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男兒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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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恩寺練武場上,朱由鬆穿著厚厚的棉衣,頭上還帶著個平式襆頭。其實練武場兩三步一個火堆,又聚集了滿滿當當的人群,一點都不冷。但是,有一種冷叫做,你的丫鬟覺得你冷。

    朱由鬆別扭的晃了晃襆頭上的兩根軟帶,跟身旁的沈慕鴻說“差不多就開始吧,今年天寒,再等一會更冷。”

    “世子不跟百姓們說幾句麽?”

    朱由鬆摸了摸鼻子,糗糗地說:“讓我當著幾萬人來個演講,還有點緊張。”

    沈慕鴻啞然失笑,這個世子還有這麽可愛的一麵。“這裏的百姓,誰不感世子救命之恩,還是說幾句吧。”

    小蓮也在一旁鼓動,朱由鬆笑著說:“那我就當仁不讓了,哈哈。”

    張元化一直跟在朱由鬆和小蓮小荷身後,眼前一對璧人,雖然穿著棉衣,一點都掩不住玲瓏曲線。這廝知道兩人是世子的禁臠,不敢多看,偏偏不能越過去走到她們前麵,隻能斜著頭,極不得勁。聽到世子要講話,如蒙大赦,連忙竄到前麵,大聲喊道:“大家都坐下,聽世子講兩句話。”

    朱由鬆在這些百姓中,聲望極高,大家都圍在篝火旁,幾萬人的練武場,鴉雀無聲,都抬頭注視著他。

    慢步走到練武場中央,這裏橫擺著匠人們特意為他做的桌椅。朱由鬆從桌子上拿起一個酒杯,張元化連忙拿起酒壺,給他倒上。朱由鬆端著酒杯大聲喊道:“今夜是除夕,咱們漢人,最看中的就是除夕一家人團圓。但是今年,我知道大家好多人都失去了親人。死者為大,這第一杯酒,我們敬死去的親人。”

    人群中不少人抹起了眼淚,隨著朱由鬆一飲而盡。

    張元化抱著酒壺站在旁邊,看到朱由鬆喝完,連忙滿上。

    “逝者已逝,咱們活著的人,還是要好好活下去。這第二杯酒,我們敬自己,讓咱們來年能有好的光景,不再受這凍餓之苦,有家可還。”

    畢竟幾萬人的練武場,朱由鬆扯著嗓子喊了兩句,有點吃力。旁邊的張元化離得最近,第一個覺察出來。跳出來喊道:“我們從各自家鄉逃進洛陽,無人問津,在街邊等死。是世子小王爺救了我們性命,所以這第三杯,我們一起敬小王爺,祝小王爺歲歲平安。”人群哄然叫好。

    朱由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一飲而盡。來帶明朝才知道,古代的酒度數極低,怪不得書裏的好漢動不動就要拿著酒壇子喝呢。

    “好了,大家開始吃吧!”

    山門前,老舒頭終於望到了迎恩寺的牌匾,守門的王府護衛不敢怠慢,帶著老頭來到朱由鬆眼前。

    “什麽!什麽時候的事?”

    朱由鬆一聽老舒頭的話,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別人都以為後山的遇害女童,首惡是迎恩寺的和尚。隻有他和沈慕鴻,還有當晚的十三個青壯知道,朱常洵才是罪魁禍首。想到劫迎兒可能已經遭了毒手,一股心火冒到頭頂。

    “張元化!帶著你的人跟我來。”想了一下,朱由鬆還是沒帶劉毅的人,隻是借了他們的馬。

    朱由鬆皺了皺眉頭,問道:“你們可會騎馬?”

    “世子放心,原本有幾個不會的,近來跟著張大哥,也學會了!”

    朱由鬆讚許地看了張元化一眼,這些人都是沈慕鴻精挑細選出來的,果然沒有一個孬種,雖然知道這次可能要闖進王府,跟王爺對抗,沒有一個人臉上有懼色。

    ”你們,可會殺人?”

    這已經是誅心的問題了,大家誰都不敢回答。幾天前,他們是十三個人在僧房甬道裏,將和尚的供詞聽得清清楚楚。這時候世子問敢不敢殺人,他要殺誰,已經昭然若揭了。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疑問:他為了正義,竟然敢弑父麽?

    漢人自古講究的,是一個孝字勝過天,就算是祭祀,我們漢人都是先祭先人,再祭天。所以,誰都不敢回答這句話。

    “你們可會殺人?”朱由鬆急了,如果對付的是別人,他有的是依仗,整個福王府都聽他的。可是要對付朱常洵,他沒有別的依仗了,這十三個人,是他的所有底牌。

    十二個人,不敢回話,都望向張元化。張元化也知道,他的回答,就是十三個人共同的回答。

    “有何不敢?”張元化笑了,笑的肆意,笑的張狂。十三個人一齊笑了起來,朱由鬆眼眶濕潤,也跟著大笑。

    “上馬!”

    十四人,十四騎,往王府奔去。

    這時候已經沒有了上下尊卑,沒有百姓與世子。

    有的是,男兒意氣,任性行俠!

    王府裏,吳傑帶著四個轎夫,抬了一頂小轎,來到院前大喊:“老舒頭,快出來!”

    舒兒媽抱著劫迎兒,不敢回答。吳傑在王府下人中,一向是威風八麵,誰敢不給他麵子。叫了三聲沒人應答,生氣的吳承奉一腳踹開木門。

    “你個不開眼的老東西,我叫你你聽不到?”看到舒兒媽抱著的劫迎兒,厲聲道:“快把這小丫頭交給我。”

    舒兒媽不敢頂嘴,也不忍心把迎兒推進火坑。抱緊了她,隻顧低著頭啜泣。

    吳傑沒想到這老婦有膽量不理睬他,上前一步,抓起婦人頭發,就要扇耳光。舒兒驚叫一聲,趕緊上前掰扯,被吳傑一腳踢開。

    “你住手,你要我跟你走是麽?”

    吳傑誰都敢打,就不敢打劫迎兒,打壞了有點傷痕,王爺還能輕饒了自己。

    “對,小丫頭,隻要你乖乖跟我走,我就不打她們。”

    “那好,我跟你走就是了。”

    舒兒媽母性爆發,像個護崽的母獸,抱緊了迎兒,哭喊道:“你不能跟他們去啊!”

    吳傑大怒“你這老東西忒不識抬舉,你有幾條命?敢和王爺作對?”說完回頭招呼帶來的轎夫,“還楞在這幹什麽?還不把這蠢東西給我拉走?”

    四個大漢上前,把舒兒媽拽到一角,畢竟是個婦人,氣力有限,哪能挨得住四個大漢。母女兩人被拖到牆角,隻能哭喊,已經說不出話來。

    吳傑厭惡地望著她們:“不識抬舉的東西,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等我有空了,再來整治你們一家。”撂下句狠話,帶著劫迎兒進了轎子。

    轎子裏,劫迎兒漆黑的眸子閃著靈動的光芒。她畢竟還小,還不知道這個世界有著什麽樣的醜惡。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腦子裏一遍遍地回放著,爹爹一個人衝向一群壞人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