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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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的風在呼嘯!
雷諾伏在鳶尾獅鷲的背上,以最快的速度,朝著馬格諾利亞的方向飛去。巨大的雙翼與空氣摩擦,發出劇烈的風聲,森林和山峰從他的腳下一閃而過,雲朵伴隨在他身邊,繚繞的晨霧被他直接衝破。
鳶尾獅鷲作為舊魔導時代的遺產,直到現在也是進行長途旅程最迅捷的方式之一,如果不用束帶固定,連乘坐的人都會被掀飛出去。但雷諾卻還嫌這個受風與天空眷顧的生靈速度太慢,即便額前的發絲抽打在自己的臉上,已經是如短鞭一樣的觸感。
一切都因為那封從公會裏寄來的信件。
一天之前,一隻帶著精致小禮帽的藍色鳥兒給雷諾送來了一封信,解除火漆印上的塑封魔法之後,馬卡洛夫會長的投影直接從信封上顯現出來。
他的臉色不大好看,說話也是欲言又止。猶豫半天後,他才歎了一口氣說:“雷諾啊,如果你那邊不是很麻煩的話,還是先回公會一趟吧。米拉她……米拉在任務過程中出了一點問題,我覺得你如果在的話,可能會比較好。”
馬卡洛夫會長的話說的十分隱晦,但越是這樣越讓人覺得不安。幾乎沒有什麽遲疑,雷諾當即向拉格薩斯做出了退出任務的申請。
申請毫無疑問的通過了,原本這支小隊就擁有著傲視一切的實力,況且發生了這種情況,於情於理都不可能把雷諾攔下的,不過他們也並沒有多說什麽寬慰的話,隻是臨走前艾芭葛琳輕聲對他說了一句:“別想太多。”
不過雷諾怎麽可能不多想,他從小就明白人的生命其實是十分脆弱的,成為傭兵之後,對這件事的認識更加深刻。他曾經不止一次,看著自己的戰友在無法抵禦的攻擊下傷殘,甚至失去生命。
傭兵們的治療手段相比於魔導士要匱乏得多,他們大多數無法像魔導士一樣,用魔力轉換傷勢,受傷就隻是像在遊戲裏一樣,失去一部分體力,表麵看起來還是完好的樣子。他們受到的傷害,那些痕跡往往會伴隨他們一生。
正是曾經直麵過這些慘烈的現實,雷諾才會養成了現在這種謹慎的性格。
但即便如此,當預感到災難或許已降臨在自己的好友的身上,他依然無法做到淡然處之。
乘坐在坐騎之上,雷諾的腦子裏塞滿了不幸的幻想,也許,少女也和自己以前見過的那樣,出現了傷殘?或者受到了什麽難以治愈的傷害?甚至於……死亡?
這些可怕的念頭伴隨了他的整個旅程,所以當他降落在馬格諾利亞城外的驛站裏時,身形都有些踉蹌。接引他的工作人員以為他經曆了長時間的飛行,出現了不良反應,還打算幫他做個檢查,他都忘了自己是最後是怎麽從驛站裏走出來的。
終於,風塵仆仆的他,推開了工會的大門。
“嗯?是雷諾啊,你回來了?”
出人意料的,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米拉恬靜的笑臉。
她身上穿著雷諾送的紅色連衣裙,長發披散在肩上,隻有一縷小辮子俏皮地係在額前,她靜靜地站在那裏,兩手放在腹前,笑容和煦。
雷諾幾乎是一個閃身就衝到了米拉身邊,下意識地抓過她的雙手,目光仔細地在她身上端詳,直到確認了眼前的少女完好無損,他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你……你在幹什麽。”米拉羞惱的聲音傳來。
雷諾這才察覺自己的動作似乎有些過分,關心則亂,被幻想折磨了一路的雷諾根本顧不上這些虛禮,但現在一經米拉提醒,他才猛地感到一陣尷尬。
“那個……我……你……額,我是說……”雷諾一陣語無倫次,兩隻手無措地揮動著,不知該放到哪裏。
“那個……老爺子找我有事,有急事,我先過去一趟。”說著,雷諾快速逃離了米拉的身邊。
進了馬卡洛夫老爺子的辦公室,雷諾才重新恢複了沉穩的樣子,隻是臉頰上那片可疑的紅暈還沒有徹底消散。
“你回來了啊。”馬卡洛夫老爺子輕歎一聲,抬起頭注視著他。
“嗯,我回來了。老爺子,這是怎麽回事,您不是說……”雷諾皺著眉頭,向老人求證,馬卡洛夫會長雖然是個喜歡開玩笑的性格,但他卻不會拿這種事去整蠱別人,太荒唐了。
馬卡洛夫會長頓了頓,才幽幽地歎道:“米拉的任務出現了紕漏,艾魯夫曼重傷,而麗莎娜……走了。”
“走……走了?您再說什麽,走了是什麽意思?”雷諾的大腦一陣轟鳴,他對那個純真的姑娘一向有不錯的觀感,甚至於在她們的任務開始前,這個小丫頭還偷偷聯絡過自己,向自己求教經驗,難道才過了這麽幾天,就已經天人永隔了嗎?
“唉。”馬卡洛夫會長沒有再多解釋,隻是又歎了一口氣,這個舉動比任何解釋都要明白,那個可愛的姑娘,真的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我們在那附近找了很久,但沒找到任何幸存的跡象,如果麗莎娜真的活著,總該留下點什麽痕跡的,所以,節哀吧。”馬卡洛夫會長搖搖頭,接著說,“這件事情受到衝擊最大的就是納茲和米拉。納茲暫時不在這裏,所以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米拉。”
“雖然我們該為逝去之人哀悼,但留在世上的人也該繼續沿著自己的命運線走下去,不是嗎。”馬卡洛夫會長的語氣裏充滿了無奈。
“這個孩子從小就和弟弟妹妹們相依為命,一直把他們照顧得很好,可以說,麗莎娜和艾魯夫曼,是米拉在這個世界上僅有的親人,可現在,唉,她需要幫助,否則,我怕她會生出心魔。”
“可是……”雷諾不解地問道:“剛剛我見到了米拉,她……她看上去還不錯。”
“那才是問題所在!”馬卡洛夫會長苦惱地說:“自從她回到了公會,就變成了那副樣子。她就像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或者說,她放棄了以前的記憶,現在她的行為習慣變得跟以前完全相反,甚至都不再使用魔法。”
“這是……自我放逐?”雷諾一下子就明白了米拉的問題所在,說白了這其實是一種心理疾病,在經受難以承受的打擊之後,有些人會因此性情大變。她們把發生不幸的緣由歸罪於自身,因此陷入無盡的自我否定之中,唾棄自己從前的一切,包括性格、習慣、甚至以前喜愛的物品。她們會變成一個跟自己以前完全相反的人,以此來逃避現實。
這種症狀從表麵上看並不是什麽大問題,但實際上,如果不進行有效的幹預,在一段時間後,進行自我放逐的人,幾乎無一例外地回陷入崩潰。
原因很簡單,構成一個人的並不僅僅是那些外在的元素,居住的環境、身邊的親友的言談舉止、行事作風,等等等等,這些東西會潛移默化地對人產生影響,構成所謂的“圈子”。
而簡單粗暴的否定過去並無法將自己從以前的圈子裏釋放出來,反而會不斷地被周邊的環境刺激,潛意識和現實不停地發生衝突,最終陷入癲狂之中。
在雷諾的故鄉,每年都有不少人因為這個發瘋甚至自我了斷。他們把這種症狀稱為“創傷後應激障礙”,如果不盡早治愈的話,後患無窮。
“您需要我做什麽?”雷諾知道,馬卡洛夫會長刻意把自己叫回來,一定是有什麽需要自己的地方,事關重大,他的態度相當嚴肅。
“我們其實已經進行了很多嚐試,但都沒辦法將真正的小米拉喚醒。我記得你和她的關係一向不錯,而且你又來自其他地方,所以說不定你能想到什麽其他的辦法。”馬卡洛夫會長解釋道,“我不知道你能做什麽,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你能做些什麽,而我們,也會盡力去配合你,你能明白嗎?”
雷諾沒有說話,而是陷入了沉思,馬卡洛夫會長也沒有打擾他,隻是靜靜觀察著雷諾的表情。
時間過了很久,終於,雷諾的雙眼重新煥發了神采。
“我想到一個方法,但是,需要您幫個小忙。”
“說說看。”
“我需要一個任務,隻有我們兩個人參與,目的地,是這!”雷諾把手指在會長桌前的地圖上。
“這裏嗎……好的,我知道了,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出發?”
“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