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你爹的人,也敢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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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雲一心要入社,眾人見她這般有趣,越發喜歡,都埋怨昨日怎麽忘了她,遂忙告訴她韻。

    史湘雲一起興頭,等不得推敲刪改,一麵隻管和人說著話,心內早已和成,即用隨便的紙筆錄出,先笑說道:“我卻依韻和了兩首,好歹我卻不知,不過應命而已。”說著遞與眾人。

    眾人道:“我們四首也算想絕了,再一首也不能了。你倒弄了兩首,那裏有許多話說,必要重了我們。”

    一麵說,一麵看時,隻見那兩首詩寫道:其一神仙昨日降都門,種得藍田玉一盆。自是霜娥偏愛冷,非關倩女亦離魂。秋陰捧出何方雪,雨漬添來隔宿痕。卻喜詩人吟不倦,豈令寂寞度朝昏?

    其二蘅芷階通蘿薜門,也宜牆角也宜盆。花因喜潔難尋偶,人為悲秋易斷魂。玉燭滴幹風裏淚,晶簾隔破月中痕。幽情欲向嫦娥訴,無奈虛廊夜色昏!

    眾人看一句,驚訝一句,看到了,讚到了,都說:“這個不枉作了海棠詩,真該要起海棠社了。”

    湘雲道:“明日先罰我個東道,就讓我先邀一社可使得?”

    眾人道:“這更妙了。”因又將昨日的與她評論了一回。

    至晚,湘雲偏要與寶釵同睡,寶釵心下為難卻不露聲色,笑道:“好呀,我正要與你說說話呢!”

    寶釵將湘雲邀往蘅蕪苑安歇去,又讓鶯兒去與賈玢說一聲!

    湘雲燈下計議如何設東擬題,寶釵聽她說了半日,皆不妥當,因向她說道:“既開社,便要作東。雖然是玩意兒,也要瞻前顧後,又要自己便宜,又要不得罪了人,然後方大家有趣。

    你家裏你又作不得主,一個月通共那幾串錢,你還不夠盤纏呢。這會子又幹這沒要緊的事,你嬸子聽見了,越發抱怨你了。

    況且你就都拿出來,做這個東道也是不夠。難道為這個家去要不成?還是往這裏要呢?”

    一席話提醒了湘雲,倒躊躕起來。

    寶釵道:“這個我已經有個主意。我們當鋪裏有個夥計,他家田上出的很好的肥螃蟹,前兒送了幾斤來。

    現在這裏的人,從老太太起連上園裏的人,有多一半都是愛吃螃蟹的。前日姨媽還說要請老太太在園裏賞桂花吃螃蟹,因為有事還沒有請呢。

    你如今且把詩社別提起,隻管普通一請。等她們散了,咱們有多少詩作不得的。我和我哥哥說,要幾簍極肥極大的螃蟹來,再往鋪子裏取上幾壇好酒,再備上四五桌果碟,豈不又省事又大家熱鬧了。”

    湘雲聽了,心中自是感服,極讚她想的周到。

    寶釵又笑道:“我是一片真心為你的話。你千萬別多心,想著我小看了你,咱們兩個就白好了。你若不多心,我就好叫他們辦去的。”

    湘雲忙笑道:“好姐姐,你這樣說,倒多心待我了。憑我怎麽糊塗,連個好歹也不知,還成個人了?

    我若不把姐姐當作親姐姐一樣看,上回那些家常話煩難事也不肯盡情告訴你了。”

    寶釵聽說,便叫一個婆子來:“出去和大爺說,依前日的大螃蟹要幾簍來,明日飯後請老太太姨媽賞桂花。你說大爺好歹別忘了,我今兒已請下人了。”

    那婆子出去說明,回來無話。

    這裏寶釵又向湘雲道:“詩題也不要過於新巧了。你看古人詩中那些刁鑽古怪的題目和那極險的韻了,若題過於新巧,韻過於險,再不得有好詩,終是小家氣。詩固然怕說熟話,更不可過於求生,隻要頭一件立意清新,自然措詞就不俗了。究竟這也算不得什麽,還是紡績針黹是你我的本等。一時閑了,倒是於你我深有益的書看幾章是正經。”

    湘雲隻答應著,因笑道:“我如今心裏想著,昨日作了海棠詩,我如今要作個菊花詩如何?”

    寶釵道:“菊花倒也合景,隻是前人太多了。”

    湘雲道:“我也是如此想著,恐怕落套。”

    寶釵想了一想,說道:“有了,如今以菊花為賓,以人為主,竟擬出幾個題目來,都是兩個字:一個虛字,一個實字,實字便用‘菊’字,虛字就用通用門的。如此又是詠菊,又是賦事,前人也沒作過,也不能落套。賦景詠物兩關著,又新鮮,又大方。”

    湘雲笑道:“這卻很好。隻是不知用何等虛字才好。你先想一個我聽聽。”寶釵想了一想,笑道:“《菊夢》就好。”

    湘雲笑道:“果然好。我也有一個,《菊影》可使得?”

    寶釵道:“也罷了。隻是也有人作過,若題目多,這個也夾的上。我又有了一個。”

    湘雲道:“快說出來。”

    寶釵道:“《問菊》如何?”

    湘雲拍案叫妙,因接說道:“我也有了,《訪菊》如何?”

    寶釵也讚有趣,因說道:“越性擬出十個來,寫上再來。”說著,二人研墨蘸筆,湘雲便寫,寶釵便念,一時湊了十個。

    湘雲看了一遍,又笑道:“十個還不成幅,越性湊成十二個便全了,也如人家的字畫冊頁一樣。”

    寶釵聽說,又想了兩個,一共湊成十二。又說道:“既這樣,越性編出他個次序先後來。”

    湘雲道:“如此更妙,竟弄成個菊譜了。”

    寶釵道:“起首是《憶菊》;憶之不得,故訪,第二是《訪菊》;訪之既得,便種,第三是《種菊》;種既盛開,故相對而賞,第四是《對菊》;相對而興有餘,故折來供瓶為玩,第五是《供菊》;既供而不吟,亦覺菊無彩色,第六便是《詠菊》;既入詞章,不可不供筆墨,第七便是《畫菊》;既為菊如是碌碌,究竟不知菊有何妙處,不禁有所問,第八便是《問菊》;菊如解語,使人狂喜不禁,第九便是《簪菊》;如此人事雖盡,猶有菊之可詠者,《菊影》《菊夢》二首續在第十第十一;末卷便以《殘菊》總收前題之盛。這便是三秋的妙景妙事都有了。”

    湘雲依說將題錄出,又看了一回,又問詩韻。

    寶釵笑道:“何苦為韻所縛。咱們別學那小家派,隻出題不拘韻。原為大家偶得了好句取樂,並不為此而難人。”

    湘雲道:“這話很是。這樣大家的詩還進一層。但隻咱們幾個人,這十二個題目,難道每人作十二首不成?”

    寶釵道:“那也太難人了。將這題目謄好,都要七言律,明日貼在牆上。她們看了,誰作那一個就作那一個。有力量者,十二首都作也可,不能的,一首不成也可。高才捷足者為尊。若十二首已全,便不許他後趕著又作,罰他就完了。”

    湘雲道:“這倒也罷了。”二人商議妥貼,方才熄燈安寢。

    賈玢這裏歇在了鴛鴦這屋,享受著她帖心的服待,說道:“你哥嫂如何?”

    鴛鴦道:“爺怎麽想起他們來了,我哥哥、嫂子蒙太太不嫌棄,在府裏做了管事的!雖說勢力了一些,但還算老實!”

    賈玢笑著撫摸著她微微隆起的肚皮,笑道:“別讓孩子有個奴才舅舅,明天讓鳳兒發還契書,我另給他個活計!”

    鴛鴦雙目放光,討好道:“好老爺有什麽活計他能勝任!”

    賈玢笑道:“告訴你也無妨,我準備在河北張家口一帶建一座馬場,需要一個知根知底的人打理,正好想到了你哥!”

    鴛鴦喜道:“謝謝老爺,老爺你對我真好!”

    賈玢頗喜她撒嬌的樣子,笑道:“別人的娘家都有依靠,不能獨委屈了我的鴛鴦!你可是爺的第一個女人呢!”

    鴛鴦喜極而泣道:“奴婢一點也不委屈,能跟著老爺,奴婢死也願意!”

    賈玢擁著她躺在床上,笑道:“隻要給爺養好孩子就行!”

    鴛鴦聽他如此說,更是歡喜,嬌笑道:“我一定給老爺生個大胖兒子!”

    賈玢笑著拍拍她的翹臀,道:“睡吧!”

    第二日,賈玢將焦大與金文翔找來,道:“我打算在河北草原上起座馬場,由文翔總管,焦老就從旁監督幫忖一下!”

    焦大因在開國時期,從戰場上將受傷老寧國公背下來,因此在寧府地位特殊,誰知他好喝酒罵人,不受主子待見,遂被安排在馬廄做事。

    焦大更是鬱悶,曾喝了酒大罵“扒灰的扒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被賈珍狠狠地教訓了一番!

    得虧自己孫子受到玢大爺的器重,日子才過得好一些了,當下保證道:“大爺放心,老頭子別的不行,在寧府養了半輩子馬,這點能力還是有的!”

    賈玢笑道:“您老是咱家的老人,此次讓您去是坐鎮的,可不是幹活的!文翔可要把焦老照顧好,有一點閃失,我扒了你的皮!”

    金文翔笑道:“老爺您瞧好吧!我一定把焦老爺子和馬養的白白胖胖的!”

    焦大罵道:“放屁,馬能胖嗎?得養的膘肥體壯!”

    金文翔忙道:“是我不會說話,一定給您養最好的馬!”

    賈玢拍了拍金文翔肩膀,道:“鴛鴦年後就要生了,別讓自己的外甥瞧不起,好好幹,將來我給你弄個官身!”

    金文翔跪地哭道:“老爺,奴才記住了,一定好好幹,不給妹妹丟人!”

    賈玢又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便拿出一封書信,讓他們去尋王玥,搭伴同行也好有個照拂!

    一老一青兩人興高彩列的去了!

    賈玢親自帶著林安去了工部,胡士營也在,命人領林安去報道,笑著請賈玢喝茶,道:“賈大人當真輕閑呀!”

    賈玢苦笑道:“我一開始也是這般想的,誰知管了以後,這大小瑣事讓人頭大,與兵部、地方衙門是各種扯皮,煩不勝煩,最後一甩手,讓下麵的人去辦,我才躲了個輕閑呐!”

    胡士營笑道:“賈大人悟了!正是難得糊塗嘛!”

    賈玢笑道:“我才知道,這滿朝文武隻有胡大人最明白,也最糊塗!”

    胡士營道:“這叫小事不掛心,大事不糊塗!賈大人你有的學呢”

    賈玢笑問:“不知皇上最近可好?賈某數次上疏問安,皆被駁回,感覺不在朝中一般,耳目閉塞消息皆無!”

    胡土營請賈玢遊覽工部,兩人來到一座涼亭,胡士營壓低聲音道:“文若可曾聽說遼東一事!”

    賈玢眼珠一凝,問道:“還請大人解惑,賈某近月一直留連溫柔鄉,不曾關心朝中大事!”

    胡士營用微不可察的聲音道:“據傳南安郡王為了一女子,與女真汗王努爾哈赤數起爭端,還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賈玢沉聲道:“皇上何意?”

    胡士營歎了一聲,低聲道:“皇上無心理會那邊了,交給忠順王爺負責了!”

    賈玢道:“忠順就是一和稀泥的,怎能妥善處理?”

    胡士營用更低的聲音道:“宮裏出事了!”

    賈玢驚道:“何事?”

    胡士營背對賈玢四處看了一下,道:“皇上長期服用道士所獻金丹,前幾日突發昏厥!”

    賈玢急道:“身體可有礙?”

    胡士營搖頭道:“太醫全都閉口不言,皇上昏迷期間,還出了一樁大事!”

    賈玢問道:“難道有人沉不住氣了?”

    胡士營低聲道:“三皇子淫辱後宮嬪妃,被突然醒來的皇上發現了!”

    賈玢驚的目瞪口呆,心裏狂罵,真他媽找死呀!

    永正帝共有五子,前兩個幼年夭折了,現今隻有皇三子趙時順利成年,四皇子曆與五皇子晝皆為永正帝登基後所出!

    如此一來這太子之位,很有可能落在三皇子時的頭上,永正帝亦曾多次暗示,三皇子不錯,將來可期!

    誰想他來了這麽一出,叫人如何不罵娘,朝中支持他的大有人在,甚至賈玢也很看好他!

    賈玢低聲問道:“皇上如何處置的?”

    胡士營道:“先暫時軟禁在居所,等皇上大安後再行處置!”

    賈玢搖頭道:“山雨欲來風滿樓呀!”

    胡士營道:“賈大人,真羨慕你呀,現在你不入朝堂,少了很多風險!”

    賈玢奇道:“大人此言何意?”

    胡士營譏諷道:“有些在四處串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