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風起水月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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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熙鳳自賈玢處得知皇上命自己大肆操辦,心中更是得意,馬不停蹄多奔赴寧府,處理各項事宜!

    那賈珍因見發引日近。親自坐車,帶了陰陽司吏,往鐵檻寺來踏看寄靈所在。又一一囑咐住持色空,好生預備新鮮陳設,多請名僧,以備接靈使用。色空忙看晚齋。

    賈珍也無心茶飯,因天晚不得進城,就在淨室胡亂歇了一夜。次日早,便進城來料理出殯之事,一麵又派人先往鐵檻寺,連夜另外修飾停靈之處,並廚茶等項接靈人口坐落。

    這邊王熙鳳見日期有限,也預先逐細分派料理,一麵又派自家府中的車轎人從,跟王夫人送殯,又顧自己送殯去占下處。

    因此忙的王熙鳳茶飯也沒工夫吃得,坐臥不能清淨。剛到了寧府,自家府裏的人又跟到寧府,既回到自家府,寧府的人又找到好漢子府。

    王熙鳳見如此,心中倒十分歡喜,並不偷安推托,恐落人褒貶,因此日夜不暇,籌劃得十分的整肅。

    賈玢亦經常抱怨王熙鳳沒時間陪自己!可當合族上下無不稱歎王熙鳳能為時,他又頗覺自得!

    這日伴宿之夕,裏麵兩班小戲並耍百戲的與親朋堂客伴宿,尤氏猶臥於內室,一應張羅款待,獨是王熙鳳一人周全承應。合族中雖有許多妯娌,但或有羞口的,或有羞腳的,或有不慣見人的,或有懼貴怯官的,種種之類,俱不及王熙鳳舉止舒徐,言語慷慨,珍貴寬大;因此也不把眾人放在眼裏,揮霍指示,任其所為,目若無人。

    一夜中燈明火彩,客送官迎,那百般熱鬧,自不用說的。至天明,吉時已到,一般六十四名青衣請靈,前麵銘旌上大書: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誥封一等寧國公塚孫婦防護內廷紫禁道禦前侍衛龍禁尉享強壽賈門秦氏恭人之靈柩”。一應執事陳設,皆係現趕著新做出來的,一色光豔奪目。寶珠自行未嫁女之禮外,摔喪駕靈,十分哀苦。

    且說寧府送殯,一路熱鬧非常。剛至城門前,又有賈赦、賈政、賈珍、賈玢等諸同僚屬下各家祭棚接祭,一一的謝過,然後出城,竟奔鐵檻寺大路行來。

    彼時賈珍帶賈蓉來到諸長輩前,讓坐轎上馬,因而賈赦一輩的各自上了車轎,賈珍一輩的也將要上馬。

    王熙鳳因記掛著自家老爺,聞聽他昨夜進宮侍駕,直到天亮方回,怕他疲倦之時騎馬,惟恐有個閃失,又叫家中鶯鶯燕燕的鬧騰,因此便命小廝來喚他。

    賈玢不明其意,隻得來到她車前。

    王熙鳳笑道:“好老爺,你是個尊貴人,看您那副困頓的樣子。快從馬上下來,咱們夫妻兩個坐車,豈不好?”

    賈玢聽她這般說,下了馬,鑽進王熙鳳的車上,摟著王熙鳳道:“好鳳兒讓我抱著你睡會兒”

    王熙鳳心疼道:“這皇上老爺子,也不知怎麽想的,看把老爺累的,平時也有一宿不睡的時候,也不見這樣呀!”說著輕撫著枕在自己肩膀上的頭。

    賈玢舒服的啍啍兩聲,手摸著王熙鳳的軟腰,懶聲道:“食君祿當分君憂,這做官就是身不由己呀!”

    王熙鳳不在答言,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休憩。不一時,隻見從那邊兩騎馬壓地飛來,離王熙鳳車不遠,一齊躥下來,扶車回說:“這裏有下處,太太請歇息更衣。”

    王熙鳳急命請邢夫人王夫人的示下,那人回來說:“太太們說不用歇了,叫奶奶自便罷。”

    王熙鳳聽了,見身上賈玢已有鼾聲,便吩咐道:“走吧,不歇了”

    行了多時,但見前麵法鼓金鐃,幢幡寶蓋:鐵檻寺接靈眾僧齊至。少時到入寺中,另演佛事,重設香壇。安靈於內殿偏室之中,寶珠安於裏寢室相伴。

    外麵賈珍款待一應親友,也有擾飯的,也有不吃飯而辭的,一應謝過乏,從公侯伯子男一起一起的散去,至申初時分方才散盡了。

    裏麵的堂客皆是王熙鳳張羅接待,先從顯官誥命散起,也到晌午大錯時方散盡了。隻有幾個親戚是至近的,等做過三日安靈道場方去。

    那時邢,王二夫人知賈玢、王熙鳳必不能回家,也便就要進城。王夫人要帶寶玉去,寶玉乍到郊外,那裏肯回去,隻要跟大哥哥住著。王夫人無法,隻得交與王熙鳳便回來了。

    原來這鐵檻寺原是寧榮二公當日修造,現今還是有香火地畝布施,以備京中老了人口,在此便宜寄放。其中陰陽兩宅俱已預備妥貼,好為送靈人口寄居。不想如今後輩人口繁盛,其中貧富不一,或性情參商:有那家業艱難安分的,便住在這裏了,有那尚排場有錢勢的,隻說這裏不方便,一定另外或村莊或尼庵尋個下處,為事畢宴退之所。

    即今秦氏之喪,族中諸人皆權在鐵檻寺下榻,獨有王熙鳳嫌不方便,因而早遣人來和饅頭庵的姑子淨虛說了,騰出兩間房子來作下處。

    原來這饅頭庵就是水月庵,因他廟裏做的饅頭好,就起了這個渾號,離鐵檻寺不遠。當下和尚工課已完,奠過茶飯,賈珍便命賈蓉請王熙鳳歇息。

    王熙鳳見還有幾個妯娌陪著女親,況且自家老爺在那裏昏昏欲睡,旁邊幾個族中子侄一勁的偷笑,自己便辭了眾人,帶了賈玢往水月庵來。

    一時到了水月庵,淨虛帶領智善,智能兩個徒弟出來迎接,大家見過。

    王熙鳳等來至淨室更衣淨手畢,因見智能兒越發長高了,模樣兒越發出息了,因說道:“你們師徒怎麽這些日子也不往我們那裏去?”

    淨虛道:“這幾天都沒工夫,因胡老爺府裏產了公子,太太送了十兩銀子來這裏,叫請幾位師父念三日《血盆經》,忙的沒個空兒,就沒來請奶奶的安。”

    王熙鳳笑道:“我們老爺最好跟人講經談法,有時間多到我們府上坐坐,把他哄高興了,有你的好處!”

    王熙鳳也就略坐片刻,便回至淨室歇息,老尼相送。

    此時眾婆娘媳婦見無事,都陸續散了,自去歇息,跟前不過幾個心腹常侍小婢,老尼便趁機說道:“我正有一事,要到榮國府裏求太太,如今遇見您了,想請您參詳一下。”

    王熙鳳便問何事。老尼道:“阿彌陀佛!隻因當日我先在長寧縣內善才庵內出家的時節,那時有個施主姓張,是大財主。他有個女兒小名金哥,那年都往我廟裏來進香,不想遇見了長寧府知府太爺的小舅子李衙內。那李衙內一心看上,要娶金哥,打發人來求親,不想金哥已受了原任長寧守備的公子的聘定。張家若退親,又怕守備不依,因此說已有了人家。誰知李公子執意不依,定要娶他女兒,張家正無計策,兩處為難。不想守備家聽了此言,也不管青紅皂白,便來作踐辱罵,說一個女兒許幾家,偏不許退定禮,就打官司告狀起來。那張家急了,隻得著人上京來尋門路,賭氣偏要退定禮。我想如今長寧節度使雲老爺與榮國府上最契,可以求太太與老爺說聲,打發一封書去,求雲老爺和那守備說一聲,不怕那守備不依。若是肯行,張家連傾家孝順也都情願。”

    王熙鳳聽了笑道:“這事倒不大,隻是不知姑媽還肯不肯再管這事呢。”

    老尼道:“榮府太太不管,您可以跟賈閣老搭句話呀。”

    王熙鳳聽說笑道:“我也不等銀子使,也不做這樣的事。我家老爺家規森嚴,我可不敢以身犯險!”

    淨虛聽了,打去妄想,半晌歎道:“雖如此說,張家已知我來求榮國府了,如今不管這事,張家不知道是沒工夫管這事,不希罕他的謝禮,倒像府裏連這點子手段也沒有的一般。”

    王熙鳳聽了這話,心中不屑:這點激將法,還敢用到我身上,啍!當即言道:“有沒有手段,別人怎麽說怎麽是!我們府上是不在乎的,你不妨再去尋一尋榮府的太太!”

    淨虛老尼見王熙鳳軟硬不吃,也別無他法,隻能說了幾句場麵話,便告辭離去了!

    賈玢拍著手從裏間走出來,笑道:“辣子愈發的會辦事了,我喜歡!”

    王熙鳳嬌笑著倚到他身邊,問道:“你隻現在喜歡嗎?”

    賈玢彎身將她橫抱而起,道:“一會兒更喜歡!”“討厭”

    裏間頓時響起不合諧的聲音!當兩人盡興之後,王熙鳳趴在炕上與賈玢閑扯,賈玢則側躺著,手腳盡情的在她身上滑動!

    這時門外間晴雨雯的聲音響起:“太太,寶二爺跟秦大爺鬧起來了!”

    王熙鳳聞言詫異道:“他們倆好的恨不得穿一條褲子,怎麽會鬧起來呢?”

    賈玢摸著滿手的滑膩,喊道:“將他二人綁了,先凍他們一宿,明早再說!”

    晴雯道:“是,奴婢這就去吩咐!”

    待晴雯走後,王熙鳳推了賈玢一把,笑道:“你真是個心狠的!”

    賈玢欺身壓上,獰笑道:“現在讓你見識見識更狠的!”“啊!英雄哥饒命呀!”王熙鳳繳械投降了,自然滿室皆春!

    且說秦鍾,寶玉二人,跟著賈玢夫婦也來到饅頭庵來住,當時正在殿上頑耍,因見智能過來,寶玉笑道:“能兒來了。”

    秦鍾道:“理那東西作什麽?”

    寶玉笑道:“你別弄鬼,那一日在老太太屋裏,一個人沒有,你摟著她作什麽?這會子還哄我。”

    秦鍾笑道:“這可是沒有的話。”

    寶玉笑道:“有沒有也不管你,你隻叫住她倒碗茶來我吃,就放你們一馬。”

    秦鍾笑道:“這又奇了,你叫她倒去,還怕她不倒?何必要我說呢。”

    寶玉道:“我叫她倒的是無情意的,不及你叫她倒的是有情意的。”

    秦鍾隻得說道:“能兒,倒碗茶來給我。”

    那智能兒自幼在榮府走動,無人不識,因此常與寶玉秦鍾玩笑。

    她如今大了,漸知風月,便看上了秦鍾人物風流,那秦鍾也極愛她風流嫵媚,二人雖未上手,卻已情投意合了。

    今智能見了秦鍾,心眼俱開,走去倒了茶來。秦鍾笑道:“給我。”寶玉叫:“給我!”

    智能兒抿嘴笑道:“一碗茶也爭,我難道手裏有蜜!”

    寶玉先搶得了,吃著,方要問話,隻見智善來叫智能去擺茶碟子,一時來請他兩個去吃茶果點心。

    他兩個哪裏吃這些東西,在裏麵坐了一會兒便又出來玩耍。

    直到夜打頭更,秦鍾趁著夜黑無人,來尋智能。

    剛至後麵房中,隻見智能獨在房中洗茶碗,秦鍾跑來便摟著親嘴。

    智能急的跺腳說:“這算什麽!再這樣我就叫喚了。”

    秦鍾求道:“好人,我已急死了。你今兒再不依,我就死在這裏。”

    智能道:“你想怎樣?除非等我出了這牢坑,離了這些人,才依你。”

    秦鍾道:“這也容易,隻是遠水救不得近渴。”說著,一口吹了燈,滿屋漆黑,將智能抱到炕上,就雲雨起來。

    那智能百般的掙挫不起,又不好叫的,少不得依他了。

    正在得趣,隻見一人進來,將他二人按住,也不則聲。二人不知是誰,直嚇得動都不敢動。

    隻聽那人嗤的一聲,撐不住笑了,二人聽聲方知是寶玉。

    秦鍾連忙起來,抱怨道:“這算什麽?”

    寶玉道:“你倒不依,咱們就叫喊起來。”

    羞的智能趁黑地跑了。寶玉拉了秦鍾出來道:“你可還和我好?”

    秦鍾笑道:“好人,你隻別嚷的眾人知道,你要怎樣我都依你!”

    寶玉道:“那好,我讓你離她遠遠的,你依我不依!”

    秦鍾求道:“好寶玉,你身邊有那麽多姐姐妹妹的,我卻隻尋了這一個,你怎能叫我放手呢!”

    寶玉聞言氣道:“姐姐妹妹們我隻是愛護,可我隻想和你好,而你呢,卻和智能兒在這兒做那醃臢事,你羞也不羞?”

    秦鍾有些生氣了,道:“我就是喜歡女人了,你拿我怎麽辦吧!”

    寶玉也氣道:“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