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什麽地方？”

    雷諾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晃晃腦袋，劇烈的頭痛讓他眉頭一緊。

    “你醒了？”奧賴溫坐在一旁，用樹枝撥弄著篝火，火焰上烤著一隻奇怪的動物，空氣中彌散著濃濃肉香。

    “切，你怎麽會在這裏。”看到奧賴溫，雷諾沒好氣地扭過頭。

    “你這是跟救命恩人說話的態度嗎？如果不是吾輩，你小子現在還躺在土坑裏喝露水呢。”他把樹枝丟進火堆裏，沒好氣地說，“伊齊基爾沒有教過你，胡亂使用魔力爆發是很危險的嗎？你小子真是亂來。”

    一提起這件事，雷諾胸中騰地燃起一股無名火。

    “你還好意思說這個！”雷諾氣急敗壞地對奧賴溫吼道，“如果不是你臨陣脫逃，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奧賴溫撚著小胡子，一本正經地說：“‘臨陣脫逃’這個詞可是用的不對哦，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吾輩應該壓根就沒有參戰才對。”

    “你還好意思說！”雷諾的神情委屈的如同被自家寵物兔子咬了的小孩，“那種情況下你怎麽能丟下我不管，不是說你們星靈是尊重契約的種族嗎，你就是這麽尊重契約的？”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喲，小朋友~”奧賴溫眯起眼睛，語氣變得有一絲危險。

    “吾輩們對契約的遵守是無可置疑的，不過，遵守契約的前提是對實力的認可。”

    他盯著雷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還不夠格。”

    這句話像一枚鋼針瞬間刺破了雷諾的防禦，他委屈地抱住膝蓋，泄氣地說：“我明白了，你們說到底還是看不起我。你，還有那個海格力斯，你們都一樣，根本就沒有把我放在眼裏，說到底會和我簽訂契約完全因為師父的關係吧。與其這樣相看兩相厭，還不如中斷和我的契約，去找合你們胃口的簽約人好了。”

    “原來星靈，也和人類沒什麽分別，唯利是圖。”雷諾把臉埋進膝蓋裏，不讓奧賴溫看見自己的眼淚。

    奧賴溫叉起腰，心想自己果然不適合跟小鬼打交道，但這臭小子也太自卑了一點吧，真是一點玩笑都開不得啊。過了一會兒，他走到雷諾身邊，貼著他坐下。少年一扭身子，用後背對著他。

    “其實呢，你也沒有那麽差勁啦，”奧賴溫緩緩說道，他注意到少年的身體顫了一下，“至少，你比大部分同齡人都有勇氣。”

    獵人抬起頭，看著滿天繁星，輕歎一聲：“如果我說這是伊齊基爾的主意，你相信嗎？”

    “怎麽可能！”一聽這話，雷諾激動地轉過身子，“師父他怎麽可能這麽冷血！”

    “事實上，他比你想象中更冷血。”奧賴溫看看他，露出一絲笑容，“不過，他的冷血更多是針對他自己的。”

    “什麽意思？”雷諾疑惑地看著他。“你是在說，師父年輕時候的故事？”

    奧賴溫笑了笑，起身走到火堆旁邊，轉動著簡陋的烤架，“什麽年輕，他本來也沒多老，隻是因為契約的關係，透支了太多生命力而已。不過，關於這件事，確實發生在很早的時候。”

    “想聽嗎？”他看著少年的眼睛。

    雷諾用力點點頭。

    “那就過來，把這個吃了。”奧賴溫把肉從烤架上取下，一刀劈成兩半，把其中一半丟給雷諾。“別耍小孩子脾氣了，坐過來。”

    雷諾乖巧地坐到篝火旁邊。

    奧賴溫滿意地點點頭，目光穿過烤肉冒出的白氣，講起曾經的故事。

    “那時吾輩剛剛和伊齊基爾簽訂契約，他和你不一樣，那時的他可是個天之驕子，渾身上下充滿了自信，不過在我眼裏，這應該叫自戀。”

    “他要求和他簽約的星靈一定要認同自己，為此他可以接受任何挑戰。”

    “我從沒見過這麽二的契約者，一時興起，就和他打了個賭。”

    “我們約定，不借助任何星靈的力量，單獨完成一項任務，這樣就算挑戰成功。”

    “原本以為他會選擇一項簡單的任務，沒想到這蠢貨一頭鑽進了魔獸森林，後來才知道，這家夥已經接受了一項狩獵格裏芬巨狼的任務。”

    “格裏芬巨狼是什麽你總該聽說過吧，”奧賴溫看著雷諾毫無波動的表情，額上浮起幾道黑線，“好吧，格裏芬巨狼是一種獨居的領主級魔物，用你們人類的標準，領主級魔物大概要a級以上的魔導士才有資格應對，而且危險係數極高。”

    “那個家夥就這麽去了，或許在他心裏，根本就不存在那種投機取巧的方案吧。”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設下陷阱，跟那頭畜生鬥了五天五夜，一開始是狼追他，後來是他追狼，最後他們兩個都筋疲力盡，開始近身肉搏。”

    “這家夥的魔力在我所見過的人類裏算是最強的之一，你能想象嗎，一個星靈魔導士，在戰鬥中從頭到尾沒有召喚過任何一位星靈，單靠著那些亂七八糟的魔法道具，硬生生拚倒了一頭格裏芬巨狼。能做到這件事的不是天才就是瘋子，很顯然，他就是個瘋子。”

    嘴上如此，奧賴溫的目光裏卻滿是欽佩。

    “在那過程中，吾輩實在是看不下去，打算自行現身出來幫他，可你猜這家夥說了什麽？”

    奧賴溫扁著嘴，模仿著伊齊基爾的語氣：“別插手，這是屬於你我的契約，我說到做到，你也得說到做到！”

    “該死的，你說他是不是缺心眼，明明已經與星靈簽訂了契約，明明像別人一樣的話，很簡單就可以讓我們服從。”奧賴溫眼神複雜，從雷諾的角度看，他的眼睛裏似乎還有光芒閃動。

    “最後這二貨渾身是傷的癱倒在地上，還像個傻子一樣對著吾輩笑，說什麽：‘我做到了，現在你是我的人了！’。你說他是不是傻。”

    雷諾看著奧賴溫，認真地說：“師父是個真正的男人。”

    “廢話。”奧賴溫笑罵道，“伊齊基爾當然是個男人，你還沒有資格去評價他。”

    “他真的是我見過最拚命的人之一，每一天都活的很用力，他這輩子可能隻有最後那段日子，是真正輕鬆下來的吧，要是沒發生那些事，他起碼還可以再活幾十年，建立無數的豐功偉業。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永眠於一個簡陋的墳塚裏，甚至沒有幾個人會記得他。”

    “那些事情……能告訴我是什麽事嗎？”雷諾問。

    “將來會跟你說的，現在的你還沒有資格知道這些事，你隻要明白，你現在比你師父差了十萬八千裏就夠了。”

    他看向身邊的少年：“怎麽樣，現在還介意之前的事嗎。”

    “不，不介意了！”雷諾站了起來，把拳頭握在胸前，莊重地說：“我明白了，我也要成為向師父一樣的人，早晚有一天，我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得到你們的認可。”

    說完，他對著奧賴溫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少年的語氣認真無比。

    “沒關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

    實際上，在雷諾看不見也聽不見的地方……

    “你不去寫小說真的可惜了，那麽多慘烈的事情，被你形容得像是小孩子看的熱血漫畫。”那個溫柔的女聲道。

    “那孩子是伊齊基爾的傳人，早晚會接觸到真相的，沒必要騙他。”這次是海格力斯的聲音。

    “真實的版本不是現在的他能接受的，你們這群人啊，一點都不了解人類，哪有人天生就像伊齊基爾那麽強大，我們總得給孩子慢慢長大的時間吧，至少，讓這孩子有個還說得過去的童年，也算我們對得起伊齊基爾了。”

    “總之結果是好的對吧，”奧賴溫傳音道，“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

    “咳咳，”奧賴溫幹咳兩聲，“其實呢，我不出手還有另一重用意，就是考察一下你的基礎實力，老實說你的基礎真的是差的可以，需要一個有效的訓練計劃。”

    “明白了奧賴溫閣下，有什麽訓練盡管來吧。”雷諾現在對奧賴溫言聽計從。

    “這個不著急，訓練計劃不是簡單就能確定的，眼下還是先把晚飯解決吧。”

    “嗯嗯，對了，這個是什麽肉，真好吃。”

    “你覺得這玩意好吃？”奧賴溫看看手裏的半塊烤肉，“那這個也給你吧。”

    “謝謝，不過，這到底是什麽啊，尤裏西應該是沒有動物才對啊。”

    “這是星靈界的食物，我可是個獵人，打獵什麽的再簡單不過了。這玩意叫星河蛞蝓。”

    “額，怎麽聽上去這麽耳熟？”

    “那個……你也可以叫它星河鼻涕蟲，不過它可比你們人間界的大多了，而且營養豐富，哎你別吐啊，這不糟蹋東西嗎。”

    “嘔……你走開，我再也不會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