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隻會種地，在鄰近的王都直轄城市無法發揮，想去更大的地方，但經過一些世襲領主的土地上時，被搶劫一空，現已花光積蓄，無法負擔過路通行稅，所以折返，原本應該有五十人，途中死了一半。”

    “他們的房屋還在嗎?”埃布爾明道。

    “您之前下的命令，人民去留隨意，若有路費問題，可以借貸，他們已經把僅有的土地，房屋都賣出，您任命的財務官已經處理完畢。當勒道。

    “想點辦法，動用預備金，讓他們先有個地方落腳。”沒等埃布爾明道說完，當勒苦笑，“隻怕有些困難。”

    當勒呈上一本簿冊，埃布爾明接過，裏麵寫著，山林稅，人口稅，貿易稅，通行稅等收入，換成貴金屬，本季度收入不過一百二十枚金幣，支出卻高達六百枚金幣，高達五倍的負比例，讓這個人口三千的小領地，已到破產邊緣。

    “再去跟王都的公會借點?”埃布爾明道。

    “跟王都的釀酒公會，已經借了七百枚銀幣，四百枚金幣。還拖了兩個月未付利息，裁縫公會也借了一百五十枚金幣。”當勒道。

    “把專賣權讓出來，允許他們獨占。”埃布爾明這話，讓一旁蘭德爾心道他搞不清狀況。

    幾千人口的小城鎮專賣權，公會還看不上，公會最有可能要的是土地使用權跟司法權，公會背後都是王室資金，被拿到這兩樣後，他這個領主也不用幹了，現任國王阿德裏安，用這方法，收了不少土地回來，他常駐王都，清楚其中厲害。

    “上周已經交涉過，他們提出二十年的本鎮租權，除城堡本體設施，全都由公會管理，每個季度給五十枚金幣，供您花用。”當勒說完，等著埃布爾明的回複，如果答案為好，他準備求去，他不想見到這個領地，在他眼前易主。

    他替上上任男爵工作五年四個月又三日，替上任男爵工作十年七個月又五日，替埃布爾明至今天為止，又工作兩年一個月。

    這三位領主一個比一個敗家，不同的是，前兩位領主，隻顧自己享受，把領地花掉了八成，埃布爾明則是太過天真，讓領民牽著鼻子。

    “王都的釀酒公會會長，我認識，也許能出一點薄力，另外，方便的話，我想看看賬冊，也許能給點建議。”蘭德爾決定幫埃布爾明一下，畢竟他在雨中收留自己。

    “樂意之至。”埃布爾明直接把賬冊拿給蘭德爾。

    字跡很工整，但有些符號，蘭德爾看不太懂，近似於阿拉伯數字。

    “這是當勒發明的數字符號，這就是法蘭語的一，這是二……。”

    經過埃布爾明解說，蘭德爾繼續看下，六十頁，記載了兩百七十筆交易紀錄，每筆的時間，地點，人，物品，金額，全都詳細謄錄，跟現代會計一樣，還加上，對於該交易的個人批注。

    第七頁，蘭德爾看到多樣煉金材料支出，停下問道，“煉金學可是一項大花銷，各種原料得之不易，你們想研發?”

    “是為了製出黃金。”埃布爾明心疼道，“可惜一直都沒成功。”

    “癡人說夢。”蘭德爾暗道，並繼續看下。

    到第十二頁，有一筆紀錄十分顯眼，埃布爾明看市場茶葉高價，便準備種植茶樹，向外國商人購買茶種，準備培育，卻因一場船難，全部沈入外海海中。

    蘭德爾暗道埃布爾明不動腦，既便有種子，高盧的溫度，也難以種出東方的茶葉，這技術可不簡單，也很難找到相關的工人，諸如絲工，技工，兵工等專業人材，都被波斯和拜廷兩個帝國給限製住了，不能輕易離開國內，以防止技術外流，維持他們霸權地位。

    第十九頁更荒誕，說埃布爾明資助了二十位士兵，前往君士坦丁城參戰，幫助一名冒險者奪回家業，事成之後，可得三百枚金幣做為謝禮。

    這種事，蘭德爾十二歲時也幹過，跟他的王都朋友們，資助過一位男性，但搶的不過是一個子爵領地，並且先得到一批骨董當作抵押。而埃布爾明資助的對象，胃口更大，要對拜廷皇帝麾下第一軍鎮-“亞力山卓家族”宣戰。

    亞力山卓家族名聲很大，兩百年間，出了七個皇後而聞名於世，曆代拜廷皇帝，都跟亞力山卓家族保持親密關係，還有一段話說明其地位高貴。

    “凡太陽普照之地，江河流經之所，皆為思提尼(拜廷帝國皇族)與亞力山卓的天下。”這話既狂妄又威風，有的地方還將順序更動，亞力山卓家族放在思提尼家族前。

    “這位大人……英雄好漢，拉起多少人馬?去麵對拜廷帝國的千軍萬馬?”蘭德爾放下賬冊。

    “足足一百八十位，都是驍勇善戰之人，那位大人祖上有拜廷皇帝的封書，把那片土地都劃給他們家族，他本人也是個勇士，心懷七善，正義公直，世間少見，可惜運氣差了一點。”埃布爾明一臉婉惜。

    “嗯……。”聽見最後勇士被萬刀分屍，蘭德爾忍住咳嗽。

    第二十五頁開始，寫到領地推動減租計劃，還給予農具，種子，但此城掌握的領土太過狹小，農民又少，沒有多大幫助，反而應該發展的礦業，被埃布爾明廢棄，本末倒置。

    “這裏有米歇爾山山脈經過，難道沒有礦產?我看裏麵都沒有寫到相關收入。”蘭德爾提出疑問。

    “是有一處鐵礦，但一年前，發生走山，死了十七人，餘震不斷，為了安全隻好廢棄，”埃布爾明道。

    “您真是好心腸。”這次蘭德爾說的真心，要是一般的領主，有礦產可取，不忍用平民，也會使用罪犯下去挖采。

    後麵交易，都是雞毛蒜皮之事，因為埃布爾明已把金庫花光，再弄不出一點浪，並開始變賣武器和甲冑來應付日常支出，這些事項蘭德爾快速掃過，腦中也對埃布爾明這個人有了較深的認識--“一名傻好人，卻不是合格的領主。”

    “是否還有能換錢的地方?”埃布爾明看蘭德爾放下賬冊後忙問。

    “您把領地內能賣的都賣了，山林漁牧的收入，還不夠債務利息，每月一分，累積驚人，這要先解決，您找過普列公爵嗎?按理，身為您的上司，應該能幫上忙。”

    “普列公爵的狀況也不好，您應該清楚，為了贏得那場戰爭，他雇傭一支兩千人的傭兵隊伍。”當勒點到為止，畢竟是主君家族內哄。

    “這樣的話，怎麽救都救不回。”蘭德爾想了想，最後寫了兩封親筆信，一封給釀酒公會，阿道夫家族每年提供很多果酒，還有點麵子在，希望能多通融兩期，不收利息。另一封給裁縫公會，進口到高盧的絲綢，羊毛等衣物原料，有一半經過阿道夫的港口。

    見蘭德爾提筆，埃布爾明十分高興，握住蘭德爾手，口表謝意。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蘭德爾沒說，要是埃布爾明能打，也可以仗劍快馬，帶一票人，去南方或東方掠奪，生死由天!這個路子，得錢最快，不少無地騎士，靠這種行為打出名堂，最後成了開創一個家族的先祖，年老時，他們美化自己行徑，出版美化自傳，使騎士文學一度風靡人心。

    “咚--!”

    這時，堡中起了一聲鍾音。守時是貴族禮儀，每個城堡都有“報時人”職務。

    “用膳時間到了，請賞光。”埃布爾明把剛才的擔憂神情，拋到雲外，笑著邀請蘭德爾。

    “恕我失禮，身體略感不妥，不用正餐，晚上送點食物即可。”

    “這可不成，我早已命人準備好，還請賞臉。”

    蘭德爾想替他省點錢，埃布爾明卻不樂意了。

    “唉……我在替他多寫幾封信吧。”蘭德爾暗自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