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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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恩寺山門前,主持監寺早就帶著一眾僧人等候前來還願的小王爺。僧人們莫不是喜氣洋洋,王府昨天就差人來說,小王爺因受了本寺佛爺庇佑,起死回生,今日特來還願。福王府的闊綽,整個洛陽城誰不知道。再加上福王府與迎恩寺本就有著一層特殊的關係,想來這一次,本寺又要大大的添一筆香油錢了,這真可謂是“人在寺中坐,錢從天上來”。

    心裏惦記著迎恩寺偌大寺院的朱由鬆,帶著一眾侍從,快馬加鞭,過了東關街,直奔寺門。遠遠就看到一排排的光頭,在陽光下更顯明亮。僧侶們自主持以下,誰見過這麽心誠的香客,隻當是世子感念佛陀救命之恩,就這麽幾步路尚且風風火火,急不可耐,不由大為感動,齊聲念了句:“阿彌陀佛。”

    主持慈恩大師沒出家前,俗名叫做曹錕,是福王故交,在京城一起長大的玩伴。隻因後來家裏長輩犯了事,被抄家滅族,隻有他逃到好友福王那裏,保住了性命。後來福王就藩洛陽,在洛陽興建起偌大一座寺院,前來投奔的曹錕搖身一變,成了得道高僧,做了這迎恩寺的主持。慈恩是王府常客,認得朱由鬆相貌,趕忙迎上前來:“世子一路辛苦,迎恩寺僧人在此恭迎世子。”

    朱由鬆打眼一看,所有僧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就好像眼前的不是一群和尚,而是一群秋收之後的老農。沒想到自己在迎恩寺這麽有人氣的朱由鬆有點受寵若驚,想到一會借地安置難民更有了底氣。不過頗為奇怪的是,電視劇裏每逢災年和尚們不是都支口大鍋在寺門前救濟災民,不知為何,離這不遠的東關街擠滿了難民,這裏卻空無一人。

    慈恩和朱由鬆,你把我看成是送財童子,我把你看作是免費地皮,心裏各懷鬼胎,表麵一團和氣地進了山門。進到彌勒殿內裝模作樣還了願的朱由鬆,提出要在寺裏走走,慈恩不敢推諉,隻能陪著客串了把導遊。本來緊隨身後的僧人,意外地發現,這次小王爺還願,竟然是空著手來的,普天之下,也沒這個空手還願的道理啊,不禁大失所望,紛紛散去。其實王妃臨行前給他準備地錢物確實不少,隻是都被他半路用來賑災了。

    在寺內逛了一圈的朱由鬆暗讚好一座大寺,這迎恩寺坐北朝南,占地一百二十畝,山門前有一座歇山式建築的高台戲樓。南北中軸線上依次分布著山門、金剛殿、天王殿、正殿、延壽殿、藏經樓等建築。山門鑲青石門額,上刻“迎恩寺”三個大字;山門內中軸線西側,豎立二通高大的創建碑,金剛殿三楹,天王殿三楹,殿之兩側有鍾、鼓樓;正殿三楹,內供釋迦牟尼佛,殿東側有伽藍殿三楹,西側有祖師殿三楹;延壽殿五楹,殿東西兩側有禪堂;藏經樓五楹,兩側配樓十八楹,內儲大藏經。

    聽慈恩說寺後還有假山一座。另有地藏與十五殿三楹,僧舍十八楹。朱由鬆暗喜,這麽大一個寺院,不必搭房建屋,僅靠各殿宇和僧舍安排幾萬人綽綽有餘。朱由鬆哈了口氣,搓了搓冰涼的雙手,笑嘻嘻的說道:“大師,小王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從朱由鬆進寺開始,慈恩就感覺世子看自己的眼光,或者說看自己的這個寺院的眼神,有種被算計的感覺。看著痞賴的笑臉,更是心驚肉跳。隻是這得道高僧做久了,麵上仍然是一副笑麵彌勒的樣子,還宣了個佛號:“阿彌陀佛,世子但說無妨。”

    “不可,萬萬不可!”

    朱由鬆說完要借寺院安置難民後,本以為就算這老和尚不願意,也得給自己點麵子。誰知道,慈恩好像被夾了尾巴的貓,反應大的超過了自己想象。

    “大師,出家人慈悲為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可是幾萬條性命,都抵上造tm的七萬級浮屠了,你跟我說什麽萬萬不可?”朱由鬆也來了火氣,說話不自覺帶上了另一個世界的習慣助詞。

    慈恩一陣氣苦,本來安置一下,熬過這幾天去不是什麽大事,迎恩寺雖說是寺院,沾上了福王府那也是富得流油。迎恩寺有錢有糧,本不至於為此得罪小王爺。但是這迎恩寺內,有一個大秘密,事關福王,是萬萬不能讓人知道的。迎恩寺隻接待洛陽豪門大戶,寺內養著武僧幾十個,全是吃肉喝酒的胖大和尚,但有平民靠近,都被打了出去。如此防範,為得就是怕有人窺得寺內的這個大秘密。偏偏小王爺要安置幾萬人進來,哪還有不露餡的?

    “你們這些個無良和尚,一個個養的白白胖胖,卻見死不救,真是佛門敗類。小王我今天就在這金剛殿裏,替佛祖他老人家清理門戶。”朱由鬆一看商量不行,隻能來硬的了,所幸自己在王妃的要求下,帶了幾百個護衛,不怕這個主持翻天。

    “趙宏!”

    “屬下在。”

    “你帶人把寺裏和尚一個不拉,帶到金剛殿來。”

    “是!”

    “張浩!”

    “小的在。”

    “你回府裏知會一聲,本世子與佛有緣,要在這迎恩寺裏住十天半月,讓王妃切勿掛念。”

    “是。”

    “劉毅!”

    “在!”

    “你帶人去東關街,將難民帶到這迎恩寺來。”

    “是。”

    “記住,照看好老人孩子,一個也不能少!”

    “是!”

    朱由鬆想了想,這麽多人安置起來不是件容易事,還得從難民內部入手啊。

    “百姓裏有個叫沈慕鴻的,你騎馬單獨給我送來。”

    “是!”

    慈恩兩眼一昏,差點暈了過去。“這小王八蛋是早有計劃啊,還準備讓人到王府求助福王,他把我的人都押到這金剛殿,看來很難有機會了。”想到幫福王做的醜事被發現了的嚴重後果,嚇得目瞪舌彊,呆在原地。

    朱由鬆確實在路上做了兩手準備,本以為隻是留個後手,用不上。誰知道這個主持這麽不上道,一點麵子也不給自己,看來是愛財如命,我偏讓你破財。

    慈恩自從隨福王來了洛陽,一向是仗著王府的勢力欺壓別人,今天嚐到被人用王府勢力欺壓,內心更加苦澀難當。

    金剛殿裏,兩個金剛力士怒目而視,朱由鬆找了個蒲團席地而坐,幾個侍衛手握刀柄,立在身後。迎恩寺所有僧人都被陸續押到殿中,他們尚且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隻見來時還滿臉笑容的世子,繃著臉坐在地上,比金剛殿兩個金剛力士還凶。主持臉色更加難看,紛紛靠近主持,小聲詢問。知道原委後的眾人莫不驚恐,隻是他們平地裏依賴主持,都隻是聽命而為,事到臨頭都噤若寒蟬,默默地站到主持身後。

    朱由鬆看著滿屋的和尚,真是一個比一個白,一個賽一個肥,跟街上遇到的難民一比,更是氣上心頭。這些人不事生產,整日受世俗供奉,到這個時候,竟然暫時騰出點地方收容下百姓都不肯。閉上眼想起眼前的困境,幾萬人安置起來也不是件易事啊。一陣寒風吹進,從脖縫灌進,凍得朱由鬆一個激靈,緊了緊衣襟,眉頭皺的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