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小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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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書院,早有小僮候在一旁,將東陽曜引至書房,便躬身退下,神色之間頗有幾分傲然。
東陽曜並不引以為忤。
“有什麽樣的主子,便有什麽樣的奴才”這句話十分有道理。
從小僮的神色之中,他倒覺得這書院的院長應是不俗之輩。
就這樣,東陽曜從日上三竿靜靜地等至日落西山。
即使肚子早已餓得“咕咕”直叫,他仍是神色自若、淡定自如,並無一絲一毫的焦躁與不耐流露出來。
就衝這份修養和定力,書院的院長也暗自點頭,子期先生的眼光果然不錯。
罷了,這孩子的第一關已然過了!
隨即,他附耳對小僮如此這般地叮囑了一番,院長大人才悄然離去。
於是,待至掌燈時分,小僮才推門而進,神色之間帶著一絲歉意:“不好意思,院長大人今日有重要的客人,恐怕沒有時間接待你了。”
“那麽,學生明日再來。”
東陽曜平靜地起身欲走,卻被小僮出手攔下了,略顯為難地說道:“大人說'來者即是客',您看......”
“那麽就客隨主便吧”
“那就好,不過,書院的飯菜比較簡單,還望公子多多包涵”
東陽曜注意到小僮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頓覺這書院的院長和藥王大人在某些方麵有著些許的相似。
“啊嚏”
藥王穀中的藥王大人剛剛打了一個噴嚏,立馬,就有一方小小的絲帕遞了過來。
同時,穎兒有些擔憂地問道:“爺爺,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來,乖孫女,再給爺爺背一段”
一伸手,抱過穎兒那肉乎乎的小身子,從未被人如此關心過的藥王大人,老懷大慰。
穎兒一邊“咯咯”地笑著,一邊用清脆的童音流暢地背了下去:“腎者主水,受五髒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髒盛,乃能瀉......”
這清脆悅耳的童音在藥王穀上方盤旋著,盤旋著,轉而傳向了遠方......
一定是自己出現幻覺了,他竟然聽到了穎兒的聲音,東陽曜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一低頭,東陽曜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麵前已端來了一個食盤。
裏麵盛放著兩個幹巴巴的饅頭和一小碟約是蘿卜醃製的鹹菜。
“公子可是覺得這飯菜不合口味?”
一看到東陽太子笑著搖頭,那小僮便仿佛抓住了什麽把柄一般,略顯得意地逼問著東陽曜。
“不是,隻是想起了一個故人罷了。”東陽曜老老實實地回答道,神色之間並無半分虛假。
然後,他拿起饅頭,就著鹹菜,優雅地吃了起來。
若不是東西是自己親自準備的,小僮簡直都要懷疑眼前的這位太子殿下正在進食的是珍饈美味。
悻悻地閉住嘴巴,轉身又端過來了茶水。
東陽曜自是從善如流地端起茶水,輕呷一口。
他現在已經明白了,這些大約就是那位院長大人對自己的考驗罷了。
若是換作旁人,可能當場就會吐了出來,當然,也有不為了失態而勉強呑咽下去的。
可是這位東陽太子,不但神色自若地細細品嚐著,還老神在在地讚了一聲:“好茶!”
看不慣東陽曜那張人神共憤的臉上悠然自得的神情,小僮忍不住賭氣似地又問:“公子可品出這茶究竟好在哪裏?”
“如若在下品的不錯的話,這茶取自於柳葉,是過了夏的老茶。”
此話一出,小僮就是一震,再看向東陽曜時,神色已然恭敬了幾分。
因為在真正懂茶的人看來,茶是鐘山川之靈異,得天地之和氣的靈物。
既然如此,那麽除了世人所熟知的名茶之外,許多文人雅士更偏好於用竹葉、柳葉、棗葉以及梨葉等自行加工成的粗茶。
這種茶初喝起來又苦又澀,但細細品味別有一番韻味,與“禪”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隻有真正對茶文化和禪有所研究的人,才會悟出這其中的奧妙。
但許多大戶人家對這種粗茶是連漱口都不屑於用的,更何況是貴為皇家太子的東陽曜呢?
隻能說,東陽曜確實對“茶”有著深刻的了解和獨到的見解罷了。
這一關,東陽曜又過了!
待收拾好碗筷,不再作聲的小僮將東陽曜引至客房。
說是客房,但房間裏空蕩蕩的,隻有一簾粗席鋪在地上,旁邊還放著一床薄被。
也不知那小僮從哪兒捧過來一套粗布衣裳,示意東陽曜換上。
東陽曜也不矯情,待衣服換好後,小僮又已備好了草鞋編就的木屐......
麻木地看著東陽曜換裝並洗漱完畢,小僮才嘟著小嘴躬身退出。
這東陽太子沒事兒長得那麽好看幹嘛?
即使是粗衣草履,穿在他的身上,反而比那些個穿華裳美服的,更加突顯出他的高貴氣質。
“但願你今天晚上睡不著覺”,小僮恨恨地想,那樣的粗席薄被,即便是他,也無法適應。
甫一看見小僮那忿忿不平的神色,院長大人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有些訝異地問道:“過了?”
“是”小僮老老實實地將經過敘述了一遍,有些沮喪。
他那孩子氣的模樣,逗得院長大人笑了起來,感慨萬千地說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先生在說些什麽,瑧兒聽不懂”小僮有些茫然地問道。
院長大人一伸手揉了揉小僮的頭,慈愛地說:“沒什麽,先生隻是一時感慨罷了。”
瑧兒哪都好,就是愛使些小性子。
大約是在書院這樣單純的環境裏長大的吧,根本不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
但比起那些奸詐狡猾之輩,他更喜歡瑧兒的天真爛漫。
......
東陽曜正盤腿坐在粗席之上,借著微弱的燈光看著手裏的書卷,卻見宮月失了魂似的從窗牖之中翻了進來。
忍不住出口問道:“怎麽了?”
好半天,宮月才略微緩過神來,有些呆滯、遲緩地回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瑧兒”
東陽曜輕輕地皺了皺眉,瑧兒?這個名字怎麽聽起來有點兒耳熟。
猛地,他眼前一亮,東陽曜想起來了。
當年,宮月全家被害之時,就有一個尚在哺乳期的幼弟,名喚“瑧兒”。
再一看,宮月還是一副丟了魂似的模樣,東陽曜試探著問道:“該不會是剛巧那個小僮也喚作瑧兒吧?”
“殿下怎麽知道的?”
回過神來的宮月,一臉的不可置信,難不成殿下能掐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