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地火 (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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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車開出礦場,沿公路行駛了一公裏左右,待我們繞開那個小荒坡,在一個雨水衝刷出的,滿是亂石的小山溝前停了下來。
為我們帶路的礦工告訴我們,這山溝裏原來修了一條土路,就是為運輸試驗井挖出的原煤而鋪設的,礦井封掉後,這條土路沒人維護,這些年夏天雨水衝刷,又有大量的石頭從山頂滾下,土路已經被毀得差不多了。我們的車是進不去了,好在試驗井並不算遠,隻是崎嶇難行,還是走了十幾分鍾。
我們一行人扛著設備,沿著山溝七拐八拐,到了成家嶺主脈的山腳下。路上,小雷指著地上模糊的足印,告訴我們,這些足跡保留下來最早的,有兩個星期之前的,但幾乎兩三天就有一行新的足跡,從未斷過。而鞋底的紋路,明顯是礦工的礦靴,但奇怪的是,隻有進的,不見有出來的。
試驗礦礦口的位置雖然落滿巨石,洞口被完全掩埋住,但還是很容易辨認,因為是試驗礦,礦口並不如我們在十七號井看到的那麽高大,地麵也沒有軌道的痕跡,隻留了個破舊的“禁止入內”的指示牌。
小雷引著我們沿礦井口旁一條隱秘的小徑,緊貼著一側的山崖,向山穀深處走去。山穀內多了些低矮的灌木,隻是這時節早沒有了葉子,枝丫上還殘留了暗紫色的幹枯的果實,對我們的視線造成不了太大的影響。我們這時都注意到,前麵二十多米遠的地方,已經起了濃霧,霧盤據在山穀之中,讓我們隻能隱約分辨出山體大致的形狀。
成家嶺在這一段,山勢異常的陡峭,濃霧中的山崖像一塊遮天蔽日的黑雲,從上麵直壓下來,向上瞟一眼都會有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小雷昨夜的勘察顯然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他說的那個隱秘的入口,顯然是藏進了大霧中。小雷讓我們暫時原地休息,自己和小杜帶上電筒,徑直走進了濃霧裏。
幾分鍾後,我們看到強光手電在濃霧中亮起,還上下晃了晃,這才背起裝備走了進去。在濃霧中的能見度不超過兩米,再加上地麵亂石密布,我們的隊伍時不時有人不慎摔倒,好在走了十幾米,我們就看到了小雷和小段的身影。
簡易的隧洞就開在山崖底部,緊貼著地麵,和我想的不一樣的是,這洞口的高度也就是一米多點,寬不過半米。看來是依托山體原有的裂縫開鑿進去的。
劉小伍頂著礦燈,一手拿著強光手電,一手拿了柄工兵鏟,側身先擠進了洞裏,一陣金屬敲打石壁的聲音後,他皺著眉又擠了出來。
“曹隊,裏麵的洞倒是人工開鑿的,但隻有半米多高,隻夠一個人匍匐爬進去,估計有五十多米長,還有拐彎,要走多久不好說了,但穿著防化服進去不太可能,就算擠進去,裏麵淨是些尖銳的石頭,防化服估計也毀了,我們要改個計劃。”劉小伍倚在石壁上,盯著曹隊。
礦工老秦趴在洞口用手電往裏照了照,轉過身對曹隊說:“曹隊長,從這個洞口的方向上看,應該是往試驗井的主巷道方向打過去,我算是來礦上比較早的了,但當年也沒下過試驗井,聽礦上的老人說,實驗井礦道是斜著呈十幾度向下打的,大概兩百多米長,之後有個很大的設備平台,往前是口五六十米深的豎井,豎井到底後,又是一條一百多米的巷道,那裏就已經到煤層了。”
“所以我估計,這個洞是通往主巷道的,不可能直接打到豎井下麵,那麽應該就是五十多米長,再向斜下方一百多米,就挖通了。”
“曹隊,問題是裏麵太窄,我們全進去有很大風險,我建議我帶兩個人先下去,如果確實挖通到了主巷道,我們找到那個設備平台,用步話機聯係你們,大家再下來。如果不是到主巷道的,我在裏麵找一個麵積大一些的地方,作為補給的中轉基地,再通知你們進來。”劉小伍思考了一下,對曹隊說道。
曹隊點點頭,這是方案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在劉小伍帶著老秦和小雷鑽進洞裏之後,我們開始為大批的設備如何進洞發起了愁。
熱源探測設備和熱成像設備體積太大,肯定是進不去了。輻射監測設備倒是有一台便攜式的,但監測分析效果最好的兩台大家夥隻能放在外麵。
本來技術處還帶來了一台超聲波洞穴探測儀,據說是世界上最先進的空間探測設備,能夠幫助我們探測到非常小的孔洞或是藏在岩壁後的空間,雖說非常有用,但重量超過一百公斤,是個近乎於半米高,四十公分見方的鐵盒子,還連著台電腦主機,更是運不進去。
至於空氣和水樣本的檢測設備,雖然體積不大,但必須外接一個十幾公斤重的電源,還有一大套的瓶瓶罐罐,搬著費力還容易破損,顯然也隻有放棄。因為電源問題,不能進去的還有一組聚光探燈,本來在井下它被我們寄予了厚望,看來隻有靠頭頂的礦燈和十幾把大號手電了。
最麻煩的是通訊設備,曹隊搞來了一套軍用的無線電步話裝置,可以保證井下數千米深的巷道裏,依舊可以清晰的通話,但發射台怎麽也塞不進那個小洞裏。
我看著蹲在一堆高科技設備中間,愁眉苦臉的曹隊,忽然有了一種不合時宜的想笑的感覺,走到他旁邊,拍了拍自己的背包,說了句,“曹隊,現在看,我這些傳統落後的裝備有時候還是更實用一些。”
曹隊這會兒已經沒了心思和我鬥嘴,指揮著小段、小林他們幾個,找了塊平地,支起帳篷,開始把容易攜帶的裝備分檢出來,塞進背包裏。
我們在小洞外麵搭好帳篷,裝備也重新被整理了一遍,但步話機一直就沒響過,小段拿起步話機呼叫了兩聲,劉小伍他們幾個連個反應都沒有。過了十幾分鍾,步話機才傳來沙沙的雜音,小段調了調頻段,雜音依舊,是一種很強的電流幹擾。
仔細分辨,能聽出小雷斷斷續續的呼叫聲,但那聲音好像遠在千裏之外,非常的微弱,不知是機器的問題,還是小雷所處位置的回音,隻覺得他的聲音變得無比低沉。
“曹隊,地洞有兩百多米長,但前麵已經被堵死了。”
聽到小雷的匯報,我們的心頭都是一沉,難道是我們之前的推論是錯的,可一路上那些礦工的足跡又如何解釋?難道是戴礦長故布疑陣,引我們進了歧途?但他怎麽可能計算得如此周全?
很快,步話機又傳來了小雷的聲音。“曹隊,賭洞的礦石渣土是剛剛填上不久的,能挖的動,但裏麵太窄了,錯不開身,你們先不要進來,我們試試能不能清出條通路來。”
步話機再沒了聲音,我們隻有在洞口旁坐下,用吸煙緩解內心的焦慮。
“老常,你說戴礦長他們為什麽要把洞堵上?”曹隊拿著手電,在手裏擺弄著。
“兩種可能,一種是他知道我們會找來,堵住洞口,造成塌方堵塞的假象,即使我們沒有被迷惑住,也可以延緩我們下井的時間。還有一種可能,戴礦長壓根沒打算再從這條路出來。但不管是那種情況,隻要他不是成心去尋死的,那就意味著他知道裏麵一定還有出去的通路。”
“老常,那出去的通路,肯定不是試驗井的入口,隻可能向礦井的深處,再往裏去會不會和明代、清代的礦道挖通?那一頭的礦井我們還沒來得及去查,也許有出去的通路?”
還沒等我接過話兒,旁邊的齊館長捅了捅我的胳膊,小聲說到:“老常我給你的縣誌你看了嗎?”
我一下沒有反應過來齊館長的意思,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幾乎沒有一刻空閑的時間,那本書就在我的背包裏,卻還沒來得及看,但這縣誌和曹隊說的井下的通路有關嗎?
但齊館長既然問起,一定有他的道理,連忙從包裏把那本縣誌翻了出來。
齊館長翻開縣誌,在那本百十頁厚的古籍中間,夾著一張疊的整整齊齊的宣紙,打開來有三尺見方,上麵是用小楷仔細描畫的符文,曹隊他們都圍了過來,但沒人看得懂上麵到底畫了些什麽,密密麻麻的一片。
“老常,縣誌裏對明代封礦的事,有明確的記載,大致和民間傳說中的差不多。這張宣紙上畫的東西,是原來在明代礦井旁立的一塊石碑上的圖案。本地人叫他鬼符碑,這塊碑據說民國時還有,後來遺失了,這本縣誌是清光緒年間廣靈舉人任時安所編,他根據鬼符碑的拓片描了這張畫稿,作為清代封礦的說明材料,保存在了縣誌裏。”
(世事如棋局,不著得才是高手;人生似瓦盆,打破了方見真空。--《菜根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