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垃圾發電廠既然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搞的，那記憶裏怎麽沒有呢？想了半晌，陳陽才算明白過來了。

    敢情這時光倒流係統實際上就是個“擦屁股係統”。陳明道生前做了許多錯事，死了不能安心，不知怎麽的就在身體中弄出這麽一個時光倒流係統，把一生過錯都放在其中，記憶裏自然就沒有了。自己去完成這些任務，等於在幫陳明道擦屁股。

    想明白這點，陳陽就放心了，人這一輩子得走多少彎路，做錯多少事，更別提陳明道這個老混蛋了。他所犯的錯，夠自己回到青春少年了吧，也許連回到嬰兒都足夠。陳陽美滋滋地想著，臉上露出了笑容。

    陳家山看得毛骨悚然，爸爸這是怎麽了，家族大難臨頭，他卻在那裏笑，難道是被那一磚頭砸壞了腦子？

    “爸爸，你怎麽了？”陳家山忍不住問。

    陳陽連忙收起笑容，嚴肅地道：“家山，我想把西張村的那個垃圾發電廠拆了。”

    “好吧。”陳家山沒有多加思索，就答應了。值此危難之際，他沒有別的選擇。雖然老父親沒有完全說出來，他也能猜得到，那個行凶者就是住在垃圾發電廠附近的西張村人。山雨欲來風滿樓，剛剛經曆的挫折不過是陣風罷了，山雨還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呢，必須早作準備。

    垃圾發電廠的問題，陳家山心中清楚得很，狗屁倒灶的事多了。網絡上之所以都是正麵新聞，那是因為負麵新聞都讓他叫人給刪了。這些年他跟西張村民鬥得也累了，關閉了垃圾發電廠，應該能少一些民怨吧。同時也給政府表明態度，陳家還是有社會責任感的，做生意是講良心的。

    他可沒有注意到陳陽說的是“拆了”，而不是“關閉”，這兩字區別可大了。

    得到陳家山肯定的答複，陳陽非常高興，時光倒流的任務獎勵就在眼前，他一刻也不想等下去，扭頭就對陳耀庭道：“你陪我去一趟西張村。”

    陳家山微感奇怪，關閉垃圾發電廠不過是一個電話的事，去西張村幹什麽？但是老父親既然要過去，就讓他過去好了。老爺子90了，沒幾天好活了，何苦違逆他。

    吩咐過醫護人員要照顧好父親，陳耀庭就帶著陳陽去西張村。

    西張村在燕北，離此60多公裏的路程，開車也就四五十分鍾。

    大約晌午，陳陽到了西張村。偌大一個村落，路上一個人影也沒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臭味，聞著極不舒服。

    陳陽想從村中找個人來問問情況，被陳耀庭勸阻了：“爺爺，這個村的人都恨陳家人，你要是給他們認出來就麻煩了。”

    陳陽隻得作罷，車子繼續向前開去，不一會到了垃圾發電廠，門衛認得陳家大少爺的座駕，連忙開了門讓他進去，順手給負責人撥了個電話。

    廠子很大，遍地的垃圾，有的被裝在一條條顏色各異的袋子裏，有的就隨便攤著，上麵歇滿了綠頭蒼蠅，人一走近就“哄”的一聲，看得陳陽頭皮發麻。這裏的臭味比外麵大多了，環境簡直可以說是糟糕透頂，也不知是怎樣通過的環保驗收。

    廠裏的負責人名叫孫環保，接到門衛的電話就趕過來了。

    陳陽指著他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老年人真是忘性大，都來了不知多少遍了，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孫環保一麵腹誹，一麵隻得將名字又說了一遍。

    “原來你叫孫環保，可這裏實在不環保啊。”陳陽單手作勢，向前一推道：“這個廠子要拆掉。”

    孫環保嚇了一跳：“為什麽要拆掉？”百多號人指著這個廠子吃飯呢，拆掉了大家喝西北風去？

    “這裏這麽臭，難道你都沒有聞到嗎？西張村的村民都聞出病來了，不拆掉幹什麽？”陳陽道。

    “臭是臭點，可是效益好啊，廠子一年可掙不少錢呢，光政府補貼就不少。拆了就都沒有了。”孫環保心想這經濟賬你從前不是反複跟我們算過嗎，怎麽都忘了。這裏是臭，但是也熏不到你啊。

    “這些昧心錢不能掙。”陳陽大義凜然地道：“這廠子建在這裏，就像一個毒氣彈嚴重危險著西張村民的身體健康。我燕津陳家忠厚傳家，和氣生財，決不能幹有損於父老鄉親的缺德事！”

    孫環保那個汗啊。你燕津陳家還忠厚傳家，做的那些個缺德事拿出來寫一寫，都夠寫一本《史記》了。但是老板假正經，他也不能直接懟回去啊，隻好道：“其實要改善環境也容易，隻要加大環保投入就可以了。不一定非要拆掉。”

    不拆？不拆怎麽完成係統任務？他還想回到19歲呢。不行，得懟回去。

    眼珠一轉，陳陽就有了說辭：“加強環保投入本來是個辦法，但在這裏行不通，這廠子離西張村太近了。這樣短的距離，無論你怎樣改善環保設施，都無濟於事。”來的時候他觀察了一下，發現發電廠離西張村才幾百米，正好在這裏派上了用場。

    這是個硬傷，孫環保不吭氣了，老板一定要和錢過不去，他也沒有辦法。

    “拆，馬上拆！”陳陽催促著。拆了任務獎勵就拿到了。一寸光陰一寸金，那是2年光陰啊，能抵多少金子？孰輕孰重不是很明顯嗎？

    “爺爺，為什麽非要拆掉，先關停了不好嗎？等風頭過去，我們再重新開工。”陳耀庭說話了，這發電廠一年掙不少錢呢，拆了未免心疼。

    敢情陳家內部還有分歧啊，孫環保又燃起了希望，眼巴巴地看著陳陽，盼著陳耀庭的話能讓他改變主意。

    “耀庭啊，你先要捋一捋清楚，我們為什麽要拆掉這個垃圾發電廠，是要重塑我陳家形象，化解與西張村民的矛盾啊。你還想著再次開工？老百姓不是好糊弄的！你廠子不拆，他就不信你，不知什麽時候就又出亂子，那就不好了。”陳陽讀過不少心靈雞湯，忽悠起人來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陳耀庭想起了醫院裏父親頭纏繃帶的樣子，沉默了。爺爺說得有道理，大丈夫行事，當斷則斷，拖泥帶水的可不行。現在是陳家危難之際，些許經濟上的損失算不得什麽，能渡過難關就好。

    看樣子大事已定，無可挽回，孫環保覺得有必要為自己的員工說句話，便道：“廠子拆了，那些員工怎麽辦，他們家中也有老有少，都等著這一份工資買米下鍋呢。”

    這家夥什麽意思，是跟我陳家討價還價嗎？陳耀庭變了臉色，正要訓斥，聽見陳陽向自己道：“耀庭，能不能將發電廠退下的這些人安排到陳家的其他企業去？”

    孫環保聞言大喜，老實說這裏的工作環境並不好，如果有機會到其他企業去上班，員工們一定不會反對。

    “好吧。”既然爺爺開了口，陳耀庭也不好再說什麽，陳家旗下那麽多企業，安排100多人不是問題。

    “給孫廠長安排個管理層的位置。”陳陽又吩咐道。這人在此緊要關頭能替員工說話，可見是個有良心的，陳陽就想幫幫他。

    這下孫環保徹底服氣了，不由自主地彎腰給陳陽鞠了個躬。老爺子真是越老心越善啊。開頭說的恐怕也不是漂亮話。陳家的行事風格真是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