔,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我們認為的鬼魂神仙其實是人死後留下了的意識,以另外的形式存在,您說這種形式會不會是無線電波的形式?”小雷轉過頭問了我一句。

    我明白小雷想的是什麽,但這的確是能解釋所有事件之間關聯的關鍵結點,可問題是又有多少人能夠相信其中的真實性呢?並且還有一個核心問題無法解答,那就是所有的我們頭頂上的訊息,都是先人們的念想,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而老張明顯在用接受到的訊息做某種預測,關於彩票中獎號碼的預測。如果這個推論成立,我應該能從這個筆記本中,找到中獎彩票的號碼。

    我從包裏拿出魯小娟給我抄的那幾組數字,又從曹隊手裏拿過筆記本,一邊比對,一邊對小雷說:“這個隻是一種假設,因為能接收到這些訊息的都是些天賦異稟的人,但這些人恐怕也是無法用大腦接收到你說的那種高頻無線電訊號吧?”

    “這倒也是,不過老張弄的這個接收裝置非常的特殊,普通的收音機肯定無法接收到這訊號,老張把六台並聯起來,還做了一些改動,安裝了天花板上巨大的線圈和信號發大器,我從未聽說過有人這麽幹過,可問題是,老張是怎麽知道用這個辦法可以接收到訊號,他又怎麽知道那些頻段的?”小雷又疑惑的問了一句。

    “我估計,老張跟那些玩音響的發燒友一樣,喜歡自己動手改裝機器,純屬愛好,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無意聽到這些信號,閑的沒事兒才開始研究。”曹隊這會兒走到了門口,估計屋裏讓他覺得憋屈,跑到門口點了根煙,抽了起來。

    瞎貓碰上死耗子?曹隊不經意的一句話,卻意外地讓我將老張的故事串在了一起。吳三曾說,師門有訓,除了那三不賭外,還有個“人有九命”的說法,“一命在天”,說的是本命天授,這命就是與生俱來的,沒法改的,一命自守,應該說的是命運的運,是一個人注定要走的道路,也是改不了的。我一直沒明白,剩下的七命是什麽,現在想來,恐怕和九命的貓一樣,有七次改變命運或者說逢凶化吉的機會,但因為身外之物,耗費運勢,在老祖宗看來是不劃算的,很可能棋錯一著,壞了天命。所以才說“浮財之局,進退有度。”,講的是個適可而止的道理。

    這最後一句,馬五沒記清,隻記得個“天命之局”,想來意思應該是,用天命去賭運勢,對賭徒而言是萬分危險的,對賭場也是一樣,接不住。所以才有賭場“三不賭”中最重要的天命不賭。

    那麽,假設鬼仙上人的續命手段是能夠讓一個人,在運勢極低,厄運纏身的時候,通過借命衝災的方式,化解眼前的危機,那麽大槐樹上吊死的貓,很可能就是續命的道具。而老張之所以運勢極低,一方麵可能與他之前的賭博有關,另一方麵也許與他買彩票中獎有關。

    (山高而不崩,則祈羊至矣;淵深而不涸,則沉玉極矣。天不變其常,地不易其則,春秋冬夏不更其節,古今一也。蛟龍得水,而神可立也;虎豹得幽,而威可載也;風雨無鄉,而怨怒不及也。貴有以行令,賤有以忘卑,壽夭貧富,無徒歸也。--《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