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困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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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白胡子老頭出現在地牢裏,顯見不是什麽好路數。

    葉風試著放出神識,霧蒙蒙的,一米之外幾乎連物體的輪廓都分辨不清,這裏應該是陣法的核心區域了。

    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他拔出軒轅神劍,反手橫在身前,左手握槍搭在右手背上,貓著腰快速向前探去。

    軍靴在石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轉過拐角,是一段階梯。比他印象中深的多,一直向下,黑洞洞的,仿佛直通往地獄。

    他摸出一隻手電,安在手槍的戰術導軌上。手電射出的光線很昏暗,難道男人婆也忘了給戰術手電充上電?

    階梯的盡頭連接著一段甬道,過後又是一道階梯,然後又是甬道,又是階梯……周而複始。

    不可能,一定是哪裏不對了,他似乎陷入了某種無休止的循環當中,甚至懷疑正行走在一條莫比烏斯環上,永遠沒有終點。

    折回往上走,階梯......甬道......階梯......

    十三段甬道,十三道階梯,仍然望不到盡頭,然而剛剛往下明明隻經過了九個最多十個階梯。

    他停下腳步,戴上眼鏡,搜索不到畫麵。

    傳說中的困陣嗎?

    他摘下眼鏡,扶住牆壁,倒轉劍柄敲了敲,是實心的。

    好像有個聲音在呼喊他,隱隱約約中充滿了焦急,分辨不出男女。

    藍月溪嗎,在牆壁的後麵?

    他把頭貼近牆麵,臉上傳來冰涼的觸覺,聲音的方位愈加的飄忽不定了。

    他掐著嗓子,小聲問道:“藍姑娘,是你嗎?”

    好像有槍聲,沉悶的在甬道裏回蕩,他茫然的轉過頭,甬道裏依然空無一物。

    忽然腿彎一陣劇烈的疼痛,膝蓋被推著向前彎曲,失去平衡,跌了一步。頭頂有破風聲劃過,神識出現一把劍,幾乎是擦著他的頭盔掠過。他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如果剛才沒有低頭,這一劍恐怕就插在後腦勺上,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晃動手槍朝身後連開數槍,隻聽到槍響,沒有射中任何物體的反響,子彈不知飛去了哪裏。

    跟著手腕一痛,中了一劍,手槍脫手掉落。低頭一看,手槍消失了,地上幹幹淨淨,連枚彈殼都不見。

    背上一痛,又挨了一劍。

    葉風舞動長劍護住周身,喝道:“有種給我出來,藏頭露尾,算什麽好漢!”

    聲音在甬道裏孤獨的回蕩,沒有任何回應。對方就仿佛一位經驗老道的獵手,安靜的守在暗處,默默等待時機。

    劍芒一閃,又在他手臂上添了道口子。鮮血順著手背滑落,胸口、肩頭、膝蓋、後背,各處新舊傷口都在流血。這樣下去不用對方出手,幹耗就能把他耗死。

    要瞎一起瞎吧。手探進腿包,握住一枚催淚彈,拇指挑開保險甩了出去。和催淚彈一同飛出的,還有一把沾染了血跡的黃紙。

    沒有鐵罐落地的聲音,沒有煙霧,催淚彈似乎丟入了另一個維度。

    黃紙在空中飛舞,忽然數張黃紙憑空自燃,迅速燒成一團灰燼。恍惚間閃過幾道耀眼的白光,跟著幾聲慘叫。

    燕赤霞的攻擊符篆!幸虧一直沒丟掉。

    好小子,這下總算輪到我了。

    他惡狠狠的掏出一張符紙,就著傷口抹了點血,丟了出去。沒有動靜,這張不知道是什麽功效,顯然不是攻擊符,別是燕赤霞帶的廁紙。

    不管了,走你!他一把甩出了所有的符篆。符紙在空中紛紛燃燒,亮起五顏六色的光華,煞是好看。

    一會兒出現一麵金光發亮的盾,一會兒出現一把銀光閃閃的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有五隻小鬼路過,其中一隻小鬼撿起銀色的劍,表演了個口吞寶劍的絕活。五隻小鬼醜陋的臉上齊刷刷露出獻媚的笑,向他鞠了個躬,又齊刷刷的走了。看的他一愣一愣。

    地上憑空長出一株桃樹,竟然還開花了。這些玩意別是燕赤霞用來街頭賣藝的吧。

    總算有道雷,閃了一下,一聲悶哼,有人中招了。

    眼前的景象忽然一陣扭曲,不知道是哪張符起了作用,就像撐破了一個肥皂泡,“嘭”地一下碎裂了。

    他看到了自己正處在一個四四方方的大廳中央,兩個對角一邊躺著一個人,另一邊跌坐著一個人。躺著的是楚勝男,跌坐的是一個中年漢子。兩人的頭發都像雞窩一樣,嫋嫋冒著青煙。

    “阿勝,你怎麽來了。”

    楚勝男哼哼了兩聲表達不滿。中氣挺足的,看來隻是被電翻了。

    “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也在。你稍等下,我先弄死他。”

    他提著劍,一步步逼向那人。雷符的勁兒顯然還沒過去,在那人的身上間或劃過一道電弧。這下看你還能往哪兒跑。

    那人抬起頭,臉上毫無懼色,雙眼閃著寒芒。

    “喲,還有幾分視死如歸的豪氣。就充這點,值得表揚。爺給你個痛快,來,走你!”

    軒轅神劍大開大闔的劈了下去,那人側身一滾撞向了牆壁,一劍走空。

    “唉,唉......”

    牆壁如液體般蕩了蕩,那人竟就此滾了進去。葉風一劍追了過去,“叮”地一聲刺在實處,那牆瞬間又恢複了堅硬。

    葉風無奈的搖了搖頭:“奇人異士何其多啊。”

    好在並非沒有收獲,那人倉惶間留下了寶劍。葉風劍尖一挑,把它接在手裏,正是他的倚天劍。不遠處還丟了一個劍鞘,好了,都齊了。

    楚勝男站了起來,走路腿有點哆嗦,勁兒還沒緩過來:“你的腿怎麽樣。”

    葉風想起來這茬,還真疼。褲子上有個洞,卷起褲腿,腿上血肉模糊,汩汩往外飆血。

    楚勝男歉意的說:“他要殺你,你傻呆呆的也不曉得躲。我射不中他,隻好打你了。”

    “什麽槍這麽猛,我記得我防彈的來著。”

    楚勝男揚了揚手裏的突擊步槍:“我換了達姆彈。”

    她忽然蹲下來,撿起了一個東西,憂心道:“你的回收手環碎了。”

    葉風接過手環,儀表部分已經粉碎了。想起剛才手上中了一劍,估計就是那時候砍壞的,笑了笑:“不要緊,等辦完事,你回去再幫我捎一個來就行了。”

    地牢其實並不大,從大廳穿過一條甬道,就到了關押藍月溪的牢房。

    麵對佳人,葉風首先拋出兩個問題。

    “孔子與孟子有什麽區別?”

    “孔子的子在左邊,孟子的子在上邊。”

    “什麽事天不知地知,你不知我知?”

    “鞋底破了。”

    這是之前兩人獨處時,他給她講的冷笑話。

    藍月溪激動的問:“是葉風讓你來救我的嗎?”

    葉風抑製住心情,故作平淡道:“我叫葉雲,是葉風的哥哥。”

    這個時候,最缺的是時間,單方麵認證通過就成了。

    “他,他還好嘛?”

    “他很好,出去再說。”

    牢房倒沒什麽古怪,隻是在原本的木柵欄外麵又加了一層鐵柵欄。這鐵柵欄不知用什麽材質製成,倚天劍和軒轅劍輪番砍了幾次,隻留下深淺不一的幾道印子,離砍斷還差十萬八千裏。

    葉風回過頭問楚勝男:“阿勝,你帶電板了嗎?”

    “沒有,我帶電板幹嘛?”

    好吧,激光切割器還是用不了。按理說牢裏總該有個人值班吧,果然,在牆角的陰影處有一個壓抑的呼吸聲。

    明晃晃的寶劍擁有充分的說服力,牢頭乖乖的掏出鑰匙開了鎖,打開牢房,又老老實實的站定,等著葉風一掌把他劈暈。不得不說,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利。

    忽然牢房地麵一陣水波蕩漾,葉風立即警覺:“還來,怕我弄不死你?!”

    地下冒出一個頭,葉風一個縱身躥進牢房,兜頭便砍。“錚”地一聲,地下伸出一把劍架住了寶劍。

    “咦,周兄,怎麽是你?”來人竟然是周謙。

    “咦,葉兄弟,怎麽是你?”

    “周兄果然厲害,上可飛天,下可遁地。“

    “葉兄弟說笑了。”

    噌,噌,地裏又跳出來兩個人。其中一人有些吃驚的問:“周兄......”

    “蒙將軍,這位是葉兄弟,自己人。”

    聽得是自己人,這人便不再多問,朝葉風點頭示意,轉身對藍月溪恭謹施禮:“蒙天放救駕來遲,請郡主贖罪。”

    另一人跟著行禮:“下官淩雲,參見郡主。”

    藍月溪雍容的頷首:“辛苦蒙將軍、淩大人了。”

    葉風在韓信等人密議時,曾經用神識“見”過蒙天放。隻不過神識的工作原理類似於聲呐,通過靈力場的伸縮效應來探測信息,獲得的圖像就像未經補色的照片負片,所以一下子沒有認出來。直到他自報家門,才對上了號。

    蒙天放急聲催促:“此地不宜久留,請郡主......”

    忽然傳來一陣陰惻惻的笑:“來了,就都別走了。”

    來的好快,是燕四平。葉風有點頭皮發麻。

    鐵葉摩擦,腳步聲紛亂,一隊楚軍湧了進來。

    “快!”蒙天放捏了個法訣,一掌按在地上。沿著掌心蕩出一圈波紋。波紋仿佛受到了什麽阻礙,震顫了兩下,又驟地收縮回來。

    “有高級陣師發動了禁術,淩大人,靠你了。”

    淩雲大喝一聲:“移星易宿,龍蛇起陸!”

    一掌狠狠地擊在地上,決然道:“蒙將軍,快帶郡主走!”

    葉風隻覺地麵搖晃了一下,“哢”地一聲,仿佛有什麽無形的東西裂開了條縫。那一圈波紋劇烈的顫抖著,終於頑強的向外張開。

    一蓬羽箭射了進來,周謙撥打雕翎,連聲催促:“快走!”

    藍月溪向葉風伸出手:“葉大哥,跟我們一起走吧。”

    淩雲汗涔涔下:“郡主,此處全部為禁術封禁,下官打開的通道,隻夠蒙將軍帶走一人。”

    周謙麵色灰敗,淩雲的這句話,已然斷絕了剩下所有人的生機。

    葉風毅然道:“你先走,我來擋住他們。”

    將倚天劍拋給藍月溪:“這把劍,你帶著防身。”

    蒙天放衝他點了點頭,這樣的人物,原本是值得深交的。他很想留下來和他們並肩作戰,隻可惜他的使命是安全救出郡主。這一別恐怕就是訣別,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手掌往前輕輕一推,將波紋滑到藍月溪的腳下,跟著跨上一步踏進波紋。兩人仿佛落入水中,沉了下去。地麵迅速沒過頭頂,蕩漾了一下,複又歸於平靜。濺起的液體在空中回歸固態,碎石顆粒淅瀝瀝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