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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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房外的甬道長約20米,寬不過3米,一頭通往外間的石室,另一頭是死路。被燕四平帶人在石室裏一堵,塞的嚴嚴實實,擠都擠不出去,簡直就是甕中捉鱉。

    燕四平好整以暇的扛著斧子。

    走脫了藍月溪,固然後患無窮,然而那是季布該頭痛的事。就算季布想要拉人墊背,也得先過了桓楚這一關。

    他是武將,隻管殺人。

    晃來晃去的迷彩服成功的勾起了他的不痛快,令他想起了慘死的戰馬。那匹馬跟了他許多年,死的時候腸子都流了出來。他現在隻想用最酷烈的手段,弄死這兩個穿的花裏胡哨的家夥。

    牢房裏眾人麵上的表情各異,或焦急、或茫然、或絕望,使他非常快意享受。他波瀾不驚的下令道:“不用留活口,給我統統弄死!”

    楚勝男的胸膛高低起伏著,臉色有些發白。在以往的行動中,一旦小隊麵臨無解的局麵,行動長官會當機立斷下令放棄任務。然而,這次不同,葉風失了手環,走不掉了。

    她望向葉風,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到了這個時候他仍不忘安慰她,不由心裏微微一顫。我絕對不會讓你出事的,楚勝男默默下了決心。

    她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了下情緒,取下戰術背心上懸掛著的手雷,朝葉風晃了晃。左手指向自己的胸口,比了個數字三,又伸出食指指了指葉風,五指收攏再張開呈碗狀,手掌快速上移遮了下眼睛。

    戰術手語表達的意思是:“我會丟出三枚手雷,你負責拋閃光彈。”

    葉風手肘屈伸握了下拳,表示明白。

    他掏出閃光彈,壓低聲音對周謙二人說道:“我會丟出一樣東西,請兩位閉上眼。”

    他的視線回歸到楚勝男身上,在她的臉龐上覺察到一絲慍怒,立刻意識到她之所以用手語,未必沒有留下二人當替死鬼的意思。從她的立場,隊友的安危才是該優先考慮的,不拋棄、不放棄的並不包括秦國土著,他們不過是npc罷了。

    然而他並不後悔,這兩人都是好漢子,他不希望他們死的不明不白。

    楚勝男無法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鬱悶的投出三枚手雷。第一枚向上拋出,兩枚沿著腳下滾去。

    事實上,先前葉風采用過的這種一上二下,欺負楚人沒見識過手雷的作法,正是楚勝男首創的。

    燕四平吃過苦頭,軍中自有配合的章法,迎麵飛來的那枚鐵疙瘩交給其他人,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貼地滾來的三枚東西吸引。中間那枚銀色的是什麽,陣盤嗎?

    耀眼的白光瞬間充斥視野,他痛苦的捂上眼睛,忘卻了手中還持有兵刃。斧子悶在腦門上,砸的七竅生煙,神識一片絮亂。

    刺耳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頃刻間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蓋過。彈片肆虐,密閉的空間加劇了衝擊波的威力。石室之內哀鴻遍地,殘破的肢體翻滾蠕動,血肉橫飛的場景如同煉獄。

    楚勝男端起突擊步槍率先衝了出去,子彈開出一條血路。淩雲緊隨其後。

    周謙的反應終究慢了半拍,還在思索為什麽要閉眼,閃光彈就爆了。雙目一片茫然,兩耳轟鳴作響。慌亂間,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剛要掙紮,耳中聽得葉風的喊聲:“周兄,跟我走。”

    燕四平口裏驚怒連連,盲目的揮舞著斧子。

    破敗的甲胄如同乞丐殘破的百家衣,暗紅色的甲葉殘片,東一塊、西一片,淒慘的懸在身上搖搖欲墜。血汙和焦黑斑駁相間,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

    葉風越過他的身側,試探著砍了一劍,對方閉著眼睛本能的橫斧架住,又反手輪了回來。兩人快速的交換了幾招,遍布全身的可怖傷口並未瓦解燕四平的戰鬥力,劇烈的痛楚反而激發了他的野性,招數愈發的剛猛狂暴。

    周謙悶哼一聲,中了一斧。

    葉風不敢戀戰,快攻了幾劍,乘著對方招架之際,一把拽上他就跑。

    燕四平暴虐的怒吼著,鬼工脫手而出。斧子將一名暈頭轉向的楚兵劈成兩半,在空中潑灑著血漿,向甬道內飛去。

    葉風揮劍一挑,斧子旋轉著轟擊在石壁上。碎石崩飛,斧刃切入牆體直沒斧柄。

    斧柄劇烈的顫動著,“錚”地一聲脫出,倒飛而去。

    葉風不敢等他再次禦出,扛起周謙奪路狂奔。

    通道裏回蕩著密集的槍聲,間歇夾雜著零星的爆炸聲。一路上到處都是楚兵的屍體,葉風的鞋底沾滿了鮮血,濕漉漉的不停打滑。好在甬道不算太長,出口終於隱隱在望。

    楚勝男端著步槍半蹲在甬道的拐角處,探出頭警惕的向外戒備著,一邊不時的向身後張望。

    看見葉風出現,她輕舒了口氣,小聲問道:“外麵全是人,你有什麽計劃?”

    “你馬上啟動回收程序。”

    楚勝男急聲道:“可是你怎麽辦,你沒有回收裝置。”

    “我跟他們一起衝出去。”

    “不行!”

    葉風沉聲道:“阿勝,不要感情用事!”

    楚勝男的情緒明顯的開始有些失控,語調中帶著哭腔:“我不同意!”

    周謙突然出聲道:“葉兄弟,放我下來吧。”

    葉風發覺他話音中的異樣,小心地將他放下:“周兄,你怎麽樣?”

    周謙捂著腹部,血水順著手指縫不停往外流淌。他重重地籲了口氣,苦澀道:“我不行了......”

    剛才燕四平那一斧正中他的腹部,差一點就將他攔腰斬斷。

    “周兄......”

    通道裏傳來尖銳的破風聲。

    周謙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抽出長劍,決然道:“你們走吧,我來殿後。”

    這樣的傷勢,以武修強悍的生命力,倘若及時得到醫治,或許還有機會保住性命。然而,在這樣的情勢下,不過白白拖累眾人。他周謙雖做不得舍身取義,事到臨頭,亦非貪生怕死之輩。

    葉風想要攔阻,周謙一把將他推開,怒喝一聲:“快走!”

    葉風一探身撈了個空,眼睜睜地看著他迎著斧子衝了上去。一劍高高舉起,重重斬落,卻走空了。

    鬼工如同鬼斧般憑空消失,又突兀的忽現在他的膝蓋部位,無聲無息的削去了他的左腳。

    他失了重心向左栽倒,斧子上旋掠過肩頭,將他持劍的右手齊肩斬去。鮮血淋漓如注,斷臂與劍跌落塵埃。

    周謙發出淒厲的嚎叫,僅存的左手暴長而出,死死的抓住斧柄,嘶聲狂呼:“快走啊!”

    葉風的眼眶濕潤了,模糊的視線中,鬼斧帶著不容置疑的巨力,環過周謙的脖子。他的手指依舊執著的箍在斧柄上,如同他自己削去了自己的頭顱。

    斧子淩空輪了一圈,沒能擺脫猶自緊握的手,拖著無頭的屍體往甬道深處飛去。

    楚勝男雙手不停,眼花繚亂的將背包裏的投擲彈藥一股腦兒的傾瀉了出去。密集的爆炸聲響起,葉風如夢驚醒,摸索著按下了引爆開關。

    一聲巨響,地牢入口的石門崩塌,無數碎石順著甬道階梯滾了下來。

    “走!”

    葉風一個縱躍掠了出去,揮舞長劍護住周身。

    楚勝男跟著就要衝出,被淩雲死死拖住。

    楚勝男怒道:“你幹什麽!”

    “稍等一下。”

    葉風衝破塵煙,視野陡然變亮。東、南、西三麵的牢房窗戶中探出無數弓箭手,北麵的牢房前也站滿了楚兵。空中一張掛滿尖刀的網落下,羽箭如狂風驟雨潑來。

    他怒吼一聲,高高躍起,揮出寒芒。那網非金非鐵,卻堅韌異常,竟斬之不斷。劍式四麵受阻,他身披數箭,無奈落下。

    楚勝男眼看著那網向葉風兜頭罩落,忍不住驚呼出聲,忽聽得身後法訣吟誦:“天地反覆,萬化定基。”

    空間微不可查的蕩了蕩,那網在接觸到葉風的刹那,仿佛在虛實之間來回搖擺了一下,如虛像般毫無阻滯的越過他的身體,軟軟的垂落在他腳下。

    淩雲鬆開手:“可以出去了。”

    楚勝男一個箭步衝了出去,腳尖勾到了那網,絆了個趔趄。

    “小心,網是真的。”

    葉風劍式暴漲,舞出一團劍幕,生生抵住箭雨,高聲喊道:“衝出去!”

    楚勝男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用點射冷酷的收割著生命。淩雲不停的祭出六甲符,格擋後方飛來的羽箭。

    一柄飛劍悄無聲息的劃過葉風的腰間,帶起叢叢血霧。連綿的劍式一滯,背後傳來壓抑的悶哼,楚勝男連中數箭。

    葉風怒聲道:“何方鼠輩,可敢出來與我一戰!”

    “秦狗休要猖狂,季布在此!”一名中年男子越眾而出,正是地牢中逃走的那人。

    葉風冷笑一聲:“手下敗將......”

    一連串爆炸淹沒了他的話音,那是他潛入時在沿途布設的地雷。

    基地對破片型反步兵雷的改良主要體現在觸發方式上。由製式地雷的接觸式,升級為感應式,並采用遙控掛弦。設計的初衷,是為了避免基地外圍的雷區誤傷到平民。這項設計,同樣給實戰帶來了極大的便利。新型地雷無須埋設,隻需要在目標區域任意拋灑,就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構成規模龐大的雷區。

    地雷接連觸發,證明更多的楚軍正在趕來,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這是一場完全不對等的交鋒。困陣單方麵的壓製了他的神識,不足一米的探測範圍,連戒備對手的偷襲都做不到,更遑論禦劍攻敵、駕劍遠遁了。然而,對方卻能不受幹擾的運用飛劍、飛斧,肆無忌憚的攻擊他。

    他回頭望了一眼淩雲。藍月溪稱淩雲為大人而不是將軍,以他展現出的手段來看,極有可能是一名陣師。

    葉風的心中升起一線希望:“淩兄,你有沒有辦法破掉這裏的困陣?”

    淩雲聞言苦笑道:“葉兄說笑了,我若能破了這陣,早就駕遁符逃走了。”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癲狂的笑:“還想走?!”

    葉風猛然回首,隻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形,從地牢出口一步一步的升了上來,形同地獄中走出的厲鬼。

    他的一條腿詭異的扭曲著,五官血肉模糊,嘴角一直裂開到臉頰,殘破的嘴唇可怖的向外翻著,露出陰森森的牙齒。

    殺意沸反盈天,凝結猶如實質,大斧翻卷呼嘯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