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頂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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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大牢內,那些地痞流氓都被關在了最上層的牢房內,一時間鬧騰了起來。幾個獄卒手持長鞭淩空抖出幾聲爆響,牢房內瞬間鴉雀無聲。
除了重傷的華文宣,策院的幾名的弟子,都跟著獄卒被帶往監獄的最深處。他們順則緊窄的通道下了一層又一層,光線越來越暗,空氣也悶得令人窒息。雲淺深深吸了幾口氣,看著垂頭喪氣的幾個師兄,一時默然。
“他媽的,把你豬手拿開!給老子滾遠點!”雲澈雙手被銬,卻一腳將一個試圖靠近他的獄卒踹飛到牆角。
雲淺今年十五歲,在策院裏的師兄弟裏年紀最小,卻心思細膩。他趕忙過去扶起獄卒:“這位大哥,你沒事吧?“
那獄卒有些感激地搖了搖頭。
雲澈不滿地瞪了雲淺一眼,雲淺低聲解釋道:“大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今天這場子我們定要找回來!爹爹雖將我們關押至此,卻也是在保護我們。等我們出去了,定教他們十倍奉還,但眼下我們卻還需忍耐一下,切莫再節外生枝。”
“是啊是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眼下我們還是安分些,爭取盡早能出去。”六師兄周無名附和道。雲淺衝他點了點頭。幾個師兄裏,這周師兄卻是最懂審時度勢。
“兩個慫蛋!不過雲淺說的不錯,我們定要他們十倍奉還!特別那個什麽狗屁刺史,媽的,老子遲早弄死他!”雲澈狠狠地說道。
“嘿嘿,那個什麽刺史大人,以後行夜路可要小心了”五師兄劉煜陰陰一笑。
“不錯,不僅要要請他吃悶棍挨磚頭,還要放火燒了他的宅子方才解恨!”二師兄白峰滿臉憤懣。
這個公子哥不知天高地厚,隻叫那幾個隨行獄卒聽的暗自心驚,希望將這幾個燙手山芋趕緊交接了。
正說著,迎麵走來一個獄卒,抱拳說道,“幾位少爺,知府大人吩咐了要委屈你們暫時分開了。”說罷便將五人分別引入一間牢房。
隨著重重的鐵門合上,雲淺感覺自己與外麵的一切都隔絕了。這牢房四麵封閉,密不透風,空氣悶悶的。好在這地牢之下透著些許涼意。若是又悶又熱,那才是要昏過去了。雲淺心裏這樣想著,呆呆的看著桌上那搖曳的油燈。
這裏實在是太安靜,雲淺開始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令他有些煩躁不安。他站起來喝了一口水,想了想今天發生的事,隨即撚了個劍訣比劃起來。
他使的這套劍法比那些師兄的看起來有些滯澀,但卻更加刁鑽。
策院的先生徐逸揚在前朝也是名動天下的人物。他自創了一套劍法名曰逐月十九式,運用起來行雲流水儒雅至極。幾位師兄,尤其是四師兄華文宣對這套劍法推崇備至。他們都是世家公子,除了尋釁鬥狠,其他時候也都要講幾分風度。
雲淺卻不這樣想。劍法這種東西,隻要快準狠便夠了。有一天,雲淺就偷偷地把這個想法和三師兄楚汐說了。楚汐就將先生的劍法精簡成了九式傳授給他。這就是他剛剛使的劍法,他自嘲將其稱之為砍樹九招。
說起三師兄楚汐,雲淺覺得他不是個人,是仙。他麵若美玉,眸似流螢,有著一張令女人都嫉妒的發狂麵容,。三師兄隻比雲淺長兩歲,卻是一個天才,琴棋書畫,騎射劍法,計略兵陣無不是出類拔萃。
平日裏,雲淺與狂放不羈的大師兄雲澈他們有些貌合神離,這三師兄楚汐與他們卻更可謂是格格不入。三師兄生性高冷寡淡,十分厭惡雲澈一幹人的行徑,從來不給誰好臉色看,雲澈等人在他麵前都有些戰戰兢兢。隻因雲澈曾被楚汐三招製伏,在策院裏老大的地位險些不保。
雲淺卻不怎麽怕楚汐,他知道三師兄其實人不錯。雖然人前高不可攀,但其實心卻是最好的。每當雲淺有困難時他總會默默相助,卻又不求回報。就如今日,雲淺被先生責罰時三師兄一開始裝作不聞不問,最後卻又忍不住開口為其抱不平。
雲淺想著想著嘴角露出一抹淺笑,牢房的那重重的鐵門也就在這時被推開了。
那進來的人正是江陵知府雲淩鬆。
“父親大人。”雲淺恭敬地跪在雲大人麵前。
雲淩鬆屏退了獄卒,將重重的鐵門推上,轉身上千扶起雲淺,溫言道:“淺兒,起來吧。”
雲淩鬆看著雲淺,鼻子一酸,潸然淚下。
“父親——”
“淺兒,我沒事”雲淩鬆用衣袖擦了擦臉,盡量控製住顫抖的聲音說道,“淺兒,你雖不是我和夫人親生,但你自三歲起便在我府上長大。我和夫人待你卻和己出無異。你心思細膩,乖巧懂事,交給你的事都能辦的井井有條。而你那不成器的大哥,頑劣不看,終日惹事生非。若非你時常在旁勸住他,隻怕府上早已是雞犬不寧。唉,也怪我疏於管教,如今竟然讓他釀成大禍,失手殺了那王千戶…”
雲淺看著雲大人,心中大忸,哭道:“父親,今日之事都是怪我沒有照看好哥哥。早上先生已有預感會出事,是我過於執拗才耽誤了時間。擊殺那王千戶,雖非我本意,確也是我慫恿哥哥對他動手的。說來今日之事鬧到這個地步有大半過錯都是在我。我對不起你和娘親還有大哥!“
”淺兒,你千萬別這麽說。今日之事隻怕是人家早已設好的局,隻是澈兒那孩子囂張慣了,竟然真往那套裏死鑽。那荊州刺史張順德當年是我治下小吏,隻因他為人過於貪得無厭,在我手上吃了些苦頭。如今風水輪流轉,他竟得貴人相助爬到了我頭上!“雲大人自嘲一笑,又接著痛聲說道,“我雲家單傳三代,澈兒本是我唯一的希望。如今他犯下如此大錯,那姓張正好可以借題發揮。想我雲家血脈,竟是要斷送在我的手裏了!”
說罷,雲淩鬆跪倒在低,聲淚俱下地嚎啕大哭起來。
雲淺回過神來,聲音有些嘶啞地說:“父親,你說什麽?難道你要治大哥死罪?”
雲淩鬆眼中淚光一閃,顫巍巍地說:”他殺了人,難道不得償命嗎。那王千戶乃是朝廷軍官,若我包庇了他,這事鬧到長安朝堂之上,隻怕我雲家一家上下都將毀於一旦。今日之事,最好結果,恐怕就是將一個我雲某人的兒子送上斷頭台了。隻是我雲家的血脈啊~”
雲淺聞言有些動容,他忽然抬頭,目光如炬地看著雲淩鬆,淒然一笑道:“三歲那年我便是一棄子,若非父親收留,哪還有我今天。父親娘親待我若親生,我都曉得。大哥是雲家單傳的血脈,我一條賤命確實比不上的。父親大人,淺兒願攬下這所有罪名,代大哥赴死,以報雲家養育之恩。”
“這怎麽行,你和澈兒一樣都是我的兒子啊。我怎麽能讓你替他赴死!”雲淩鬆看著雲淺說道。
“我心意已決。”
“淺兒,你可真的想好了?”雲淩鬆注視了雲淺一會,用他那顫抖右手從懷裏摸出一張錦帛說道,“淺兒,這認罪書上都已寫好,你若願意救你你哥哥,便在這上麵畫押吧。”
雲淺咬破手指,想都沒想就摁了上去。
雲淩鬆接過錦帛小心收好,趴在地上對著雲淺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撕心裂肺地說道:”淺兒,你對我雲家之恩我雲家世代都償還不清。你放心,你走之後我和夫人會多與你燒些銀票,好教你在那頭也能過上好生活。“
雲淺這時已覺筋疲力盡,癱在牆邊淡淡笑道:”雲大人勿要再說了。想必大哥在次呆的也不耐煩了,你還是快快接他回去了。我既已認罪,就絕不會反悔!“
雲淩鬆還想再說些什麽,卻又看雲淺早已不耐,便躬身從牢房中悄悄退了出去了,然後帶上了那厚重的鐵門。
雲淺看著天花板,都說人死前會對這時間留戀萬千,眼前畫麵猶如跑馬燈一般,而他卻誰也不想,反而覺得有些輕鬆,靜靜地睡過去了。
睡夢中,他夢見了大哥,夢見了先生,夢見了三師兄。他夢見自己在學堂上偷懶打瞌睡,三師兄走到他的身旁,啪地給了他一巴掌。又狠又厲。待他緩緩睜開眼睛,卻看見三師兄那張俊美的臉龐出現在眼前,背後閃爍著的確實那牢房搖曳的燈光。
雲淺摸了摸自己的臉,竟是火辣辣的疼,他看著眼前的三師兄,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怒道:”好端端的睡著覺你打我作甚!”
看著他半夢半醒,滿臉怒容,楚汐好氣又好笑,冷冷地說道:“你倒是睡得挺安穩,再多睡幾個時辰你就可以如願以償長眠於此了!”
雲淺被他一訓,睡意又消散幾分,隨即驚訝道:”楚汐師兄,你怎麽來了?”
“我想來自然就能來。看你這幅傻樣,隻怕被人賣了都不知道,傳出去了丟我策院的臉。”楚汐居高臨下瞪著雲淺。
雲淺也有些惱了,嘲諷道:”三師兄來看我笑話麽。我在這好好的卻被你擾了清夢。你真是好大的本事,這江陵重犯囚室想進就進,想出就出,還能隨意扇人巴掌。這監獄是你家開的吧!“
雲淺清秀的臉上巴掌大的紅印如同火燒,隱隱還有兩道淚痕。
感覺到雲淺的怒意,楚汐也自覺有些過分,氣勢軟了幾分說道:“小師弟,我也是因為叫你半天不醒,著急之下才打了你一巴掌…你莫怨我。我其實是來救你出去的。“
雲淺心中憤憤難平,諷刺道:“我在此睡覺妨礙你了?叫不醒就動手打人,平日裏大家都說你是謙謙君子,誰知你卻是和女人一般潑辣!”
楚汐許久未答,雲淺好奇抬頭望去,卻見他如雪的臉頰此時竟如同醉酒般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