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六)想法多了不好

字數:6495   加入書籤

A+A-




    上文講到秦氏自覺病重,怕過不得年去了。王熙鳳勸解了秦氏一番,又低低的說了許多衷腸話兒,尤氏打發人請了兩三遍,王熙鳳才向秦氏說道:“你好生養著罷,我再來看你。合該你這病要好,所以前日就有人薦了這個好大夫來,再也是不怕的了。”

    秦氏笑道:“任憑神仙也罷,治得病治不得命。嬸子,我知道我這病不過是挨日子。”王熙鳳說道:“你要是總這樣瞎琢磨,病那裏能好呢?總要想開了才是。要聽大夫的話,該補就得補。好生養著罷,我過園子裏去了。”秦氏又道:“嬸子,恕我不能跟過去了。閑了時候還求嬸子常過來瞧瞧我,咱們娘兒們坐坐,多說幾遭話兒。”

    王熙鳳聽了,不覺得又眼圈兒一紅,遂說道:“我得了閑兒必常來看你。”

    王熙鳳手托著肚子,慢慢的在園子中走著,看著風景想著心事!猛然從假山石後走過一個人來,向前對王熙鳳說道:“請嫂子安。”

    王熙鳳猛然見了,將身子往後一退,說道:“這是瑞大爺不是?”賈瑞說道:“嫂子連我也不認得了?不是我是誰!”

    王熙鳳道:“不是不認得,是沒想到瑞大爺會到這裏來。”賈瑞道:“也是合該我與嫂子有緣。我方才偷出了席,在這個清淨地方略散一散,不想就遇見嫂子也從這裏來。這不是有緣麽?”一麵說著,一麵拿眼睛不住的覷著王熙鳳,心道:雖說懷著孕,卻另有一番滋味,玢大哥真是好豔福呀!

    王熙鳳是個聰明人,見他這個光景,如何不猜透八九分呢,因向賈瑞假意含笑道:“怨不得你哥哥時常提你,說你很好。今日見了,聽你說這幾句話兒,就知道你是個聰明和氣的人了。這會子我要到太太們那裏去,不得和你說話兒,等閑了咱們再說話兒罷。”

    賈瑞道:“玢大哥還能提到我,那真是我的福氣呀。我要到嫂子家裏去請安,又恐怕嫂子年輕,不肯輕易見人。”

    王熙鳳假意笑道:“都是一家子的骨肉,有什麽不能見人的,你要想來誰還能攔著不成?太太們那邊催了,你也快回席上吧,免得他們找借口灌你”說著就快步走了。

    賈瑞看著王熙鳳那一搖一擺的風姿,心中更是火熱!

    王熙鳳卻臉色陰沉,心裏暗忖道:“這才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呢,那裏有這樣禽獸的人呢。他如果如此,幾時叫他死在我的手裏,他才知道我的手段!”

    待她回到眾人跟前又是嘻笑怒罵一番,點了戲,坐在一旁看戲不提。

    此次壽宴熱鬧了三天,第二天王熙鳳就以身子笨重為由不再去寧府。如此過得幾天,賈瑞果真來了幾次,王熙鳳都找理由打發了,平兒倒是奇怪這瑞大爺怎麽突然來的勤了,王熙鳳將那日寧國府園子中發生的事告訴了平兒,王熙鳳說:“這悖壞人倫的畜牲看我怎麽收拾他!”

    這一日,王熙鳳正與平兒說話,隻見有人回說:“瑞大爺來了。”王熙鳳急命“快請進來。”

    賈瑞見往裏讓,心中喜出望外,急忙進來,見了王熙鳳,滿麵陪笑,連連問好。

    王熙鳳也假意殷勤,讓茶讓坐。賈瑞見王熙鳳的梳妝打扮風流俏麗,亦發酥倒。沒話找話道:“玢大哥怎麽還不回來?”王熙鳳道:“不知什麽原故。”

    賈瑞笑道:“別是路上有人絆住了腳,舍不得回來了吧?”王熙鳳道:“也未可知。男人家見一個愛一個也是有的。”

    賈瑞笑道:“嫂子這話說錯了,我就不這樣。”王熙鳳笑道:“像你這樣的人能有幾個呢,十個裏也挑不出一個來。”

    賈瑞聽了喜的抓耳撓腮,又道:“嫂子天天也悶的很。”王熙鳳道:“正是呢,隻盼個人來說話解解悶兒。”賈瑞笑道:“我倒天天閑著,天天過來替嫂子解解閑悶可好不好?”

    王熙鳳笑道:“你哄我呢,你哪裏肯往我這裏來。”賈瑞道:“我在嫂子跟前,若有一點謊話,天打雷劈!隻因素日聞得人說,嫂子是個厲害人,在你跟前一點也錯不得,所以唬住了我。如今見嫂子最是個有說有笑極疼人的,我怎麽能不來呢,——死了也願意!”

    王熙鳳笑道:“果然,你是個明白人,比賈蓉兩個強多了。我看他那樣清秀,隻當他們心裏明白,誰知竟是兩個糊塗蟲,一點不知人心。”

    賈瑞聽了這話,越發撞在心坎兒上,由不得又往前湊了一湊,覷著眼看王熙鳳帶的荷包,然後又問帶著什麽戒指。

    王熙鳳悄悄道:“放尊重著,別叫丫頭們看了笑話。”賈瑞如聽綸音佛語一般,忙往後退。王熙鳳笑道:“你該走了。”賈瑞說:“我再坐一坐兒。”

    王熙鳳又悄悄的道:“響晴白日的,人來人往,你就在這裏也不方便。你且去,等著晚上起了更,你悄悄的在西邊穿堂兒等我”。

    賈瑞聽了,如得珍寶,忙問道:“你別哄我。但隻那裏人過的多,怎麽好躲的?“鳳姐道:“你隻放心。我把上夜的小廝們都放了假,兩邊門一關,再沒別人了。“賈瑞聽了,喜之不盡,忙忙的告辭而去,心內以為得手。

    王熙鳳笑道:“先耍耍你,再要你的命”

    夜打兩更,賈瑞悄悄的來到穿堂,來回踱步,心裏焦急:怎麽還不來,不會是挺著肚子走不快吧,那她來了,大著肚子能成好事嗎?

    賈端在這邊患得患失的轉著圈,忽聽“著”的一聲嬌喝,隻見賈瑞仰天栽倒,脖子上插著一隻羽箭!那人不屑的呸了一聲,消失在黑夜中!

    第二天清晨,王熙鳳懶懶的躺在床上,她有些懷念賈玢了,他在的時候總是摟著自己不想起床,興致來了就運動一番,都三個月了,也不知那狠心的人兒有沒有想我?胡思亂想著,竟迷迷糊糊的又要睡去。

    平兒跌跌撞撞的跑進來,臉色煞白的盯著王熙鳳,喘著粗氣說不出話來。

    王熙鳳被她弄的一驚,問道:“怎麽回事兒啊?把你嚇成這樣,你老爺又丟官罷爵了?”平兒驚魂未定的問:“不是你幹的對嗎?”王熙鳳被她逗樂了:“出什麽事兒了?你總得讓我明白明白吧。”

    平兒緩緩的說道:“瑞大爺死了,被一箭射穿脖頸而亡!”王熙鳳笑著道:“不就死了個人嘛,又不是”倏的,王熙鳳醒過神來,驚道:“你再說一遍,誰死了?”

    平兒見她吃驚的樣子,顫抖的道:“是瑞大爺死了,這事兒不是你幹的對嗎?”

    王熙鳳兩眼發直,道:“我隻是想教訓一下他,如果再不改,就想讓賈蓉收拾收拾他,並沒想殺死他,這是誰幹的?”

    幹兒搖頭道:“不是你就好,代儒老太爺已經報了官,相信很快就能查出來的!”

    王熙鳳點點頭,躺在床上直直的望著床頂,喃喃道:“這是誰與咱家有仇呀?又是為了什麽呀?”

    以後幾日,順天府來了將軍府幾次調察,均無線索,此案隻能成為懸案了!

    這日,郭不同前來回話,王熙鳳將人請進屋內,問道:“你的將軍不在家,從未見你來過,今天可是有什麽消息?”

    郭不同回道:“小的是外男往來府中不方便,今天來是恭喜太太的!”王熙鳳哦了一聲問:“喜從何來呀?”郭不同笑道:“將軍在揚州突遭倭寇攻城,將軍臨危受命帶領揚州軍民奮力抵抗,至今已月餘,聖上半月前下旨升將軍為武英殿大學士了,因為那邊情況緊急,沒有明發天下,今天我得到消息,揚州城解圍了,將軍率軍全殲倭寇十三萬人呀!大捷呀”

    王熙鳳聽完後,差點沒抽過去,大罵郭不同道:“你個不會辦事的東西,你將軍在南邊打仗這麽大的事你不告訴我,要是老爺有什麽意外你叫我怎麽活呀”說著眼淚就嘩嘩的往下掉!平兒趕緊解勸道:“太太別哭了,老爺不但沒事,還成了閣老了,雖然年輕但也得叫小閣老呀,你呀這次誥命霞帔還得換!”

    王熙鳳聽平兒所言,心情稍好,罵道:“你懂什麽,我現在已經是一品誥命夫人,要想再升,除非你老爺當上侯爺,那時候我才能換超品誥命服!”又問郭不同道:“老爺那邊如何了?沒受什麽傷吧?”

    郭不同道:“將軍無礙,有執槊姐姐送去的狼牙槊,誰能近得了將軍身呀,現在將軍暫理江蘇軍事,相信很快就要送信回京了吧!”

    王熙鳳問道:“你是說執槊知道老爺在那邊的事情?”“對呀,執槊姐姐跟將軍一直有聯係的。”“好了,你先回去吧!”“小的告退”

    王熙鳳正要跟平兒說些什麽,持劍進來了,向王熙鳳施禮後,說道:“老祖宗說,老爺榮升內閣,是大喜事,今天午飯在她那安排,老祖宗拿了二百兩銀子要請客呢。”

    王熙鳳笑道:“合該如此,讓府來再加一次月例,都高興高興。”又想一會兒,問道:“持劍,老爺在南邊的事你知道嗎?”

    持劍回道:“這我倒不知了,老爺跟執槊有單獨的聯係方式,我不便打聽,老爺交代我們的任務是保證後院無憂。”雙眼盯著王熙鳳道:“隻要後宅不出岔子,老爺在前方就可放心行事了,我們做奴婢的有能力幫主子看好家!”

    王熙鳳聽完心中一驚,臉上笑道:“可不是嘛,老爺將家裏交經我,我就得給老爺一個安定的後方。”持劍攙扶王熙鳳慢慢的向榮養堂行去,王熙鳳說道:“你和執槊跟了老爺多少年了?”持劍說道:“奴婢從六歲就侍候主子,那時主子才三歲,這一晃就二十年了”王熙鳳喃喃道:“都這麽多年了,不容易呀!”

    到了榮養堂,賈政一家子,並薛王氏母子三人俱在。賈母見王熙鳳到來,笑道:“快看,大學士夫人來了”眾人哄堂大笑,王熙鳳笑著說:“還大學士夫人呢,我鬥大的字不識一個,說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薛王氏道:“就憑鳳丫頭這張嘴也應該讓她當一當大學士夫人,誰叫人家厲害不是”探春接道:“大嫂子,以後得拿拿架子了,不能什麽人都見,以後都得拿帖子才能見麵回話!”

    王熙鳳道:“就會拿我取笑,你也不看看,你大哥在家閑著的時候,我費多大的心呀,現在有點起色也應該算我一份功勞。”

    迎春道:“嫂子在哥哥賦閑時,最大的功勞,就是懷孕了!”王熙鳳羞惱,上前就擰住迎春的臉蛋,說邁:“我讓你打趣我”

    賈政看著她們打鬧,內心甚是失落,他在工部員外郎任上,一幹就是七八年,從沒挪動過,仕途一片黑暗,自從襲了二等將軍,在工部更是受到冷落,許多人不屑與他交好,巴結他的又是一些他看不上的,之後就愈發的不願做差,隻與門人清客們談文論詩,如今侄子都入閣了,兩相比較之下,賈政有些羞於見人了!

    王夫人對王熙鳳是滿滿羨慕嫉妒恨呐。都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王熙鳳唾手可得,這能不讓她恨瘋了嗎?但現在勢比人強,就算再不高興,為了女兒元春,為了寶玉,強撐笑臉也得經驗侄女兒捧場!

    寶釵看著表姐那幸福到有些張揚的俏臉,心裏亦是一陣羨慕嫉妒沒有恨,她自認才情容貌皆不輸王熙鳳,隻要有合適的機會她肯定要強於王熙鳳,對,各方麵!唯有運氣,她比不過。看看寶玉在幹什麽?在與湘雲頭挨著頭說著什麽,不時相視一笑。我能嫁給他嗎?寶釵輕輕搖著頭!

    在每人心思各異的情況下,這頓飯竟然吃得賓主盡歡,不得不說這一家都是影帝影後一流的!

    飯後王熙鳳跟平兒回到自己的房間,王熙鳳心思略重,平兒察覺到了,問道:“太太怎麽了?”王熙鳳歎道:“平兒,我知道賈瑞怎麽死的了”平兒驚呼:“什麽?你怎麽會知道呢?”

    王熙鳳搖頭道:“這事不能說,怕是隔牆有耳,你隻要記住,以後本本分分侍候老爺和我就行了”

    平兒心中百般思索,終於在一點細節上了然了,平兒臉色有些蒼白,王熙鳳對她一笑,道:“你怕什麽,好好的,什麽事沒有”

    下午鴛鴦倪妮過來,陪著王熙鳳聊天說話,見王熙鳳總是懨懨的,兩人稍坐一會就走了,用過晚飯,王熙鳳脫衣睡覺,平兒在一旁陪著她,平兒手摸著王熙鳳鼓鼓的肚皮,一會手又摸了摸王熙鳳的雪峰,王熙鳳紅著臉斥了她幾句,平兒說道:“你多好呀,女兒有了,又要有兒子’,身體還這麽迷人,老爺那麽多女人,可就你有孩子呀!”

    一語驚醒夢中人,是啊,夫君就讓自己為她生兒育女了,別的女人早的如鴛鴦持劍執槊,晚的倪妮平兒都不曾懷過呀,這不就是夫君對自己的愛嗎?王熙鳳心中忽覺一陣甜蜜。想著想著,眼皮發沉就睡過去了!

    恍恍惚惚之間,隻聽外麵鍾聲響了四下。王熙鳳頓時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