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遠方的家,魚唇的中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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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不器放下了電話,考慮了再三,覺得應該給家裏打個電話報平安。
得益於齊魯省的“村村通工程”,政府給各家各戶免費安裝了座機,孫家也是此項政策的受益者;這讓幾年前,花幾千塊電話初裝費的人,眼紅不已。
雖然時隔13年,2017年的時候,座機早已經不再使用,停機注銷了幾年;孫不器根本不用翻看電話薄,隻是按照心底的記憶,就準確無誤地撥通了家裏的座機。
不多久,媽媽熟悉的聲音傳過來,輕聲問道:“兒啊,最近咋樣,是不是又缺錢拉?你先等兩天,你爸的工資馬上就發下來!咱家的糧食也談好了價錢,就等著糧販子來拉貨……”
2004年,鄉村學校教師的工資拖欠嚴重,孫父的工資已經被拖了大半年,學校一個月隻發一兩百的生活費。幸虧孫家住在鎮子上,家裏還有土地,可以種點菜和糧食貼補家用。
即使時隔十三年,媽媽關心的話語,從來沒有任何改變!
此時孫不器已經淚流滿麵,但強自壓抑住感情,安慰道:“媽媽,我錢夠用的,打個電話,就是問候你們。你和爸爸的身體還好吧?弟弟的身體怎麽樣,要盡快去醫院體檢……”
孫母搶過話,責罵,“我和你爸才40多,身體好著呢!你弟弟活蹦亂跳的,哪裏需要去醫院?你這個做哥哥的,真是不靠譜,怎麽能咒自己弟弟得病呢?如果沒有什麽事情,你以後少打家裏的電話。記得一定要吃、穿好,不要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母親心疼長途電話費,說話的時候,眼睛總是盯著通話時間,總掐著58、9秒,迅速掛斷電話。
孫母好像忽然間,想起來另一件事情,焦急的說道:“你要的貧困證明,現在有點問題,村裏不給蓋章;這個材料,你要的不急吧?”
大一學期末,學校通知貧困生可以辦理助學貸款,但是銀行需要一係列的材料,其中就需要村委會、鎮政府開的貧困證明。
前世的時候,孫父去村裏開證明,但被村委會拒絕,以對方有固定工作,孫不器根本不符合貧困生的條件。
村長一家和孫家因為宅基地的糾紛,兩家已經十幾年不“搭腔”,現在逮住了機會,當然要刻意刁難。
孫不器沒有拿到貧困證明,但在輔導員彭學勝的旁敲側擊下。他比照著同學開辦好的貧困證明,自己私自刻了一個蘿卜章。
銀行的審核人員都是例行公事,不會特意抽查,都是聽取學校的意見。孫不器的假文件也跟著魚目混珠,順利地拿到了助學貸款,然後他順利的完成了學業,在規定的時間內,還清了貸款。
孫父和村長吵了幾回,但是絲毫用處都沒有,這也激勵著孫不器從政的決心。
畢業後,孫不器進了市府辦公室,和村長家的爭執才“友好”解決。
聽到老孫家的兒子,當了市府“大官”。村長請鎮長做中人,親自上門賠禮道歉,親自給一直看不起的孫父敬酒、服軟,主動讓出了多占的宅基地。
孫不器在心裏狠狠的記了一筆,自己以前沒有能力,讓父親多受了幾年窩囊氣。這次寒假回家,他一定要當麵打回去,讓村長吃不了兜著走!
“貧困證明的事情,你們兩個別管了,那個東西無可不無可。”孫不器為了安父母的心,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孫不器以前都是謹遵母命,掐著點、看著時間打長途電話,今天終於“任性”了一次,和父母都聊了一會天,雖然都是家長裏短、雞毛蒜皮的小事,卻打開了塵封多年的記憶。
通話時間9分40多秒,在孫母三番五次的提醒、暗示、命令後,孫不器不情願的掛斷了電話。再打多了,母親會更加心疼電話費,那就不是盡孝,而是添堵了。
2004年,一張30元額度的電話卡,要賣31塊,最多隻能打50分鍾的長途,還要在前麵加上特殊的號碼段,比如先撥12593,或者17968;
當然這些後世的“常識”,都是現階段的絕密,賣卡的人絕對不會告訴顧客;打電話的人也嫌麻煩,有時也懶得添加。
孫不器依依不舍的掛斷了電話,舍友們才放開了嗓門;大學的集體生活,大家形成了共識,小夥伴們打電話時,尤其是和家裏、女朋友打電話的時候,旁人不要大聲說話,搞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阿道自豪的炫耀,“sd,你和家裏人說家鄉話,我都能聽懂哎。我真是聰明,看來又掌握了一門方言!”
他一直在跟阿波他們學白話,奈何舌頭太大、太粗,總被嘲笑說的是“閩式白話”。
孫不器舍友來自五湖四海,有講閩南話的阿道;有講本地瓊州話,更精確的說,應該是文昌話的梁勇;還有白話的阿波和阿勇,兩人因為白話問題,也是內鬥、紛爭不斷;
阿波說的白話,更接近桂式白話;阿勇說的是南海白話。兩人互相嫌棄,都說對方的白話不正宗;
但是孫不器聽到本班羊城女生,說出抑揚頓挫的正宗白話,對兩人露出嫌棄表情的時候。他又會被兩人聯手,受到強烈的人身攻擊。
孫不器掛完電話,放下了心理負擔,心情大好,和舍友開起了玩笑,“阿道,我教你一個學習北方話的不傳之秘。你如果學會了這句繞口令,普通話就合格了。聽好了:化肥會揮發!”
阿道好奇心重,每樣東西都想參與,但大部分都是三分鍾熱度。他笑嗬嗬的來到孫不器身邊,低聲的念了兩遍繞口令,引起了宿舍的哄堂大笑,才知道被對方耍了。
阿道對孫不器怒目相向,吐出一串經典國罵,揮一揮衣袖,轉身就走。
孫不器落井下石,高聲說道:“阿道,別走啊,你別走!如果嫌棄這句太簡單,我還有稍微難點的句子,比如“黑化肥會發灰,灰化肥會發黑。”,或者“黑化肥揮發發灰會花飛,灰化肥揮發發黑會飛花”。真的,這些都不難學,你再試試嘛。”
阿道回過身,對著一張誠懇臉的孫不器,豎起了兩根中指,小聲嘀咕,“你們這些中原人,良心真是太壞了!”
fj話裏“h”,“f”不分,所以後世fj人,經常被調侃為胡建人;因為語言不好交流的原因,從明朝中期開始,一直都是科舉強省的八閩大地,竟然沒有出過一個大學士或者首輔。
阿道是宿舍的開心果,雖然長的人高馬大,心思卻很單純,大家都很喜歡和他開玩笑,他也不腦;即使惱怒,也是三五分鍾後,氣就消失了。他家在武夷山茶區,提供了宿舍的全部茶葉,雖然學生沒幾個愛喝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