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訴如怨，充滿思鄉味道的楚歌，自楚軍大營四周包抄而來，數百人的歌聲，如同八月十五的月，惹人鄉思。

    最熟悉楚歌的不是心有準備的項天，而是善歌舞的虞姬。

    ……

    “大王這是楚歌，是楚地民歌，難道漢王已經攻破了楚地？”

    第一個驚呼的不是項羽，也不是早已知曉曆史的項天，而是虞姬一介女流。她是出身歌姬，自然對於楚歌熟悉到了骨子裏。

    虞姬的這一番無心之言，就像一柄犀利的劍，狠狠地擊中了項羽的心髒，讓他的信仰開始渙散。

    “難道楚地破了，楚地破了……”

    ……

    這一刻，項天並沒有打攪陷入驚慌絕望的項羽與虞姬，他心裏清楚這一道坎兒必須要自己去邁。

    唯有極度絕望，才能在發現真相時爆發出驚天大怒，也唯有如此，才能加深項羽對活下去的渴望。

    ……

    “張良，終於開始了麽，那孤就陪你好好玩玩。”

    狹長的眸子裏，閃過一抹犀利，仿佛有駭人的殺機，在一眨眼之間隱藏於眼底。

    ……

    “咚、咚、咚……”

    就在此刻，鼓聲從四麵八方傳來，震天戰鼓，瞬間就將如泣如怨的楚歌聲壓下，十萬楚軍心頭剛湧上思鄉情緒被雷霆一般的鼓點轟散。

    “何人擂鼓！”

    怒喝一聲，楚霸王項羽虎目中厲色一閃，望向了一言不發的太子項天，他可不是蠢人。

    微微思索就清楚了這必然是項天的手筆，要不然方才四麵楚歌聲傳來，與戰鼓震天，他如何會從容不迫。

    “請父王移步大營安穩軍心，然後商議突圍事宜。”

    迎著項羽如刀似劍的目光，項天寸步不讓，他清楚更加明白，再退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楚歌聲也是你安排？”

    清醒過來的項羽，不再是陷入絕境的頹廢男子，而是那個在戰場上百戰百勝的蓋世天驕。

    幾乎就在清醒的瞬間，他就察覺到了楚歌對於楚軍軍心的打擊，故而，項羽望著項天的目光中出現了殺機。

    項羽是何人，一代殺神！

    雙手沾滿鮮血，這樣的蓋世天驕發怒，殺機駭人，讓大帳中的項天心中巨震，渾身冰涼，他覺得這一道目光就可以殺死自己。

    “此事非兒臣所為！”

    強自頂著沛然莫禦的壓力，項天直視著項羽殺機凜冽的眸子，道。

    “就算兒臣再不智，也絕不會亂我軍心，以至於死在這裏。四麵楚歌聲，此乃誅心之計。”

    ……

    “虞姬，你且侯在大帳，孤與太子前去大營。”

    “大王小心。”

    ……

    “子頡，你從何而知今夜會有楚歌聲響起？”

    父子二人在路上，項羽忍不住將心中的不解問了出來，在他看來，莫非項天能掐會算不成。

    此刻十萬楚軍被圍，斥候根本就散不出去，可以說項天根本接觸不到外麵的消息。

    “諸侯聯軍七十萬圍困我軍，他們對於糧草的耗費遠遠大於我軍，漢王劉季不死傻子，自然會用計。”

    “以老師曾經的說法，漢營之中張良，陳平非等閑之輩，故，兒臣下令手下控製軍中戰鼓，以鼓止歌。”

    ……

    “末將等見過大王！”

    ……

    由於戰鼓聲響起，大營中諸將皆至，項羽點了點頭，虎目中掠過一抹精光，道。

    “將士們，爾等可曾記得曾經的流傳天下的一句話，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

    十萬大軍怒喝，三聲號子震動整個垓下戰場，傳出十裏之外。十萬楚軍虎目中憂愁退去，再一瞬間煥發出勃勃生機。

    “不愧是西楚霸王，在調動大軍士氣上，當真非同尋常。”

    正在項天感歎的同時，項羽手中天子劍高舉，霸道的目光望著底下十萬楚軍，道。

    “今日孤來來這裏，隻想告訴爾等一句話，項雖一丁，大楚必興。”

    ……

    “項雖一丁，大楚必興！”

    “項雖一丁，大楚必興！”

    “項雖一丁，大楚必興！”

    ……

    看著虎目泛紅，渾身殺機爆漲，士氣衝天而起的十萬楚軍，項天第一次感受到了西楚霸王項羽的人格魅力。

    寥寥數語，就可以將點燃一支士氣低落死寂的大軍，讓他們士氣如虹，一舉達到巔峰。

    這已經不是能力而是天賦，項天相信就算是對麵的韓信，恐怕也做不到這點。

    ……

    “大軍各自歸營，加強崗哨，謹防漢軍偷襲。”

    “諾。”

    ……

    “諸將隨孤去大帳，太子也來。”

    “諾。”

    ……

    楚軍大帳中，項羽高坐其上，整個人的神色變得凝重至極，再也沒有了麵對大軍的從容淡定。

    大帳中的都是心腹，項羽也懶得收斂情緒，看了看虞子期與項天，道。

    “劉季奸詐，以楚歌亂我軍心，若非有太子與子期將軍識破，將會有大難。”

    “既然劉季坐不住開始出招，這便意味著七十萬諸侯聯軍，將會開始最後的攻打，企圖將我軍摧毀於垓下。”

    “孤今日召集諸將而來，就是想要問問諸將，我軍該向何地突圍？”

    ……

    自從名震天下的楚軍師範增走後，楚國已經沒有了如同張良一般運籌帷幄之中的蓋世謀士。

    這導致一群武將商議的結果，隻看重眼前而不是大局，使得楚國國勢一落千丈。

    隨著項羽的這一問，場中的諸將一時無言以對，因為這個問題關係重大不能輕言，同時一往都是項羽一言而決，楚軍諸將心中就沒有想過這些事。

    他們隻要跟著楚霸王項羽，就可以打贏戰爭。

    ……

    看著啞口無言的這一幕，項天心中忍不住的歎息，楚霸王分封天下的時候，文臣武將多如牛毛。

    而短短數年，情況就如滄海桑田，發生了如此巨變。

    ……

    沉默了良久，一直都沒有人開口，最終虞子期沉聲，道:“大王，末將以為當南下，過九江而去會稽，唯有如此才能卷土重來。”

    作為軍中大將，他自然清楚十萬楚軍彈盡糧絕，必須要盡快得到補充，唯有如此才能有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