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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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小廝抬頭看了舒氏一眼,餘光裏看到夏祁趴在長凳上,腚部的衣襟滲著血,表情頓時變得極為複雜。天冬緊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元胡卻啞著嗓子結結巴巴開了口:“少爺說程少爺這段時間幫了他不少忙,便請了他和其他幾個同窗喝酒。後來……後來大家說幹喝酒沒趣,就、就召了幾個女人來,一起喝酒……”

    舒氏轉過眼去,望向夏祁,卻見兒子恨不得將頭埋到臂彎裏去,便知道元胡沒有說謊話。她腦子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夏正慎年輕時流連**楚館,曾被夏老太爺打得奄奄一息。夏老太爺定下家規,夏家子孫不得狎妓,否則家法伺候,再犯驅除夏家。

    所以這板子,誰也攔不下。

    丈夫惹了官司,女兒才死裏逃生便又被跪祠堂,平日裏乖巧懂事的兒子卻狎妓飲酒被打……

    一時之間,她萬念俱灰。

    “是誰說幹喝酒無趣,又是誰最先說召妓的?”一個清脆的聲音忽然在她耳畔響起。

    大家都轉過頭去,看向說這話的夏衿。

    夏衿卻麵無表情,眼睛緊緊地盯著元胡。

    “放肆!”夏老太太一拍扶手,“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沒規沒矩的東西!來人,把她拉去祠堂跪著,沒兩個時辰不許起來。”

    夏衿冷冷地看了夏老太太一眼:“老太太別急,我問上幾句就去跪著。”說著嘲諷一笑,“莫非這裏麵有什麽貓膩,還不敢讓我問了?”

    夏老太太整日被媳婦小輩奉承著,何曾被一個小輩如此質問?她氣得恨不得立即叫人將夏衿打死。

    可她知道,夏祁和夏衿就是夏正謙的心頭肉。如今打了一個夏祁,再把夏衿也打了,夏衿又是個弱不經風的。這要打出個好歹來,夏正謙非得跟夏家離心不可。

    好在二太太機靈,見老太太氣得發抖,生怕她說出什麽不可挽回的話來,立刻喝道:“衿姐兒,你這是怎麽跟祖母說話的?還不趕緊跪下跟祖母道個不是?”說著,推了推正發愣的舒氏。

    舒氏這才反應過來,走過去一把抱住夏衿,流著淚道:“衿姐兒,你哥哥這樣了,你要是再有個好歹,可叫娘怎麽活?”

    演戲嘛,誰不會?似乎舒氏這麽一說,觸動了夏衿,她臉上冷硬的表情一下軟了下來,眼淚嘩嘩就下來了,回身抱住舒氏,哭叫道:“娘,爹爹整日東奔西走的累個半死,我生病了都不讓回來看看;哥哥犯錯查都不查就要把他打死,我沒犯錯就要被罰跪祠堂。五哥當初差點把我藥死還沒跪祠堂呢!被欺淩至此,咱們還不如一起死了算了,到了陰曹地府一家人也好歹在一起。”

    夏衿的這番話,正說中了舒氏的心思。她滿腔的悲憤仿佛找到了渲瀉口,“哇”地一聲就哭出來了。

    見這對母女抱頭痛哭,再想想剛才夏衿的話,在場的還沒糊塗到極點的夏家人及下人,都心裏唏噓。

    大太太見夏衿把夏禱的事扯出來,不樂意了:“唉,衿丫頭你這說的什麽話,你哥哥犯了家規,難道就不能用家教訓他一下,怎麽到了你嘴裏,就成了欺淩你全家,你這話要將你祖母置於何地?至於跪祠堂,也是你心生怨恨,不敬祖母。聽聽你剛才的話,那可沒冤枉你,你至於扯出禱哥兒的事嗎?這事一碼歸一碼。”

    二太太則走到夏衿身邊,將自己的手帕遞給她,柔聲勸道:“衿姐兒啊,快快跟祖母請個罪道個歉。念在你是擔心兄長,想來你祖母也不會太過責怪你的。”

    “哼,就你慣會做好人!”大太太白了她一眼。

    二太太隻當自己沒聽見,並不理會大太太,抬頭對夏老太太道:“娘,三弟出事,我聽說衿姐兒這幾日擔心得不得了,天天躲在屋裏哭呢。心情不好,總會有些怨氣,其實這孩子平時的為人,大家也都知道,最是孝順懂事不過的。娘您老人家看在三弟和三弟妹麵上,就原諒這孩子吧。”

    大太太一聽這話,頓時啐了一口:“孝順懂事?我看是裝出來的吧?二弟妹啊,你也別裝好人,你知道你嘴裏孝順懂事的孩子是怎麽說長輩的嗎?說咱們斤斤計較,克扣他們家用銀子呢!”

    這話一出,夏祁頓時一怔,轉過頭向夏衿看來。

    他聽得出,大太太所說的話,都是他拿銀子時跟妹妹說過的。因為是當著青黛的麵說的,他當時就後悔了,所以回去之後,又回憶了一遍,想看看自己有沒有說了很出格的話,會不會引起什麽麻煩。正因如此,昨天說的每一個字,他記得很清楚。

    現在這些話卻由大太太說出來,不用問就知道,是青黛那丫鬟去泄了底。

    夏衿臉上表情卻絲毫未變,隻用那漆黑的眼睛盯著大太太:“大伯母,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何曾說過這樣的話?”

    大太太用鼻子冷哼一聲:“說沒說的,你自己心裏清楚,想抵賴都不成。別以為你關著門躲在屋裏跟你哥哥抱怨別人就不知道。平時見你話少,還以為是個老實的,心裏卻如此齷齪,連長輩的壞話都編排上了,還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說著一睇夏衿:“要不要我把證據拿出來?”

    夏祁一聽就急了。這話明明是他說的,怎麽卻張冠李戴到了妹妹頭上?莫非是青黛那丫頭對妹妹心存私怨,蓄意報複?

    對,一定是這樣。

    他張嘴正要澄清事實,卻聽夏衿“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道:“大伯母,我知道你對我不滿,五哥給我哥下藥,卻被我給喝了,差點喪命,我父母不滿鬧到上房,五哥才被責罰。你恨我我自然沒話說。可你也不能冤枉我呀,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這難道就是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麽?”

    說著她抬起淚眼,臉上露出絕望悲傷的表情:“當然,我知道,你既說了這樣的話,就算那話不是我說的,你也會拿得出證據。這個家是你管著,三房的下人也是你一手挑進來的,他們自然是聽你的。我房裏的大丫鬟,可都是家生子,父母親戚都在你手下幹活,你讓她說什麽她不得說什麽?不要說我了,便是老太太、二伯母房裏的下人,怕是也聽你的。”

    夏祁也是個聰明的,一聽這話有門,他立刻閉上嘴巴什麽也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