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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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汐心情稍做平複,卻見雲淺怔怔的看著自己,剛剛有些退去的潮紅又一湧而現。他纖細如柳葉般的眉毛微微挑起,薄怒道:“我就是像女子了又要你來管!我這不是為你著急麽?你倒好,在別人麵前吃了癟來我麵前撒氣!我就問你跟不跟我走,”

    “我不走。”雲淺堅定的說。

    “哼,你不走,我走了。我真是多管閑事了”楚汐說罷一拂衣袖,轉身便走。

    雲淺也覺得胸中十分苦澀,偷偷瞄了一眼楚汐的身影兀自低下頭去了。

    過了一會卻沒聽見那囚室鐵門開闔的聲音,他心中一動,略帶期望的抬頭看去。

    楚汐沒走,卻有些失措的站在那裏。當他發現雲淺的目光投來時,尷尬地輕輕跺了跺腳,柔柔地說道:“小淺,我知道你心中煩悶,又難以排解。剛剛是師兄不對。聽話,現在隨我離去吧。若再拖延錯失了良機,到時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雲淺搖了搖頭,微微歎道:“師兄,雲淺從心裏感激你。我在這世上無親無故,平日在書院裏其他幾位師兄雖然待我都很好,但也知道自己隻是養子出身,不能像大哥那樣和他們嬉鬧在一起。我不是很會與人相處,沒什麽朋友,隻有師兄你是真心待我好。我每次受到刁難時都是師兄你在維護著我。我資質平平,詩詞歌賦比不上華師兄,兵法武功比不上哥,就是策論數術也與周師兄相差甚遠。先生本對我無所厚望,師兄你卻總是想法設法地教導我…”

    “小淺,你…“楚汐的眼裏有些亮晶晶的。

    “師兄你莫要打斷,聽我說,”楚汐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師兄今日舍身來救,我雲淺十分感激。但是我不能走。我若是走了,父親大哥必將受此牽連。他們設計讓我頂罪,我都十分清楚,但我畢竟自小在雲家長大。雲家於我,恩同再造。我不想再寄人籬下了。既然雲家需要,我願以命償。與人兩不相欠,來世也能隨性一些。大丈夫殺身成仁也當如此!“

    楚汐猛地抬手又不忍打下,怒罵道:”你心境如此,自以為舍身求仁,然而全都是些懦弱之辭罷了!我楚汐在這世間也是孑然一身,無親無故。這人情冷暖隻怕我還比你這個自小在雲家長大的小少爺要多知曉三分。人於這世間故然會為了別人做一些事情,但最重要的卻還是為自己而活著。這世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對你有恩之人自然也希望你有所報。這人與人之間的情誼,本就隻是一筆交易。虧欠歸虧欠,哪有用命來償的道理。想我策院學生,學的是縱橫捭闔,謀於廟堂,計於沙場。你卻拘泥於那些腐儒學說。什麽殺身成仁,簡直狗屁不通!“

    楚汐憤慨之下說了許多,自覺有些失了方寸,瞪了一眼雲淺不再言語。

    雲淺微微嘲諷道:“師兄你說人與人之間都是相互利用而無真情,那你今日相救卻是為了什麽?”

    楚汐聽了轉過身去冷淡地說:“我救你自然是有所圖。我要利用你為我做件事情。你不是喜歡有恩必報麽,你死了,怎麽報答我?”

    “你要我幫你做什麽?”

    “等你先活著出去了我自然會告訴你。若你一心求死,我也懶得對一個死人再白費口舌”楚汐輕輕地敲著木質的桌案,又沉聲說道,“此事關乎我身家性命,我覺得你是個可靠之人,所以我也才費盡心機前來救你,希望你不要誤會了。你也不要擔心你出去了那幾個無恥之徒就會受到牽連,如今認罪書都已簽了,一起隨你進來那幾個策院敗類也都早已被接走了。你現在逃走,這受通緝的依然是你。“

    楚汐看了沉思中的雲淺,輕歎一聲:“我這回真的要走了,你要想通了,就跟我來。”

    楚汐最後看了一眼雲淺,也不再留戀,輕輕地拉開了鐵門。

    雲淺狠狠地甩了甩了頭,起身跟在了楚汐的身後,堅定地說:“雲淺有幸受師兄看重,師兄的所有恩情,雲淺都無以為報。雲淺在此發誓,無論師兄所托何事,雲淺賭上性命也要為師兄辦成!”

    楚汐的嘴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笑意,卻又小聲惱道:“真是個傻子,又來什麽性命不性命的,你倒是有幾條命能為我所用。”

    雲淺有些語塞,默默地跟著楚汐走了出去。牢房外的走廊上,那幾個獄卒都軟軟的躺在了地上,雲淺好奇的上千查看,那些人咽喉之處都有一道淡淡的血痕,竟是被人一劍割破了喉管而斃命。雲淺看了暗暗心驚。

    楚汐看了雲淺一眼,仿佛猜到了他心裏所想,麵無表情地說道:“要越獄,自然會有人要死。我剛才就說了,除了你自己,再沒有人會在乎你的生死,所以你也不必太過在意別人死活。你趕快換上一件這獄卒的衣服,悄悄潛出去。我會隱藏在你身後護你周全。”

    雲淺看著楚汐絕美的容顏,剛想問楚汐為何不換上一件獄卒的衣服便覺得這是一個很白癡的問題。就憑楚汐這張凡塵不染的臉,隻怕再如何變換服裝也會穿幫的。

    雲淺雖然對楚汐狠辣的行徑有些不滿,但那些獄卒既然都已經死了,再多糾結都是無用。他隨即換上獄卒的衣服,又將發帶鬆開一些,用頭發勉強遮住了半張臉。這地牢之下燈光昏暗,如此一來倒也算穩妥。

    楚汐跟在雲淺身後,一路向上行走,那牢獄的逼仄小道彎彎繞,好在沒有什麽岔路。不時雲淺會看到幾個獄卒的屍體,都是被人一劍割破了喉管,幹淨又利落。隻怕楚汐是把這重犯監的獄卒全都殺光了,雲淺這樣想著,不多時就來到了先前來時重犯交接的路口。

    迎麵走來一個獄卒,是早前被雲澈一腳踹翻的那個。雲淺心裏一驚,趕緊把頭低的更低了。哪隻這獄卒好不識趣,徑直向雲淺走來搭訕道:“哎呀,李哥,你怎麽上這來啦?”

    雲淺將臉藏在陰影之下,租聲粗氣地說道:“咳咳,我這些天感了風寒。今日身體十分不適,申請了提前下職回去休息。”

    “啊,這還了得。我城北認識一個大夫,專看風寒,可謂妙手回春!我現在正好無事,不如我帶你過去吧。”說罷,上來就要拽雲淺的衣袖。

    雲淺急忙退了幾步試圖避開。這獄卒卻不識趣,兀自上千套近乎:“李哥李哥,你看你頭發都紮不住了從帽子裏散了出來,一會獄長大人看見要責罰你的。”他伸手將雲淺額前頭發向後撩起。雲淺對這突來一手無從閃避。

    楚汐一見不妙,手間劍光微芒,從雲淺身後竄出。雲淺急忙用身子一擋。

    那獄卒嚇了一跳,再定睛一看,瞠目結舌道:“雲…雲公子…”待那獄卒稍作回神,轉身邊跑,叫喊著:“越獄啦!越獄啦!雲公子越獄啦!”

    “婦人之仁!“楚汐惱怒地罵了雲淺一句,起身上前就將那獄卒從背後一劍穿心。哪知那獄卒死而不僵,竟是用最後的力氣將牆邊一截鐵鏈拉落。

    ”轟“的一聲,一千斤重的鐵閘降下,整個牢房都震了起來。塵埃落定之時,雲淺和楚汐的前路已被阻斷。這鐵閘落下,想要再從裏麵打開幾乎是不可能的。

    卻聽那鐵閘另一麵一時間嘈雜不斷腳步騷動,茶盞功夫便似聚滿了許多獄卒。

    楚汐眼眶一紅,用手拍打這雲淺一邊責備道:”看你幹的好事!這下我們成甕中之鱉了。”

    雲淺心裏有愧,也不反駁。看著楚汐生氣的樣子有些楚楚,心裏卻想師兄上輩子怕真是個女子,而且還是個天仙般的女子。

    過了一會,楚汐也不鬧了,站在一旁麵沉如水,不再搭理雲淺。雲淺尷尬的吸了吸鼻子,鄭重地說道:“師兄你放心,一會你藏好。這閘門打開他們定是要來擒我,我引他們來追,你到時乘亂衝出去…”

    雲淺話還沒說完,就覺察到楚汐麵露寒光。饒是雲淺再鎮定,也心裏一涼。

    “這種話以後休要再說。我既然來是為了就你出去,自然不會再丟下你走了。“楚汐將頭輕輕低下,幽幽地說著。

    雲淺心下大動,師兄的為人他最是知道。當下心中暗自決定,一定不能讓楚汐傷在這裏。

    說話間,門的那邊又是一陣騷動,卻聽見幾人低聲說著說什麽,好像是”雲大人來了“。

    沉穩的腳步漸漸靠近,雲淺心中無限酸澀。一個洪亮威嚴的聲音傳到了過來:”雲淺,你既已知自己罪孽深重,認罪服法,又為何要做這等越獄之事。我雲家上下敢作敢當,今日便要大義滅親!來人,潑桐油。“

    門的那頭傳來嘩嘩的聲音,粘稠的液體順著牆縫向雲淺和楚汐緩緩地流了過來。雲淺此時腦子裏一片空白,楚汐卻早已怒不可遏。若非那鐵閘堅不可破,隻怕如今對麵的雲大人早已被楚汐的劍影削成無數碎片。

    另一頭的雲大人額前溝壑起伏,目光深邃,隻聽他緩緩開口下令:”點火。“

    火焰順著桐油朝著楚汐和雲淺侵蝕過來。這地牢建在地下,為了防水,穹頂之上都是以幹草蓋住。火舌吞噬之下,那些有些潮濕的幹草瞬間劈啪作響,大量煙霧彌漫開來。

    ”走!“楚汐一把拽起呆呆發愣的雲淺,折返回了地牢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