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玄回到家的時候，客廳的燈還亮著。

    遠遠看著那一簇暖黃色的燈光，李玄便有種油然而生的安心。

    萬家燈火，終有一盞，為我而亮。

    從陽台直接飄進了家裏，李玄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偌大的客廳裏，沙發上，顧小愛一身白色睡袍，躺靠在那裏，手中還捧著本書，隻是閉著眼睛，已然睡著。

    大概是等的實在困了。

    李玄笑了笑，神念一掃，家裏其它人，父母睡了，嶽父嶽母也睡了，思思也甜甜的睡著了。

    輕輕走到顧小愛身邊，拿過她手中的書。

    《浮生六記》。

    李玄嘴角微咧，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是一本古人秀恩愛的純狗糧書，記載清朝人沈複與妻子陳芸，情投意合，浪漫溫馨的日常往事。

    書名出自於李白——“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每個人都不一樣，但李玄清楚，能讓自己歡的，自然隻是為這人間燈火。

    把書放在桌子上，李玄站在她旁邊，靜靜的看著。

    自己歸來後，顧小愛被保養的很好。

    皮膚白皙，氣色紅潤，整個人都洋溢著幸福的味道，睡夢中，她微微嘟著嘴，嬌憨可愛，倒是有點重新回到少女時代的模樣。

    心中微微一動，李玄低下頭去，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顧小愛倏然睜開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中透著靈動。

    “哎呀，你是誰呀？幹什麽親我？”

    “你是我的小王子嗎？”

    “哎呀，人家被你吻醒了，你要對人家負責呢……”

    刻意賣萌的語氣，嬌滴滴的樣子，甜膩的令人發指。

    李玄明顯被電到了，全身都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顧小愛嘻嘻笑著，修長白皙的胳膊，摟著李玄脖子，緊緊抱住了他。

    她抱的很用力，仿佛要把一個人揉進另外一個人身體裏。

    李玄感覺到她內心翻騰的情緒，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撫慰著，平靜著。

    對於女人來說，擁抱，永遠是最能給她安全感的肢體接觸。

    “沒事了，談好了。”

    李玄輕聲說道。

    “真的？”

    “當然，你老公我是誰呀？還有我辦不成的事嗎？”

    顧小愛溫柔如水，笑臉盈盈。

    “真棒，李玄小朋友真乖，來，獎勵一個親親。不過不能驕傲噢，要再接再厲。”

    李玄溫然一笑，在她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旋即一個公主抱，抱著她在空曠的客廳裏轉了兩圈。

    深夜寂靜無人，這是屬於兩個人的時間和空間。

    “老公……”

    “嗯？怎麽啦？”

    “忙了一天，你餓不餓呀？我下麵給你吃……”

    李玄看了她一眼，道：“好啊，我要吃炸醬麵。”

    “得嘞，等著！”

    顧小愛朝廚房跑去，不多時，便是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炸醬麵出來，肉汁濃鬱，麵條勁道。

    李玄吃的很香，毫無形象的，呼啦呼啦，一碗麵便是見底。

    又替顧小愛吃了半碗，滿意擦擦嘴，去弄碗麵湯，灌上幾口，感覺要上天。

    和趙西平談成，對於李玄來說，有著相當重要的意義。

    從歸來到現在，這是李玄心中最大的一樁心事，而現在，伴隨著一碗雜醬麵，終於可以徹底放下了。

    ……

    ……

    今晚月色很美。

    剛才睡了一小覺，又吃了個飽的顧小愛，暫時沒有睡意了，忽然生出看月亮的心思。

    看月亮，當然是要去雪穀。

    雪穀之月，天上霜華，地上冰晶，最是美麗不過。

    於是兩人結伴朝雪穀走去，像是兩個神經病，大半夜的不睡覺，四處亂跑。

    顧小愛很喜歡這種感覺，大抵上，可以被她命名為……浪漫。

    ……

    ……

    雪穀。

    一片冰天雪地。

    李玄伸手一揮，天上沒了雪花。

    眼前，多出一間晶瑩剔透的水晶房子，兩人走進去，隨意找地方，席地而坐，看著滿天滿地的潔白。

    皎潔清澈的月華，仿佛流水般灑落地麵，為大地鋪上一層銀霜，也為兩人穿上一件紗衣。

    地麵反射著月光，四處都是亮堂堂的，一望無際的雪野。

    顧小愛腦袋枕在李玄懷裏，癡癡看著天上的明月，不由淺淺的唱了起來——“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她聲音很清脆，唱的也不高，曲調也奇奇怪怪的，隻是舒緩，像是小時候外婆哼的不著調的無名搖籃曲。

    李玄隻覺內心一片平安喜樂。

    “何夜無月，何處無雪，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

    腦海裏忽然冒出這句話，李玄簡單改編了一下。

    此時此刻的心境，大抵與千年前的詩人，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契合。

    顧小愛看了他一眼，笑道：“哎吆，古詩背的不錯嘛……”

    “當然，上學那會兒，我可是學霸。”

    “那……上學時，談過幾個女朋友啊？”

    這個問題，顧小愛之前便是問過，問過許多遍。

    每次，李玄的回答都是——沒有，從來沒有談過，在遇到你之前，做了二十幾年的單身狗。

    這次，當然也是如此回答。

    這是一道送命題，要想保命成功，良心就不能痛，絕對不能痛，一點都不能痛。

    顧小愛瞪了他一眼，嘟嘟嘴，卻是不再白費力氣的問了，問了也白問。

    在這個問題上，李玄的口風之緊，絕對堪比任何地下情報人員，打死都不說，讓顧小愛也是佩服不已。

    “想起一首詩，念給你聽啊……”

    李玄笑著，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

    “準。”

    顧小愛自然能看出他的意圖，隻是也沒拆穿。

    男女相處需要智慧，就算真問出來又能怎樣，難道為以後吵架增加彈藥？

    瘋了？

    沒事兒找事兒？

    李玄站起身來，在原地踱著步子，像是小學生讀課文一般，深情飽滿的朗誦著一首詩——

    若逢新雪初霽，滿月當空

    下麵平鋪著皓影

    上麵流轉著亮銀

    而你微笑在我身邊

    在月色與雪色之間

    你是第三種絕色

    ……

    ……

    這幅又傻又可愛的模樣，讓顧小愛忍不住笑出聲來，眼睛亮晶晶的，宛若一雙月牙。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

    在世界麵前，他是英雄，為這個家遮風擋雨。

    在女兒麵前，他是父親，精心嗬護女兒成長。

    唯有在自己麵前時，他才會表現出內心孩子的一麵，每個男人心裏，都住著一個小男孩。

    顧小愛笑著。

    “李先生，還有五天，我們就要舉辦婚禮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