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無為之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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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被稱為“魔人”,不僅僅是因為【撒旦之魂】的原因。
在她還不是s級魔導士的時候,曾經因為某次意外,誤入了某個神秘的漆黑聖殿。那裏什麽都沒有,隻有一隻材質不明的杯子,裏麵盛裝著猩紅的粘稠液體。
一般的人,都不會對那種惡心的東西產生任何興趣吧,但是米拉卻從那半杯腐血一般的液體中,感受到了一種發自靈魂的吸引力,於是,身不由己地,她捧起了那個杯子,然後將裏麵的猩紅黏液一飲而盡。
沒有想象中的異味,也沒有任何的不良反應,米拉隻覺得嘴裏一陣清涼,似乎自己飲下的,是最甘純的泉眼裏湧出的第一捧清泉。她不由自主地將所有的液體一飲而盡,但液體進入腸胃,卻化作龐大的邪惡魔力,從她的毛孔裏滲出。
黑色的魔力被吸進聖殿的牆壁裏,然後,在米拉的注視下,虛空裏踏出一個絕美的女人。那種美麗簡直難以描摹,就連同為女性的米拉,也不由得對她升起欲念。
這就是米拉和魔王撒旦的第一次相遇。
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沒有人知曉,但是從那以後,世界上又多出了一個強大無匹的魔導士,她的魔力裏麵散發著不詳的氣息,遇見的人都對這種力量感到恐懼。
於是,來自妖精的尾巴的銀發少女,最後居然獲得了【魔人】的名號。
但實際上,米拉從沒有解放過撒旦之魂真正的力量,她的心底始終保有一絲敬畏,這種敬畏源自當初對那種魔力的記憶。當時的她仿佛直麵著最純粹的“惡”,沒有任何理由,也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最單純的邪惡。
她總有種感覺,當自己習慣於這種強大力量的時候,自己也將迷失其中。
但現在,經曆過生死轉念的蹂躪,心中唯一的掛念依次在米拉的眼前被生生碾碎。唯一的弟弟化作殘虐的野獸,唯一的妹妹屍骨無存,這種絕望的衝擊讓她仿佛進入了一種頓悟,也驚醒了沉睡在她身體裏的那個最強的靈魂。
她不再排斥這種力量,曾經米拉執著與守護,但現在她隻想複仇。她要用最最嚴酷的手段,讓給予過她傷痛的一切感受她的憤怒。
在這種情緒之下,魔神,降臨了。
地麵上【獸王】還在不住地咆哮,雖然野獸的靈魂漸漸占據了主導,但艾魯夫曼的殘存意識並沒有放棄抗爭,巨大的軀殼依舊顯得有些迷惘。
但麵前突然爆發的極致邪意讓僅憑本能的巨獸感到恐懼,它沒有像普通的獸類一樣扭頭奔逃,食物鏈頂端的慣性讓它朝著魔神揮出利爪。
“孽障,無知。”
淡漠得沒有一絲生氣的話語從米拉的身體發出,僅僅是抬起手,纖細的胳膊便擋住了十倍於己的獸臂。
“無禮!”
魔神撒旦反手抓住獸王的利爪,筋肉繃起,巨力讓她把巨獸生生舉起,然後狠狠地朝著地麵砸去。
“愚妄!”
砸下,再舉起,再砸下!就這麽重複了不知多少次,岩石鋪就的地麵硬生生被砸出一個深坑,每一次落地都會蕩起漫天的煙塵。
“桀驁!”
魔神的摔打不知弄斷了獸王多少骨頭,即便是以它的恢複速度,也已經吃不消,但這隻是懲戒的第一步,自古以來,從未有人膽敢朝著魔神揮拳。
漆黑的能量在米拉的掌間聚集,邊緣彌散著黑色的電弧,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那麽冷冷地,將法球按在獸王的臉上!
“吼!”
獸王引以為傲的皮毛再也無法給他提供一絲一毫的保護,經由撒旦本尊釋放的魔力,穿破了獸王的所有抗性。魔力徑直侵入獸王的身軀,破壞著它所有的肌肉以及神經。巨大的野獸奮力掙紮,卻完全無法逃脫魔神的掌控,即便與它龐大的身軀相比,撒旦僅如一隻小小的飛蛾。
“懺悔,然後,消散吧!”
撒旦的手上猛地加力,獸王的身體寸寸崩解,再度化為煙塵,露出艾魯夫曼遍體鱗傷的軀體。而那些煙塵則是再度聚攏,被艾魯夫曼盡數吸取。
“居然,還有意識?”撒旦疑惑地看著倒在地上的艾魯夫曼,強大的感知告訴她,這個人類還未徹底死去。對於這個結果撒旦感覺到一絲詫異,畢竟自己之前的攻擊,可沒有考慮敵我的問題。
這個人類的意誌,頑強到了這種地步嗎?
真是惡心!
撒旦再度揚起手,聚攏起狂暴的黑色能量,她不喜歡這種積極的感情,所以幹脆消滅,不見不煩。
但她的手在揮下前停住了,體內的另一個靈魂突然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執念,這種作用於靈魂的力量即便是撒旦也無可奈何,僅僅過了兩秒,魔神就再度被壓製進米拉體內。
有一種力量源自血脈親情,可鏈接乾坤,甚至洞穿生死。
光芒一閃,米拉重回世間。這場戰鬥,因愛而始,因愛激變,因愛犧牲,因愛休止。每一步都有人在犯錯,但每一次都沒人能說他們有錯,每個人都做出了遵照本心的選擇,隻不過這種選擇,並沒有指向幸福的結局而已。
最後,隻剩下米拉自己,身邊的弟弟未曾醒轉,珍視的妹妹生死不明。
她頹然坐倒在地上,腦子裏一片混沌,甚至,都沒感覺到自己流淚。
魔導士們擁有著強如神跡的力量,也在不自覺間擔起了最沉重的責任。即便刻意逃避這個問題,也無法改變一個事實,那就是她們其實一直遊走在生死之間。
人們會崇拜英雄的勇武,讚頌他們的功績;但沒有人會記得敗者親友的哭喊,還有馬革裹屍的悲戚。
驚險刺激的背後,其實是沉痛的鐵與血在糾纏;然後它們都將化作凝練的經驗,再被後來的小輩們當做笑談;終於少年們驚覺現實的殘忍,再開啟又一次的輪環。
故事裏的情節當然是百轉千回,但真實的世界裏,每段跌宕都鐫刻著太多血淚,隻有直麵於此的時候,才會真正體會到,生命的珍貴!
至親的犧牲,終於讓少女成長,隻是這代價,大得讓人不忍多言。
冰冷的雨滴不知何時落下,米拉靜靜地坐在寒夜裏,雙眸之間沒有一絲焦距,精致得如同一隻落進戰火的娃娃,無悲無喜。
“這才是……我們追求的東西?”
空洞的語氣描述著拷問靈魂的問題,可惜,在這片荒野裏,沒人能夠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