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府中府，吃過晚飯，陳陽在書房閑坐。書房很大，拉開窗簾可見萬家燈火。人在高處往下看，自然而然地就會有置身事外的感覺，陳陽出了一會神，又拉上窗簾，在書房裏慢慢踱步，腦子裏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篤篤篤……篤。”有人在敲門。

    陳陽耳朵不太好，沒聽見。

    “篤篤篤……篤。”又是三輕一重，聲音高了一點。

    這下陳陽聽見了，這是袁姍姍的敲門聲，除了她沒有人這樣敲門。入夜了，她來書房幹什麽？難道是被自己日間的大手筆打動了，夜間來自動獻身不成？

    “就算她有心，自己也無力啊。”陳陽猥瑣地想著，有一些期待，更多的是失望。

    “進來！”門是不上鎖的，一推就開。

    “打擾你休息了，老爺子。”袁姍姍一進來就表示了歉意。

    “什麽事呢？”陳陽的聲音有點飄。

    “三叔要我帶幾句話給你。”

    原來是自己想歪了。陳陽咳嗽了一聲，以掩飾情緒的變化。

    “你三叔，袁克明？”

    “是的，老爺子。”

    “帶了什麽話呢？”

    “三叔要我謝謝你。”說著袁姍姍自己也笑了。

    “嗬，就一句謝謝啊，難為你連夜送過來。”陳陽挺意外的：“不過我也沒送東西給他，也沒幫他做什麽事，他為什麽要謝我呢？就因為我人老長得帥？”

    “撲哧。”袁姍姍笑出聲來：“老爺子你真逗，有這樣誇自己的嗎。我三叔說要謝謝你，是有道理的。”

    “沒道理也沒關係啊。”陳陽打趣道：“有人向你道謝總是好事。”

    “老爺子，跟你說話真好玩。”袁姍姍笑著道：“三叔知道那手提是你陪著我買的，就感動得不行，說這麵子給大了，要我跟您說聲謝謝。”

    哦，原來是這麽回事，正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自己去商場本來隻是散散心，卻被袁克明誤解成了刻意討好他，這誤會大了，不過不能解釋，一解釋就傻了。

    “你三叔還真是個有心人呐。”陳陽含糊地來了這麽一句。

    “我三叔在有些事情上是蠻有心的。”袁姍姍意味深長地道：“我三叔在燕西市公安局唐局長那裏聽到一句話，老爺子想聽聽嗎？”

    “什麽話？”陳陽覺得這裏麵有名堂。

    “這句話唐局長也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

    “從誰那裏聽來的呢？”這裏麵絕對有玄機。

    “這話其實是燕js市長趙德建說的。”

    “趙市長說什麽了？”陳陽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來了，這死妮子，賣起關子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趙市長說，燕津陳家跟以前的惡霸地主有什麽兩樣！”

    “嗡……”陳陽隻覺腦子裏一聲響，人就有些暈眩起來。這具老軀殼經不起刺激啊。陳家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立身之本。要是沒落了，自己就沒有能力去完成時光倒流的係統任務了。

    本來嘛，隻要奉公守法，一個商場巨擘的命運不至於被一個市長所左右，但是陳家狗屁倒灶的事太多了，處處有原罪，處處是漏洞。市長若存心和你作對，輕伸手你就倒了。

    袁姍姍看出了陳陽的異樣，連忙道：“老爺子，你別急，你別急，趙市長還有一句話呢。”

    “什麽話？快說！”陳陽從容不起來了。此刻他才深深明白，自己已經跟燕津陳家完全綁在了一起。陳家的命運，就是他的命運。

    “趙市長說，燕津陳家跟以前的惡霸地主還是有區別的。”

    “怎麽兩句話兩個意思呢，這不是自相矛盾嗎？”陳陽很不解，莫非袁姍姍你逗我玩。

    “因為這兩句話不是在同一個時候說的。前一句話，是趙市長剛走馬上任的時候說的，後一句話，是在你拆除了西張垃圾發電廠後說的。”

    “嗬……”陳陽長籲了一口氣。

    “姍姍啊，你下次說話可不可以一次性說完。你這樣，我老頭子身體受不了啊。”

    袁姍姍心中也是頗多感慨，老爺子平時多牛，可是趙市長一句話，他緊張成那樣，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老爺子，還有一件事，三叔要我告訴你，要你自己估量著辦。”

    “什麽事？”陳陽覺得自己低估了袁克明，官場中人真是不能小覷啊，就是一個小小的燕湖鎮公安分局局長也是消息靈通，能量不少。虧得自己把袁姍姍從燕湖醫院挖過來了，才從這裏拉出一條線來。

    “三叔說，那個嫌犯張阿牛被打重了，肋骨斷了三根，腎髒也有損傷，來公安分局的當日就送去醫院了，現在因為交不出藥費，被醫院將藥停掉了。三叔說張阿牛挺可憐的，但罪有應得，陳先生是正當防衛，沒有責任。”

    作孽啊，陳陽在心底裏歎了一口氣。陳明道這老家夥怎麽就活了90歲呢，他早該去死了！

    “姍姍，麻煩你個事。”

    “嗯？”袁姍姍的眼睛亮了。在三叔家裏，她曾說過，隻要提起張阿牛的慘狀，老爺子不但不會恨他，反倒可能出手相救，三叔卻不信，說老爺子從前風評很差。

    “我讓劉誠準備50萬，以你的名義將張阿牛的醫藥費交了。張阿牛母親那裏，你也替我過去看看，送點醫藥費過去。”

    “老爺子……”袁姍姍感動了：“你的確是個好人，他們以前誤會你了。”

    陳陽一臉的苦笑。什麽狗屁誤會，那陳明道就是個混蛋好不好？我是陳陽，19歲的三好青年陳陽，為了去掉滿臉的老人斑，一心一意在給混蛋陳明道擦屁股。

    陳陽按響了呼叫鈴，不一會劉誠進來。

    “老爺，有什麽吩咐？”

    “拿張50萬的銀行卡來給姍姍。”為方便起見，陳陽存了許多張不帶密碼的銀行卡，金額低的幾萬，高的幾百萬，都扔在劉誠那裏。

    “是，老爺。”劉誠出去了，心中卻在嘀咕，老爺不久前給過這個小護士100萬，現在又給50萬，什麽意思，莫不是被這個小護士迷住了不成？不行，得告訴少爺去。不然自己就失了監督之責了。

    10分鍾過去，劉誠還沒有回來。陳陽猛按呼叫鈴，足足按了5分鍾，劉誠才氣喘籲籲地跑回來。

    “劉誠你剛剛跑去哪裏了？拿張銀行卡需要那麽久嗎？”陳陽質問道。

    劉誠不敢說實話，隻好道：“老爺，我記不清放在哪裏了。”

    陳陽盯著他，良久道：“劉誠，你老了，該退休了。”

    退休？是啊，自己70歲了，是該退休了。可是這話不該老爺說出來啊，太傷人心了，自己可跟了他40年啊。劉誠眼睛潮濕了。

    “去把銀行卡拿來！”陳陽心中一點憐憫也沒有，你這三觀不正的老家夥，40年跟的是那個名叫陳明道的老混蛋，又不是我陳陽。

    劉誠出去了，這次很快把銀行卡拿了過來。

    陳陽遞給袁姍姍道：“趕快去醫院，後續需要多少醫藥費隻管跟我講。”

    “嗯。”袁姍姍重重點頭。

    “劉誠，你派輛車送姍姍去醫院。”

    劉誠糊塗了，敢情這錢是拿去救人的，不是給小護士的，那自己豈不是打錯了小報告？那救的人，又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