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給幾位老將當麵講解一下生意經，李寬刻意換了個新扮相。

    腳上是一雙能照出人影的黑色皮靴，向上看，天藍色的緊身過膝風衣將小身板襯托的幹淨利落。胸前一排金光燦爛的鈕扣晃的人眼暈，一雙白淨的小手附近，兩隻袖口各自點綴著三顆金鈕扣。秀氣的小臉，襯上頭上那個稍顯隨意的丸子頭，麵上微微的笑容，讓人感覺到一股直擊靈魂的親切。

    這種唯美到極致的二次元風格，直接震撼了在場的唐朝土鱉。

    看到這幾乎能融化心靈的笑容，三名大食人再次伏地行了大禮。他們不再懷疑那些唐人的話，這就是來到人間的天使！這樣溫暖的笑容，他們從來都沒有在人間看到過！

    “尊貴的大唐的王，大食行商石萬裏，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石萬裏？！你的唐話說的不錯，名字取的也好。”李寬抬手虛虛一扶，三人輕飄飄就被神奇的力量扯直了身子：“你是大食人？唔，那個大胡子穆罕默德不就在那一帶搞事嗎？”

    石萬裏一臉震驚：“尊貴的王！您也知道先知穆罕默德嗎？”

    李寬笑著擺手：“什麽先知！也就是騙騙你們這些可憐人……算了，不去提他。大唐是個包容的地方，我們不在乎你們的信仰，但也不允許你們詆毀我們自己的信仰。無論你來自哪個地方，又供奉著哪位神靈，在這裏，我們都可以和平共處。用那些文人的說法，叫求同存異！你可聽得明白？”

    石萬裏撲通又跪下了，臉上被淚水刷成小溪：“尊貴的王啊！您的心胸就像天空一樣無邊無際，您的旨意就像海洋一樣深邃。卑賤的我，願意向您獻上最虔誠的供奉！”

    隨後，三名大食人又用很怪異的腔調，齊聲唱起了一段歌謠。

    李寬不動聲色，蘇烈、程咬金、牛進達、趙元敬等人卻無不動容，這是他們曾經聽人提及過的一種效忠儀式。卻從來沒有見到過有胡人向誰做過這種儀式。可是這幾個家夥，跋涉幾萬裏，見到王爺第一麵，居然就投誠了！

    王爺到底是王爺！

    所謂效忠，不過是為了追求更高的利潤。商人也談忠誠？你是不是故意在逗我！

    李寬很明白，這哪裏是什麽效忠，不過是一種認可而已。但比起用刀架脖子上讓人投降，這樣發自內心的認可更容易讓人接受。很明顯，這幫人是被穆大胡子那一套坑過的可憐蟲。

    靜待三名胡人表演完畢，李寬吩咐擺宴。

    “來人，上茶！你們是涼州恢複秩序以來，第一支踏進這片土地的商隊。因此，本王給你們一個最優惠待遇。”

    石萬裏三人很小心的跪坐在案幾後，斟酌著字眼道：“尊貴的王，我們這次帶來了比蜜更甜、比雪更潔白的糖霜。我們願意將這些糖霜全都獻給尊貴的王。希望尊貴的王能夠賜下一點茶葉或者絲綢，隻要能夠支持我們回到家鄉的花費就可以了。”

    李寬差點就被逗笑，這年頭的人真是純樸，就連那點小心思都擺在臉上。還有，中原漢人以前到底是怎麽做的，居然能讓這些外商產生這樣的錯覺？

    這時候，幾位侍女捧著銀光閃閃的不鏽鋼托盤來上茶。一看到托盤裏那套茶具，所有人都淩亂了。

    茶壺茶杯都是潔白的瓷器，茶壺旁邊更三隻精美小盞。黑色陶盞裏，是雪花一樣的砂糖；天藍色瓷盞裏，是晶瑩剔透的冰糖；而透明玻璃盞中，則是一根根鬆散纖細的炒製茶葉。

    這年頭哪有人見過這麽精美的用具和食物，又被特意用對比手法擺放，使色澤更加鮮豔，效果越發震撼。四位享受同等待遇的將軍和刺史，也被王爺的大手筆嚇到說不出話。甚至連茶都不敢泡，隻能呆呆的等著侍女動手。

    石萬裏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也顧不上失禮，用手捏了盞裏的砂糖，仔細品嚐，再次淚流滿麵。

    “尊貴的王！您的國度是神靈的居所，卑微的我完全配不上這樣精美的茶具……”

    哪裏是茶具的問題，再精美的瓷器，也影響不到他的利益。這些瓷器和水晶器，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他是想也不敢想的。

    關鍵是那兩種糖，那超出想像的甜度和晶體結構，摧毀了石萬裏心中僅存的那點底氣。大唐有如此精美的糖，他嘴裏吹的貨色，比起這個來簡直和狗屎一樣。這還怎麽搞！

    李寬笑道：“本王知道，你們的家鄉其實並沒有你們自己說的那樣和平。本王也知道，你們帶來的貨物並沒有你們誇口的那樣精美。不過沒關係，大唐很大。需要的東西很多，我們有這樣精美的用具和茶點。可是同樣的，我們也需要其他層次的，普通民眾也用得起的普通用具和食物。所以你們可以放心，不管你們的貨物是什麽檔次。衝著你們第一個為涼州、為大唐帶來外麵的貨物，本王都會賜給你們足以讓你們滿意的禮物。”

    “尊貴的王啊，您最虔誠的仆人石萬裏，向您懺悔。我們的家鄉，早已被戰火燒成了灰燼。為了保全性命，我們不敢回去。隻能在天竺、波斯、吐火羅一帶行商，沒有故鄉的人，就像沒有根的浮萍，隻能四處流浪……”

    聽著石萬裏的講述，李寬對這些地方的了解也多了一點。而陪坐的程、牛、蘇三位老將，卻同時眼帶精光，看向石萬裏的神態變的更加和藹，對王爺的遠見也越加佩服。難怪王爺這麽看重這幫人，有這樣一隊商旅在手，比自家專門派出的探子還要頂事啊。

    聽完石萬裏的血淚史，李寬勸慰道：“現在冬天寒冷，積雪又中斷了商道。你們就安心在涼州城裏住下，多轉轉，多看看。等到來年雪化再返回也不遲！好啦，你們在這裏也放不開。就暫且回去驛館歇息，放寬了心住下。一應花費都由本王支付！那幾套茶具都帶回去，算是本王給你們的見麵禮！”

    哇！這個？石萬裏真的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了幻覺，王說的是要把這些價值連城的寶物送給我們？天呐！別說三套了，就是一套，不！就是一件，哪怕隨便一件拿去天竺、波斯那些地方，都能換來一條街啊！

    三個胡人激動的不知道說啥好，趴地上哼哼唧唧老半天，才由趙元敬鄰著，小心的捧著專為茶具打造的木匣，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胡人一走，三位老將看著李寬直搓手，臉上露出與自己身份極度不相符的諂媚笑容。

    李寬笑道：“幾套茶具罷了……得，我明白了。你們麵前的，也給你們了。不過木匣我就做了三個，你們自己找東西裝。碎了不管！”

    “怎麽會碎！”程咬金急的跳起來：“哪個龜兒子敢打碎一個，吊他到旗杆上風幹！”

    牛進達一臉唏噓：“這樣的寶物，也就殿下您不當回事。那幾個胡子算是賺著了！娘的，一萬斤糖，連這隻黑陶都換不來！”

    蘇烈用捧月子娃的架勢拿起茶杯，欣賞著杯中透亮的茶湯：“乖乖，方才那幾個胡子在，俺都沒好意思喝茶。拿這樣的寶物喝茶，得多造孽！嘖，涼了都甜！這下了多少糖，真是敗家！”

    對啊，糖！今天的主題不是大食人帶了一萬斤糖嗎？怎麽從頭到尾沒說一個字，就那麽過去了？這，雖說那幾個胡子效忠了，還說要把糖獻給王爺，可王爺給出去三套茶具，虧了啊！

    李寬笑道：“等那幾個家夥把糖入了庫，都拉回來。我帶一半回京，其他的分給你們。”

    程咬金兩隻牛眼瞪的倍圓：“殿下，您是不是也會提純糖霜？那個灰糖能不能……”

    李寬指著他們杯裏的白糖和冰糖：“不然你以為那是用什麽做的？不過糖的事你們就別想了，這事我要交給別人。”

    程咬金呀著牙道：“嶺南有甘蔗可榨灰糖，馮盎這些年靠這個賺了不少。要是能煉成糖霜，這老貨敢把整個嶺南都種成甘蔗！”

    牛進達若有所思：“嘿，若是馮盎隻能榨灰糖，豈不是要乖乖送上門來任人揉搓？！”

    到底是老將，一眼就能看到要害。對李寬來說，大唐統一隻是萬裏長征第一步，他的目的，是信仰統一，是全世界範圍的收集功德！而要想實現這個偉大目標，首先就得把實力提升到足以鎮壓各種不服的程度。

    李寬的大手筆，沒等到第二天就有了反饋。石萬裏一回驛館，直接就把自己帶來的所有貨物，包括上萬斤稍黃的糖霜、數百枚弗林國金幣、幾百斤烏茲鋼、千餘斤香料，全都送給了“尊貴的王”。

    就算這樣，幾位老將還是覺得太虧。要不是自己也得了一套，說不定就衝那幫家夥下手了。

    然後到了第二天，令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石萬裏等人，竟然把那三套茶具又送回了蘇府。他們隻留下了三隻黑陶茶杯和兩種糖，連那些散炒的茶葉都送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