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偷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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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勒行省位於高盧王國最南處,是王國最大的行省,離首都頗遠。

    新曆三八三年,蘭德爾的祖父伯巴多納跟他的兄弟易文,爆發繼承內戰,最後王室介入,雖由他的祖父繼續繼承公爵,但要分出一部分領地給他的兄弟易文,兩年後易文去世,王室趁伯巴多納元氣未複,收走了易文的領地,

    之後更把公爵爵位給收回,重劃領地,設成六個伯爵領,分別是巴賽,阿圖,但萊,加瑪,多克,芬多六郡,其中加瑪,多克,芬多的領主直屬國王。

    新曆三八八年,伯巴多納悲憤而終,十一年後,兒子波尼參與擁立新王之戰,因功奪回加瑪,以及幾個海島,現今,巴賽,阿圖,但萊,加瑪四郡,為阿道夫家族所有,主城定於巴賽郡的佩昂城。

    四郡中的巴賽郡與阿圖郡地海海岸相鄰,幹燥炎熱,降雨不多,漁獲豐富,以牡蠣最為聞名,製鹽業也是大宗,由於地區廣闊,使葡萄生長容易,大批的葡萄莊園,每年提供了王國一半的廉價酒水。

    回程途中,蘭德爾搭著一輛八輪長型馬車,用四匹白馬拖著,上麵裝有金色篷布以遮日擋雨,還插著一支旗杆,繪著一朵金獅。。

    這是阿道夫的家族圖騰,第一代先祖開爾內昂,出生時,身上有著金獅胎記,後來他被封為男爵後,就以金獅為阿道夫家族的族旗。

    “駕。”

    馬車前方有一個黑甲重騎開道,馬車左右各有兩名弓騎手,車後則有六名騎兵保護著。

    車內空間能容納三個人躺下,除了蘭德爾後,還有一名叫拉法的私人醫生隨行,他精通草藥學,對於人體構造也頗有心得。

    他是一年前,蘭德爾跟著王子坤克,前往尼斯港迎親時,順手買回來的一名罪犯,罪名是挖墳剖屍。

    不過拉法本人不服這判決,教會法庭上申請比武證誓,讓主來證明他的清白。

    這本是蠻族的傳統,教會一向厭惡,四百多年前的舊曆時代,高盧東麵鄰國普魯士-第七任王所羅,建立了日耳曼帝國,是首位統一歐羅大陸的君主,把曆法改為新曆,並發動了第一次十字軍北征。

    交戰蠻族中,他得知這個傳統,十分欣賞,並引進國內,作為壓製教權的工具。

    他發文各地教會,既然神至高無上,並無時無刻都關注人間,能在比武勝利者,定是受他庇佑,口述真話之人。

    這一舉動,把教廷擁有的最終審判權給搶了過去,受到教廷強烈反彈,祭出反製手段,采用比武決鬥之人,死去者,不準在教會領地下葬,不會有教士哀悼。

    到了新曆十五年,高盧北方,一海之隔的不列顛半島。

    一位小國王後被臣屬引誘,被拒後,惱羞成努,汙蔑王後,國王將其關押,後來王後的弟弟,發動司法對決,斬殺那名貴族,恢複其姊的名譽,之後,但凡無法證明罪刑或者沒有當場捕抓的犯嫌,都能使用這項權利,帶動個人榮譽的私人對決興起,教會才妥協,放寬這項條文。

    比武結果,拉法輸了,輸得很慘,臉跟豬頭已經沒甚麽差別,接著當場要被割下左耳,打殘左腿。

    蘭德爾也在現場,正跟一個年輕主教談笑風生。他問清了拉法罪刑,又看了他的筆記後。

    “我買了他。”蘭德爾道。

    “不行,他是個褻瀆神靈的瘋子,更妄稱人腦才是主宰思緒之處,而非心髒,嚴重違背大聖人格多爾留下的外科醫學書法則。”主教道。

    “我用二十大桶的葡萄酒來換。”

    “主已經判他有罪。”主教的酒蟲突然被勾醒,但還是不肯鬆口。

    “三百枚銀幣,我想教堂應該要好好整理了,這也是對至高神的禮節。”蘭德爾道。

    “不準他再回到此處。”主教道。

    “可以。”

    就在利劍快穿過拉法胸膛前,主教昂聲,“住手,罪人拉法改處土刑,帶下去。”

    光明教信奉二元神與諸天使,二元神,一為神主,以十字為標誌,稱至高神或主,另一則為太陽神,為神子,所謂土刑,乃將人活埋底下,不見神子陽光,使其永墮黑暗,是很嚴厲的處刑。

    拉法聽完,昏死過去。

    當然,最後埋下土裏的是一頭野豬的屍體,七天後,坤克的迎親隊伍回國,剩下半條命的拉法被蘭德爾帶回高盧首都亞丁郡的一處郊外莊園,用心照料。等到拉法傷勢好了些後,蘭德爾前往看望。

    “尊貴的閣下,您的恩德如山高,危難之中,教下吾之性命,無以回報,願您長命百歲。”

    兩人第一次見麵時,拉法姿態恭敬,療傷的時間,莊園的仆人跟他混得很熟,也大體知道了蘭德爾的身分,隻是不清楚兩人非親非故,為什麽要搭救自己?

    “通法蘭語嗎?”

    “不太會寫。”

    “你真的去挖剛下葬之人墳墓?”蘭德爾開門見山。

    “其實……我還沒動手,夜巡者就出現。”

    “怎不用買的?尼斯港是商人組成的聯合政權--“萬物是假,黃金是真”,這八個字可是你們大公名言。”

    “沒錢,從波斯回來途中,光旅費已經花光我所有,還欠下不少債。”拉法十分直接。

    “這是你的手筆?”蘭德爾拿出一本很厚的手抄本,上麵的畫著各動物器官的長相,還寫下密密麻麻地注解,都是一些艱澀難懂的詞語。

    “我找人翻過這本書,是你的解剖心得,你對外科很有興趣?”蘭德爾道。

    “大人,這怎麽會在您這裏?我記得被教會收走了。”拉法高興接過,這可是他的心血,五年光陰,一筆一筆的心血結晶,共寫五本,他為了學習醫術,曾散盡家財,冒險乘船到波斯帝國的醫術之都巴格達進修,多次命懸一線。

    “跟尼斯港的教士買的,另外四本,燒得太快,救不回來,都化為塵土,我問你,可還記得內容,能再度謄寫?”

    “大致可以。”

    “好。”

    蘭德爾笑出聲來,拉法不知道眼前貴人的想法,有些緊張。

    “賞你的。”蘭德爾手一揚,女傭拿著一盤黃澄澄的金幣出現,硬幣上的頭像,是那麽好看,那麽勾人,把拉法給吸引住了。

    “大人,您?”

    “聽好,你已經死過一次,你的命不再是你的,以後替我辦事,我會盡量滿足你的需求,我繼承爵位那天,幫你弄個大型醫院,讓你當院長,如何?”

    “院長?!”拉法張大嘴巴,每個千人以上的城鎮,或多或少都有一間小醫療所,再往上就是綜合各科醫生的醫院,尼斯港四十萬人,大型醫院也才三家,醫院院長這個職位,對平民來說,尊榮無比。

    “可我是……罪人!”拉法道。

    “我說過,你已重生,你自幼生長於巴賽郡,目前是個醫師,把你的新身分記住,再把法蘭語練精。”蘭德爾走前,叫了八個孩子進來。

    “這些孩子以後給你幫忙,你要把你的所學,毫不保留的交給他們,從小教起,要時常驗收他們。”

    歐羅大陸很多地方的醫學,隻能用可怕來形容,三百年前,是東方蠻族侵入的卡怕時期。

    各種傳染病,隨著蠻族鐵騎傳入,毀滅了一個又一個城鎮,比刀劍更加恐怖。

    “主已遠去,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火光衝天,連太陽都染上血紅之色,惟願一死,使吾脫離此煉獄之世……。”現今留下的文獻,都不約而同講述那段曆史可怕處,稱其為--“黑暗時代”。

    之後三十年,蠻族治下的一批修士們,發明了一套完整占星學理論,說服大眾,這是由於人族的罪惡太大,上帝下的罪責,隻要持續祈禱,異族將有失勢的一天。

    “後來異族分裂,大陸光複後,占星學融入每個人骨子裏,人們深信天上十二宮宿,加上金,木,水,火,土,月亮,太陽七星影響著生活,種子的播采,出遠門的判斷。

    又過二十年,新曆一五零年,死後被教廷封聖,身兼醫師和占星學家身份的主教-格多爾,寫了一本“占星學與人體奧秘”。

    之後的歐羅大陸的醫師受他影響,要兩藝皆備,就算不是神父,也要能念上幾句聖文。

    “今天是金星與火星的相會日,不利嫁娶,身為木星之子的你,端正且充滿睿智……。”

    蘭德爾第一次牙疼的時候,一個牙醫助手拿著“占星七書”,用詭異的長條打成結,給他拔牙,差點沒把他嚇死,他雇用的一名工人,因為長期便秘,醫師拿著花瓶去桶他的私處。

    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在王都的管家排尿不順,泌尿科的醫師,來到宅邸,看見管家下麵後道,您的問題就是出在你有太肥大的睪丸,放點血,能夠消腫,在蘭德爾力勸之下,管家才放棄這個治療,萬幸幾個月後漸漸消腫,

    放血,穿頭,挖眼,超過三成的外科手術死亡率,這麽痛苦的治療,不少人寧願祈禱上帝,這又使教士們地位高漲,把醫學歸納為神學體係下,但有離經叛道的想法,就要放上火架,當作動物烤熟。

    所見所聞讓蘭德爾非常愛惜羽毛,每天都會跑步,鍛煉身體,害怕有一天,因為一點小病被庸醫害死。

    死亡率高居不下,會使領地人口成長緩慢,對於他想成為繁榮領地的小目標,是很大阻力,加上來到他領地的醫生,內心還是敬神,很多醫學使用教會方法,不肯更改,他早有不滿。

    他要重新建構醫學的發展,所以他在刑場中把拉法救下……。

    兩日後,蘭德爾車隊到了普列行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