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還是我家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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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頭看看被潑的滿是油漆的大門,白小白強壓心中的怒火,盡量溫和的拍響了那個自己無比熟悉的大門。“砰砰砰,爸、媽,開門啊,我是小白。媽,開門呐。”

    半晌,聽到從裏屋悉悉索索的發出一個人的腳步聲,從聲音就能聽出猶豫。隨著腳步挪動到了門口,腳步的主人發出了顫抖的疑問“你是小白?我兒子小白?”

    “是啊,媽。你快開門啊,這到底咋回事兒啊,咱家咋成這樣啦。”白小白聽出了是自己母親的聲音,抓緊焦急的回應,生怕慢了一步老人家就直接消失了似得。

    門後傳來了匆忙上下搜索衣服發出的梭梭聲,再接著就是慌忙的摸著院門上插劃和開鎖的動靜,於此同時還伴隨著老人家略帶激動哽咽的聲音

    “真的是我兒子,小白啊你可回來了,媽給你開門,你別著急哈,媽給你開門。”

    大門敞開的一瞬間,白小白看到了分開8年的母親,母親的麵容比自己離開家的時候更顯蒼老了,自己離開家的時候,母親本來還是一頭黑發,現在已經變得斑白了,黑白參雜的顏色紮的白小白眼睛都模糊了。

    “媽……”

    老太太開門看到了自己的兒子,眼淚順著眼角簌簌而下,一邊流著淚一邊笑著接過兒子的行李,一邊用一隻手**著兒子的臉。

    “哎,瘦了,黑了,壯實了也長大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快進屋,媽給你做好吃的去。老頭子,老頭子,兒子回來了,兒子回來了,這回兒子再也不走了!”

    白小白跟在明顯高興的有些語無倫次的母親身後,走進了這個依舊熟悉的家,走過走廊,跨過院子,屋門前的酸菜缸,院門旁邊的倉房,一切都是老樣子,環視了一遍這個自己從出聲到長大的地方,白小白跨步進入正房,滿心期待的那個健碩的父親過來給自己一個大大擁抱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屋內溫度很低,陽光從窗裏射進來看到光柱上滿是灰塵飛揚,屋內亂七八糟的,也並不是平時母親整潔的風格。大廳那張雙人床上躺著一個瘦的隻剩皮包骨頭的老人,聽見了母親的呼喊,正在盡力的想翻過身來看向門口方向。

    “爸,你這是怎麽了?爸。媽到底怎麽回事兒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夏天時候你不還說家裏一切都好呢嗎,怎麽我爸成這樣了。咱家怎麽也變這樣了啊。”看到臥床的父親,破敗的家,再結合剛到家門前的情況,白小白瞬間崩潰了,像一頭要吃人的獅子,沙啞的嗓子從胸膛裏發出嘶吼,中氣十足的聲音仿佛把房梁上的塵土都振掉了一些。

    白母走到床邊,幫白父翻過身,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強壓顫抖的聲音,盡量平靜的看向白小白

    “兒啊,你爸得了癌症,今年年初檢查出來的,胃癌,發現就是晚期了,我說把房子賣了給你爸治病,你爸說啥不幹,說癌症都是嚇死的,反正都是個死,把錢打水漂了都不如存著給你娶媳婦。咱家誰也擰不過他,就這樣一天比一天身體差,上秋開始,咱家這片進入了政府棚戶區改造範圍,本來說是能按照標準補償兩套房子外加50萬元搬遷費,但是不知道怎麽搞的,咱家這片就變成開發商的地了,這幫開發商說咱家房子不值那麽多錢,評估後能給一套房子,還得在新小區建完後拿補償款的部分補齊房款才給房,你爸本來想著按照原來說的補償年底把手術做了,估計還能看著你結完婚,哪成想出了這事兒,一著急一上火,一下子就臥床不起了,送到醫院,大夫檢查後告訴我們你爸的病現在治已經沒意義了,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全身,最多也就還能活一個多月,外加周圍拆遷,就剩咱家周圍這幾戶,開發商看咱們不搬,就找一幫社會青年,給咱們這邊掐了水電,天天在咱家門外,潑油漆,潑糞,砸玻璃。警察一來他們就跑了,警察前腳走,後腳他們就跟過來。”

    聽著母親顫顫巍巍的敘述,白小白眼睛都要瞪爆了,血絲布滿了白眼球,手中的拆遷協議被他攥成了一個團,聽說過開發商拆遷的惡性,沒想到居然發生到了自己身上,而且父親的病已經這樣了,他們居然一點人情也不講,根據母親剛才講的,估計這裏麵還會有官商勾結的情況,看著在床上艱難呼吸的父親,白小白蹲下身,一隻手**著父親已經瘦到變樣的臉,另一隻手緊緊握住父親幹枯的好似柴條的手。

    “爸,兒子回來晚了,爸……”

    叫了父親兩聲,白小白再也說不下去了,眼淚順著眼角默默流淌,室內的空氣仿佛凝住了,隻剩下了抽泣,當初自己走的時候,父親是那麽的威武,也曾當過兵的他站在月台上送自己離開時,仿佛能扛起一座大山的臂膀隻是衝著自己揮了揮,鏗鏘的聲音隻跟自己說了句好好幹,幹不好別回來。過年的時候,給家裏打電話,父親還說等年底複原了回家要和自己喝兩盅呢,這才過了幾個月的時間,現在的父親居然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好好的家,原來那個雖然破舊但整潔,小但溫馨的家,已經變成像是荒郊野宅一樣的破敗零落,為什麽自己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幹了八年,自己的家卻成了這副樣子?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跟自己天人兩隔的父親,看著破敗的家,想起自己曾經在部隊抗洪、抗震、撲山火,跨國軍演、執行任務衝鋒陷陣,這些難道都是為了讓自己的雙親變成這樣?多年在部隊受到的熏陶和教育,仿佛瞬間變得有一絲動搖,不再那麽牢靠了。

    “兒啊,別想了,你這不是回來了麽,你回來了就好了,咱家好日子就開始了,他們是壞人,咱們不理他們,你可不能看這種情況就做傻事兒啊,你爸我倆這麽忍著,就是想讓你回來以後能好好的安排了工作,上個班,然後消消停停的娶個本分媳婦,好好過日子。他們都是有背景的,咱們惹不起他們,你千萬別辜負了你爸我倆這麽長時間以來做的努力啊”白母看出了白小白的不對勁,馬上焦急的勸阻白小白,白父也隨著白母的勸阻艱難的用盡全身的力氣點著頭。

    白小白聽出了母親語氣中的焦急,又看了看正在用盡全力點頭的父親滿是期望的眼神,繃緊的全身瞬間像是被抽幹了血液,徹底癱軟了,這種無力感是怎麽回事兒?當初自己一個人獨自摸進邊境恐怖分子指揮部,麵對四五個恐怖分子用槍頂著自己的時候也沒有這種無力感,這難道就是現實?

    “爸,媽,你倆放心,我不會做傻事兒,明天我就去民政局報道,但是我保證,那群禍害咱家的地痞流氓也不會好過,我就不信天底下還沒有王法了。”

    說到最後,白小白好像又抓到了一絲什麽,力氣又回來了不少。

    陪著父母坐了一夜,聊著這麽多年部隊的事情,聊著這麽多年家裏的事情,有時哈哈一笑,有時潸然淚下,到了第二天淩晨四五點,白小白謊稱累了,父母才睡去,等到父母熟睡了,白小白站起身將屋子收拾了一遍,7點鍾準時走出家門拿著手續向著民政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