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切從鬥毆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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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意才襲江陵岸,紅袖芬芳惹人憐。
三分微暖,七分寒。江水粼粼,群山蒼鬱,習習春風拂麵而來。
煙波浩渺之上畫舫影動,絲竹悠揚,胡琴吟長,若隱若現的伶人鶯鶯惹得那岸邊才子們心上溫軟,徘徊久久而不散。
初春的江陵柔情似水,城中一處賭坊的背巷中卻是劍拔弩張。兩邊各有百餘人,怒目而對。這些人中大多是青壯少年,亦有些許老油子混雜其中。他們神色各異,然而大多數看起來都是色厲內荏的混混罷了。
“雲澈,別以為你有個知府老爹便可以欺人太甚!老子平時任你們這幫官家子弟小打小鬧過家家,沒想到你們卻都跑到老子頭上拉屎來了。我龍彪今日得了上頭貴人的許可,便要好好教教你們這道上的規矩!”一個虯髯大漢持著一把樸刀衝對麵怒喊道。
雲澈雖還隻是個十九歲的少年,卻生的比同齡人魁梧。一雙劍眉下虎目炯炯,嘴角上揚,透著十足的驕傲。
以他為首的這一批地痞流氓比起龍彪的幫會在人數上有些劣勢。雲澈的身旁還有四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公子哥。和雲澈一樣,他們都身著白裳鑲著藍色流紋,乃是城中清河策院裏的學生。
清河策院的先生徐逸揚乃是前朝廷尉,軍旅出身。改朝換代之後,厭倦了朝堂紛爭,因與這江陵知府交好,便在此開了策院,門下七名學生大多是這江陵城中有頭有臉的世家子弟。
這幾個本該在學堂上讀書的學生眼下卻頭發紮髻,長袖挽起,透著一股痞氣,卻又較那些地痞流氓多了三分英氣。他們眼神中泛著興奮的光彩,恨不得直接開打。
光影透過窗欄映入策院的學堂。一個少年低頭跪在先生麵前。旁邊跪坐的著的另一名眉目姣好的少年的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在專心翻閱著案上的書本。
先生約莫中年,兩鬢泛白,不怒自威。他緩緩開口道,“雲淺,你可知你幾位師兄今日為何曠課?”
那低頭跪著的少年咬著下唇,頭卻低得更低了。
僵持許久,先生冷哼一聲,起身走到雲淺身前,冷冷說道:“就算你不說,為師也知道,你那幾個師兄隻怕又與人打架去了。堂堂男兒,不思正道,終日與那些地痞流氓廝混於鬧市!淺兒,為師再問你一邊,今日之事你知是不知?”
先生如同一座巨山壓在雲淺身前,雲淺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神色緊張地抬起頭,強作鎮定地說道,“先生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問學生。學生既不願失信於人,亦不願欺瞞先生。”
先生側頭看了看桌上的檀香,不知不覺中燒掉了半圈。惱怒之下,他揚起戒尺啪啪啪三聲擊在雲淺背上,待到第三下時,那戒尺卻啪嗒一聲斷為兩節。雲淺疼得齜牙咧嘴,但一聲不吭。
在一旁看書的少年被先生突發的暴怒一驚,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他輕啟皓齒丹唇,聲音宛若天籟說道,“先生何必為難小淺。雲澈那幾人頑劣不堪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們終日惹是生非,小淺卻並未與他們摻合。”
“我是惱他明明知道實情卻還藏著掖著。雲淺,你自以為不說便是護著他們,殊不知你卻是在害他們”,先生深吸口氣,餘怒尚未消盡,又徐徐說道,“這幾個小子仗著自己家中有些權勢,就在這江陵城中為所欲為。今天他們對上的蝰蛇幫背後之人卻是新任荊州刺史。這刺史大人剛剛走馬上任,這幾日剛巧在這江陵郡考察…隻怕今日之事並非簡單的地痞爭鬥啊。”
雲淺一聽便覺不妙,對著先生磕了個頭就急匆匆的向外跑去。那端坐的少年翩翩起身,正要開口,卻見先生揮了揮長袖不讓他多言。
城南巷中,雲澈哈哈笑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我雲澈在這江陵靠的可不是老爹。今日之後,你蝰蛇幫便不複存在了。赤霞會的兄弟們,幹他們丫的!削他們的腦袋,奪他們的堂口,搶他們的的女人!”
言罷,雲澈提著一根車軸粗的鐵棍一馬當先衝了過去。這策院的學生,平日裏都是文武兼修,打起架來自然也不是易與之輩。隻見那四個少年劍下生花,一經接觸便叫那些平日裏打架靠吼的混混吃盡苦頭。領頭雲澈則蠻力過人,將那鐵棍使的虎虎生風。那赤霞會的地痞流氓看見老大和頭領們如此威猛都是精神大振,叫喊著虎撲過去。
雲淺急急趕到時雙方早已混戰在了一起,他不顧一切的衝過去大聲叫喊,“大哥,大哥,你們快停手!”
“小淺來的正好,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孬種,跟大哥一起教訓這幫孫子!”雲澈看到雲淺大喜,手上卻不怠慢,拿鐵棍似長了眼睛一般打的幾個混混肋骨具斷。
雲淺大急,拉住雲澈在他耳邊快速將情況說了一邊。雲澈卻不以為意,冷冷笑道,“強龍不壓地頭蛇。黑道白道互不幹涉,縱是皇帝來了又能如何。我雲澈做事,從來不靠家裏!”
正說著,巷子後麵卻出來二十個蒙麵大漢。龍彪見了大喜,也不顧戰局,趕忙小跑過去,諂媚道,“各位軍爺,正是對麵這幫混蛋搶了小弟的生意。今日還望各位給他們一點教訓!”說完又從袖子裏掏出一疊銀票雙手奉上。
“放心吧,大人都吩咐過了。”領頭那黑衣人收了銀票,瞟了一眼那龍彪,便帶著人不僅不慢的朝巷子中走去。。
這二十個蒙麵大漢步伐一直,就像專門經過訓練一樣。他們一加入戰陣,赤霞會的人就吃了大虧。
“終於來了幾個能打的了!清河策院白峰,華文宣,劉煜,周無名,雲淺聽令!隨我痛揍這幾個黑衣狗賊!赤霞會的兄弟們隨我殺!”雲澈雙目泛光,一呼百應,隱有大將風範。赤霞會的流氓們一整頹勢,與那蝰蛇幫的人又鬥在一起。
雲淺看著幾位師兄和那些黑衣人鬥在一起,暗呼不妙,當下一咬牙,奪過一把短棍加入了戰局。混混畢竟是混混,幾個青霞會的地痞流氓們眼見情況不妙就準備腳底抹油開溜,哪知巷子背後又衝進了幾十個黑衣人。
雲淺眼看今日難以輕易走脫,也不再畏畏縮縮。隻見他揮舞著短棍直攻那些黑衣人的手腕腳踝。他的刀棍相較師兄們的劍花顯得樸實無華卻更加淩厲。當下幾個黑衣人便被打得倒在地上嗷嗷直叫,滿眼盡是怨毒。
赤霞會的混混們很快便被擊倒,策院的弟子們被那些黑衣人團團圍住。白峰,劉煜,周無名三人已是不同程度掛彩。華文宣傷的最重,背上挨了一刀皮開肉綻,隻能無力的倚在牆邊。
雲淺低聲對雲澈說,“大哥,這些人來頭不小。我們莫要再和他們硬拚,最後隻能是兩敗俱傷。我為你壓陣,將那領頭的拿下,然後帶著師兄們撤走。
雲澈點點頭,望著華文宣麵露愧色說道:“今日是我大意了,連累了兄弟們。”
雲淺不再言語,猛地將手中短棍向那領頭的黑衣人一擲,又在地上抄起一根長棍就接著橫掃過去,揚起地上一片塵土。那幾個黑衣人吃了一驚,急忙向後退了幾步。說時遲那時快,雲澈大喝一聲,卯足全身勁力將手中鐵棒朝著那領頭的黑衣人頭上砸去。
嘭!一聲悶響,那領頭的黑衣人腦漿崩裂血花乍現,直挺挺的向後倒去。
“將軍!將軍!”旁邊的黑衣人這下慌了神,趕緊圍了過去。
策院幾人正要退走,卻聽見人馬攢動,城中防衛軍和捕快瞬間就將那巷子圍得水泄不通。原本對這些地痞流氓鬥毆本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見怪不怪的官差今日竟然來得如此之快,雲淺的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殺人啦!殺人啦!”龍彪一見形勢不妙,跪倒在官差麵前,撕心裂肺聲淚俱下。
見了官差來了,策院六人反而放下心來。這江陵城中白道上還沒有哪個敢得罪他們幾個公子哥的。
官差們忽地兩路分開,裏麵走出一個麵色鐵青的中年男子,正是這江陵知府,雲澈和雲淺的父親,雲淩鬆。雲澈正要開口,卻看見雲淩鬆的後麵還跟著一個華服老者。老者麵沉如水,緩緩走出。那數十名黑衣人卻已褪去麵罩,齊齊拜倒。
“參見刺史大人!”
雲淺心頭一緊,看來那老者就是新任的荊州刺史。這新任的刺史初到便撞見了此事,隻怕並非巧合這麽簡單。今日之事似乎有些玩脫了,雲淺的手微微顫抖。
刺史大人看著地上躺著的黑衣人頭領,眉頭一皺問道:“王千戶大人這是怎麽了,你們快去看看。”
一個黑衣人抱拳跪地咬牙切齒地說道:“稟刺史大人,末將與兄弟們隨千戶大人來這城中采買些生活必需品,路遇兩夥人在鬥毆。我們急忙上前阻止,哪知這幾個人心狠手辣,竟活活將千戶大人打死了!”
“此話當真!”刺史大人麵露驚容,轉而又滿麵淚容,回過頭悲切地看著雲淩鬆說:“雲大人,此地為你所轄。本官初來此地不便插手。但這千戶王大人乃是這次護送本官來荊州的將官,忠心耿耿。這一路上遇到許多凶險,本官能安然到此地任職,多是歸功於他啊!如今他遭此不幸,本官還望雲大人定要給他一個公道!”
“刺史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妥善處理”雲大人咬牙切齒,恨恨說道,“來人,將這些惡賊盡數拿下,全部押入大牢等候提審!”
“父親!此事俱是雲澈一人為之,與他人無關,還請父親和這位刺史大人明查!”雲澈跪倒在地大聲說道。
“啊!這位竟是雲大人的愛子。堂堂知府公子,平日裏失手打死幾個刁民也就算了,隻是今日之事卻與軍部的人牽扯上了。雲大人你也知道我朝政軍向來分製,如今軍部死了名千戶隻怕不會善罷甘休。雲大人你看這可如何是好?”刺史大人將頭偏向雲淩鬆陰惻惻地低聲說道。
雲淩鬆突地向前一把揪住雲澈抬手就是一耳光,怒罵道:“你這逆子!光天化日之下在這江陵城中聚眾鬥毆,嚴重擾亂本城秩序!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本官一向清明豈會護短。。來人,將他們嘴堵上全部帶走,有什麽話留到本府衙門再說!”
雲淩鬆混跡官場數十年,眼下雖是一副大義淩然的樣子,言語間卻故意避重就輕將殺人一時摘去。
“雲大人的公子雖疏於管教,但雲大人剛正不阿,大義滅親,實乃我朝第一清官。本官佩服之至,定會如實為你向聖上請功。不過在這城內聚眾鬥毆,還搭進了一位千戶將官的性命,為顧全大局,本官還請雲大人三日內給出大家一個滿意的結果。”刺史大人說罷便拂袖離去。
雲淩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表情猙獰得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