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臉上寫著呢”

    東陽曜開著玩笑，試圖緩解一下氣氛。

    沒想到，宮月還真的伸出手來，在臉上抹了一把。

    隨後才反應過來，悶悶不樂地指控：“殿下又拿我打趣兒”

    借著燈光，東陽曜突然發現宮月的長相和這表情倒與剛才那小僮的確有幾分相似。

    仔細地思考了一下，東陽曜略顯幾分謹慎地問道：“宮月，你可有能證明你身份的物件？”

    “有”

    宮月老老實實地答道。

    一伸手，小心翼翼地從脖子裏掏出一塊玉佩，交給了太子殿下。

    東陽曜細細地翻看著玉佩，正麵刻了一個“宮”字，反麵刻了一個“月”字。

    字體略顯粗糙，與玉佩的成色顯然有所不搭。

    “當年，宮家一直被仇家所追殺，父親便給每一個孩子都親手刻了一塊玉佩，貼身佩戴著，不許我們摘下。

    父親說，宮家的血脈能活下來一個便是一個。

    即使有一日離散了，日後也可以憑借著身上的玉佩相認。”

    說到這兒，宮月突然反應過來。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盯著東陽曜看，張口結舌道：“殿下，不會是......”

    實在不忍心再看到宮月結巴下去了，東陽曜點了點頭：“如你所想，有這個可能性。”

    而且，越看，東陽曜越覺得宮月與這小僮相似之處頗多。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宮月的嘴巴一下子便張得老大，不誇張地說，在裏麵塞個雞蛋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他剛剛隻是替殿下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一時興起，想要去打個抱不平而已。

    所以，他才會跟蹤那小僮，準備戲弄一下那個臭小子。

    結果，一聽到“瑧兒”這個名字，他便失魂落魄地跑了回來。

    現在，殿下現反倒說這個小僮有可能是自己的親弟弟。

    宮月震驚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兒傻！

    沉默了片刻，一根筋的宮月方如夢初醒般地，轉身就想往外跑。

    東陽曜一把拉住心急如焚的宮月，一連串的問題，把腦子本就不太靈光的宮月砸得暈頭轉向。

    “你可是要去找那小僮？你知道他住在哪兒？

    這是書院，宮月，你自己看看究竟有多少個房間？

    若是一間一間地找過去，恐怕找到天亮，你也找不完。”

    東陽曜冷靜地替宮月如是分析道。

    “那殿下說我該怎麽辦？”

    “等”

    說完，東陽曜幹脆放下手中的書卷，拉起被子蓋上，有些悶悶不樂地道：“先睡覺，有事明天再說吧。”

    東陽曜倒是睡了，宮月則是一臉問號地站在原地呆楞了許久。

    他好想拉住殿下問個明白：“怎麽等？等什麽？......”

    可一看殿下似乎並不想多說，想了一想，一向習慣於服從的宮月也就作罷了。

    而躺在被子裏的東陽曜，確實有些悒悒不樂。

    說實話，剛剛有那麽一刹那，他的確有些羨慕和嫉妒宮月。

    他畢竟也隻是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心中難免會渴望親情。

    然而，這樣的血脈親情，在帝王之家可曾見到過？！

    不過，東陽嚁轉念又一想，他還有穎兒呢。

    或許穎兒就是上天賜予他最好的禮物，是對親情的另一種補償。

    一想到穎兒伸著肉乎乎的小胳膊，對著他甜甜地喊著：“哥哥，抱”，東陽曜就又喜不自勝起來。

    嘴邊噙著一絲笑意，太子殿下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隻留下宮月睜著一雙大眼，可憐巴巴地盼著天亮。

    第二天早上，甫一看到精神抖擻的東陽曜，雖然心裏早有準備，小僮還是吃了一驚。

    看來盡管是粗席薄被，這太子殿下仍是一夜好眠，子期先生和院長大人果然沒有看錯人。

    他雖學不來院長大人的原話，但在大人多年的悉心教導下，讓他至少懂得了“自古英雄多磨難，從來紈絝少偉男。”

    這大概也是院長大人出這些題目的意義之所在吧！

    這麽一想，神色之間便已多了幾分敬重，少了昨日的輕慢。

    東陽曜一直在暗中仔細地觀察著他的表情與動作，越看越覺得他與宮月在某些方麵極其相似。

    心中暗歎：“好一個單純、耿直的孩子，所有的想法均明明白白地寫在了他的臉上”

    就這樣，東陽曜被請到了院長大人的書房。

    甫一照麵，兩個人均在暗自打量、評估著對方。

    東陽曜看到的，是一位精神矍鑠，麵容慈和的老者，身著青色的粗布長袍，領部還綴有白色的護領。

    若不是眼中閃爍著睿智與調皮的光芒，根本就無法將其與昨日那些稀奇古怪的測試聯想到一起。

    而院長大人則在心中暗歎：好一個豐神俊美的少年郎！

    就連那一身極其普通的粗布衣服，也掩不住他卓爾不群的豐姿。

    即便站在那裏不言不語，那副君臨天下的王者氣勢，已初露端倪。

    隻是電光石火之間，這一老一少已為對方做出了最基本的評判。

    小僮恭恭敬敬敬地端來茶水之後，便垂手站在老者的身旁，好奇地打量著房間裏沉默不語的兩個人。

    單純的他哪裏知道，兩個人即便是沒說話，已正麵交鋒了一次。

    最後，還是院長大人一聲輕咳，掩去了初次見麵的尷尬，眼神裏明顯地透露出不滿：“臭小子，難不成還要我老人家率先開口？！”

    東陽曜這才醒悟過來，恭恭敬敬地先給院長大人深施一禮，再取出子期先生的推薦信，雙手遞了過去。

    很快，這一老一少便相談甚歡。

    雖不能說是字字珠璣，但也相差無幾。

    不過，小僮表示：完全聽不懂！

    就這樣，大約過了兩個時辰，小僮終於忍不住出口提醒：“先生，該吃飯了！”

    口氣當中有明顯的不滿。

    院長大人這才恍悟，寵溺地看了小僮一眼，連連點頭應是。

    小僮翻了翻白眼，噘著一張小嘴，不高興地嘟囔著：“真是的，一大把年紀了，也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又瞪了一眼東陽曜，雖未出口，但明顯地是在控訴著他這個罪魁禍首。

    東陽曜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

    直到小僮離去，他這才正色道：“先生，可否告知你這小僮的名字？”

    院長大人的眼神當中，立馬就有了防範之色，沉吟半晌才道：“他隻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不知殿下打聽這個做什麽？”

    東陽曜一聲長歎，出口喚道：“出來吧”。

    一直隱匿在屋簷底下的宮月，這才翻身從窗牖之中，輕縱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