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香茗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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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城東郊的一片樹林中,柳茗香有些粗暴地將懷中的玉人往地上一扔。抱著蘇月凝強行突殺十餘名禁軍,讓她的氣息變得有些淩亂,她輕扶著一棵小樹,略帶嘲諷地看著蘇月凝說道:“不愧是郡主殿下,睡姿好美呢!”

    蘇月凝口不能言,隻能報以怒目。

    “如此美人,比雲淺那個蠢材還要死沉,咯咯。繼續走嚕,姑娘我帶你去個沒人找得到的地方好好休息!“柳茗香說罷,輕輕將蘇月凝重新提抱在懷,向著西南方向行去。

    柳茗香地心裏快速地計算檢驗著自己的計劃:這個時候,想必城內的那些白癡也該收到了自己的消息,待他們趕到銀杏湖,隻怕也是兩三個時辰後的事情了。以自己的腳力,從城東沿著城南繞回城西,兩個時辰內應該沒問題了。

    每個人都在按著自己的目標飛速奔波著,雲淺也不例外。柳茗香會帶著蘇月凝去哪裏,他心裏閃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城西炎教分壇!他此時已對柳茗香的胡作非為憤恨到了極點,但心裏猶留有幾分情念,所以才選擇了自己孤身前往。

    疾行間,雲淺的身法已初有飛燕輕點之姿,隻是眼下焦慮無比,他根本沒有感覺到自己的精進。冒然闖入炎教分壇究竟會迎來怎樣的凶險,他有些發怵,但他內心的最深處卻始終願意去相信柳茗香至少對自己是沒有殺意的。

    林間的樹葉被飛掠過的勁風刮得肆意飛舞。約莫一個時辰後,雲淺憑著自己的找到了炎教分壇那一處隱秘的入口。那是掩蓋在藤蔓中的一方碑石。

    雲淺用力將碑石向右側輕輕推動,那一片藤蔓也都被一股力量牽引著緩緩向四麵散開,礦洞深幽的入口映入眼簾。雲淺上次從此處離開時並沒有發現這個礦洞竟然如此的漆黑深邃。和往常不一樣,今日的礦洞絲毫沒有火把通明的樣子,隻在那昏暗的最裏處閃爍著一息微弱的火光。

    安靜,太安靜了。不僅外麵沒有沒有盯梢的人,礦洞中也是死寂一片。難道是陷阱,雲淺心頭一緊,而後又自嘲地笑了笑,堂堂青鸞少使若要算計自己何必那麽麻煩。

    雲淺深呼幾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氣息,然後小心翼翼地邁入洞中。他身上沒有火折子,隻能循著遠處那一縷微弱的光芒艱難前進,右手扶在石壁上,感覺有些冰涼卻並不潮濕。

    光亮開始清晰了,來到一處三岔口,隻有右邊的路上點著一束火把。這應該是一種指引,雲淺向右前進。走幾步後通道又開始變得黑暗,隻有前方隱約還有火光。

    雲淺不知道穿過了多少個岔口,若沒有關鍵的火把引路,他早已迷失在這錯綜複雜的暗道裏了。終於,來到了那一處熟悉的石室,柳茗香為他療傷地方。

    輕輕地推開石室的門,嗅到一絲淡淡的柳葉清香。房間裏裝點著幾盞精致的琉璃燈,顯得光明通透,卻空無一人。

    雲淺有些憤怒,有些失望。他走到小桌前有些頹然地坐下,卻發現小桌上的一些鮮果旁赫然放著一張信紙。

    “雲淺大笨蛋親啟:

    自作聰明地撲了個空,是不是感覺很生氣呀,嘻嘻。這裏已經沒人了,你乖乖在這裏等著。桌上有茶果糕點,渴了餓了自行解決。約莫五個時辰後本姑娘會來找你。若是十二個時辰內還等不到本姑娘,嗚嗚嗚,那你就趕緊跑路吧,千萬別回去!知道嗎!

    最可愛的青鸞少使”

    那丫頭要做的事似乎比想象中要複雜,雲淺在漫長地等待中隱隱開始擔心起來。

    金陵城西郊的絕音穀與炎教分壇就隔著一個山脈。柳茗香帶著蘇月凝輕車熟路地行走在穀中的一處十分隱蔽的小道上。她們走的不算快,隻因沿途那些刺毛毛的荊棘實在有些煩人。

    在一處三人合抱的冬青大樹前,柳茗香忽然停了下來。她蹲下身,仔細地將樹根處的泥土刨撥開。

    “就是這個了。”柳茗香輕輕拽住埋在泥土裏的一根黑色麻繩,有些驚喜。她屏住呼吸,身向後仰,用力將那繩子往外拉起。

    “咯吱吱”隨著那麻繩地脫出,巨大的冬青木開始劇烈地抖動,發出沉悶地撕裂聲。上半段樹幹連同樹冠開始向左側旋轉,書間的一道裂痕逐漸形成了一道人半寬的小門。

    柳茗香略微得意地拍拍手上的灰塵,拖著蘇月凝走了進去。很悶,很黑,伴隨著一股濕腐的木頭氣味。柳茗香點起火折,照亮了前麵一方陡峭向下的青石階。

    地道不長,連著一處密室,密室不大,隻有一張草席。三年前,柳茗香就在這裏殺掉了一個不知名的倒黴蛋,沒想到這倒黴蛋的遺澤今日倒是幫了自己大忙。

    “問你個簡單問題,你要老實回答喔。”柳茗香笑吟吟地俯身蹲在蘇月凝身旁,右手執著那把鋒利的匕首在那張水嫩的臉蛋上輕輕拍打著。

    蘇月凝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一雙美眸中水氣盈盈。

    “哎呀呀,大美人兒你可莫要哭!”柳茗香故作憐惜地挑了挑蘇月凝的下巴,而後在她腰上輕拍,解開了穴道。

    “你這個…!賤…人…!”驚怒交加地蘇月凝帶著哭腔罵出了平日裏她斷然說不出口詞語。

    ”啪!”柳茗香想也不想就給了蘇月凝一耳光,陰冷地笑著道:“罵人可就不乖了呢。現在開始我問你什麽,你就說什麽,不然,我並不介意讓你多見識一下本姑娘的手段。”

    金枝玉葉的司夏郡主何嚐受過這等折辱,她無助地蜷縮著身體啜泣起來。

    柳茗香溫柔地在她背上輕撫著問道:“告訴我相府的守備情況,以及藥房的所在。”

    “你要做什麽!?”蘇月凝有些淒厲地問道。

    “去你府上借藥。”柳茗香挑了挑眉。

    “借藥…什麽樣的藥…”蘇月凝忽然心頭一動,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莫非你要的是那丹砂描眉的解藥…”

    “咦?郡主殿下好聰明呐。”柳茗香有些驚訝。

    “嗬嗬…”蘇月凝有些淒淒地慘笑著說:”想來姑娘與那雲公子關係匪淺。那一首《風》也是出自他之手吧。可笑你們二人繞了這麽一大圈竟是為了這樣一件事。“

    “此事乃本姑娘一人所為,和那個傻蛋沒什麽關係。”柳茗香眼神變得柔和。

    “那你可知,其實我早已答應將解藥拿給雲公子·了。”蘇月凝麵露嘲諷。

    “嗯?”柳茗香怔了怔,而後冷淡地說:“解藥必須由我親手拿到才能放心。我勸你休要在言辭上耍這些小心思了。半柱香時間,將相府的一應部署交待清楚,否則你的喉嚨就會被割破。”

    “我家府上高手眾多,此時金陵城想必也已戒嚴。我勸姑娘你還是斷了這樣不切實際的念頭。”蘇月凝倚著牆壁坐起一些,言語間恢複了幾分從容。

    “那不需要你操心。”柳茗香有些不耐煩了。

    蘇月凝看著眼前這個有些決絕的姑娘,搖了搖頭說道:“丹砂描眉這等劇毒的解藥自然不可能就這樣放在藥房裏。前些日子我也在府上試著尋找過,現在想來最大的可能是在父親書房的暗室中。”

    “哦?”柳茗香雙目一斂。

    “那暗室我也從來沒進去過,隻是小時候頑皮在書房外偷看發現父親從裏麵出來過。那暗室就在屏風右側的兩扇書架背後,具體機關在哪裏我也不知道。你可有紙筆,我將府上的布局畫給你。”蘇月凝很坦誠,此時的她不知怎麽,對於柳茗香反而有一種莫名理解和同情。

    “刻在這泥地上便是。”柳茗香將匕首遞給蘇月凝。

    蘇月凝握著匕首,一邊思索,一邊將相府的布局細致地描繪了出來。在一些關鍵的地方,她還將各種可能存在的機關和凶險都一一交待清楚。言罷,她不免有些自嘲地嗤笑一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

    柳茗香頗為滿意,真誠地說道:“謝謝你了,郡主殿下。”

    “你就不怕這是我給你布的陷阱?”蘇月凝目光閃爍。

    “咯咯,郡主殿下善良溫婉,怎麽會謀害我一個弱女子呢。再說了,我若是回不來,殿下您不也要被困死在這了。”柳茗香輕鬆地站起來,聳了聳肩膀。

    “我要走了,還要多委屈殿下一陣子。”在蘇月凝憤怒地注視下,柳茗香又將她定住了。

    柳茗香從草席邊上翻出一個木箱子,從裏麵取出自己心愛的蛇形鏈劍纏在腰上。

    “其實我這麽信任你,還有個原因。”將要離去的柳茗香停頓了一下,轉過身子目光和蘇月凝相對,微顫中的嘴唇輕啟,說道:“你也是喜歡他的吧…”

    殘陽西落,柳茗香單薄的身體在開闊的山穀間顯得有些蕭索。她的腳步是輕盈的,心呢,卻有些緊繃。

    巨大的冬青木下的那一方密室裏,蘇月凝的一雙清眸照亮了黑暗,思緒呢,是有些雜亂。

    城東的馬車隊開始了有條不紊地行進,城西的雲淺卻用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信紙上那一行行七扭八拐的字體。

    漸漸侵襲而來的夜色注定要以黑暗吞噬每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