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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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星稀,洛陽的街頭十多人縱馬而過。迎恩寺到王府不算遠,朱由鬆卻感覺這條路長到走不完。

    盡管內心一直認定,朱常洵跟自己沒有關係,我父親是三百多年後的一個老農。但是自己畢竟是福王府的世子,朱由鬆從內心深處,對劫迎兒有一絲愧疚。自己一時大意,把她留在了王府,要是迎兒出了什麽事,朱由鬆想都不敢想。

    王府門前,幾個門子踩著梯子正在掛燈籠。朱由鬆遠遠看到,在馬上沉聲喝道:“我是朱由鬆,開門!”

    幾個門子聽到,一溜煙地躲到安全的角落,開玩笑,世子狠起來連石獅子都敢撞,撞到自己身上,不死也得落個殘疾。

    朱由鬆一行人,縱馬奔入王府,巡邏的侍衛們認得朱由鬆,不敢阻攔,隻能跑去匯報統領趙宏。等到了內院門口,朱由鬆才擺手招呼大家下馬。匆匆趕來的趙宏,急聲喊道:“世子...世子這是?”

    朱由鬆笑著說道:“趙宏你來得正好,我有些事要跟父王稟報,你幫我們把這些馬兒安置好。”說完把馬鞭順手一丟,扔給趙宏。

    趙宏麵露難色,說道:“世子,王府內院多是女眷,按規矩是不能帶外人進入的,世子帶的這些人,也太多了。卑職職責所在,還望世子體諒則個。”

    朱由鬆心急如焚,強忍著情緒,故作輕鬆地說道:“趙宏,這些都是我父王點名要我找的奇人異士,這麽冷的天,我難道把父王請出來相見麽?這內院我比你熟吧,哪裏有女眷需要回避我比你清楚,行了,別在這礙事了。”說完招呼手下:“咱們走。”低著頭就往內院衝,趙宏手下沒得示意,不敢阻攔。

    把玩著馬鞭的趙宏大感奇怪,低頭沉思。身邊的親信小兵問道:“統領,怎麽辦?世子不知道為啥非帶人進內院,王爺怪罪下來可怎麽辦?”

    “世子帶的這些人,衣衫襤褸,雖然體格健壯但是看得出精瘦憔悴,很明顯就是迎恩寺裏逃難百姓。”趙宏大惑不解,他的手下都是百戰精兵,多年的戰場經驗,讓他輕鬆看出,世子帶的人,身上有殺氣。當下也不敢托大,招呼手下道:“走,跟上去看看,別離太近,以免世子怪罪下來。”

    朱由鬆大步走到內院,吳傑正守在內院門口,他不敢離得太近,怕擾了王爺興致。守在門口等著給朱常洵處理後續,王爺寵幸幼女,少有能活下來的,女童的屍體都是吳傑來處理。看到十幾個黑影快步向自己走來,生怕這個時候誰攪了王爺好事,王爺必定怪罪自己。吳傑張嘴就要破口大罵,借著掛著的燈籠燭光,才看清來的是朱由鬆。吳傑心裏有鬼,轉身就要走,張元化搶先一步,揪住他的勃領,朱由鬆厲聲問道:“劫迎兒在哪?”

    吳傑看著朱由鬆猙獰的麵孔,心驚膽顫,嘴裏像裝了冰塊,牙齒打顫說不出話,隻把手往有燭光的房裏一指。朱由鬆顧不上處理這個狗腿子,放下他不管就往房裏跑去,十三個人緊步相隨。來到門前,朱由鬆一腳踢開房門,房裏安安靜靜,沒有一絲聲響。朱常洵這間房間,到處都是燭台,此時卻隻有門口一盞小的亮著。朱由鬆拿起亮著的燭台,走到床邊,眼前的場景讓眾人大吃一驚。

    縮在床角的劫迎兒,瞪著圓圓的大眼睛,雙手握著純金的燭台,燭台插蠟燭的尖刺上,還有紅色的血滴,一滴滴的往下流。朱常洵一身的肥肉,均勻地鋪在大床上,短粗的脖子上,一個醒目的窟窿,血液正從這個窟窿裏泯泯地流出。

    在場的一群七尺的漢子,都被這詭異的一幕嚇得頭皮發麻。朱由鬆走到床角,劫迎兒把燭台對準了他,又放了下去。身後的一行人,都望著朱由鬆的背影,心情複雜。在他們眼裏,床上這個死屍是朱由鬆的父親,雖然他們來的路上,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真的到了這一步,眾人都不知所措,等著朱由鬆說話。

    朱由鬆將燃著的燭台,交給身後張元化,張開雙手,對劫迎兒說:“迎兒我來救你了,來,我帶你走。”

    劫迎兒放下燭台,嬌小的身軀站了起來,朱由鬆一把把她抱起,擦了擦臉上濺上的血跡。

    屋裏眾人,都被詭異的一幕和濃濃的血腥味驚住了。誰都沒有注意到,門口鬼鬼祟祟的身影。吳傑沒敢走遠,跟在眾人身後的他,正好看到了屋裏的場景。吳傑過來的時候,劫迎兒已經放下手裏的燭台。誰都不會想到,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頭敢殺人,能殺人。吳傑想當然的以為,世子帶人殺了自己父親。這一下,真的是嚇破了他的膽,世子殺父,必定會殺自己滅口啊,轉身偷偷摸摸地就要溜走。

    這時候,趙宏一行人也來到這個院子,慌張的吳傑正好撞在趙宏身上。吳傑大喜,頓時大聲喊道:“世子殺父!世子殺了王爺!世子造反了!快,快,快抓起他來,趙宏,你來得正好。快抓世子,世子造反了,他把王爺殺了。”

    趙宏一聽,如遭五雷轟頂,也顧不得吳傑在王府地位高了,拽起他的衣領,厲聲問道:“你說什麽?王爺怎麽了?”他是王府侍衛統領,如果他護衛地一個親王,在王府被人殺了,那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不管他有什麽理由,不管他有沒有抓到凶手,他都逃不了罪責。

    屋裏的朱由鬆一行人,也聽到了吳傑的喊叫,慌忙從屋裏跑了出來。趙宏雙目充血,望著他們:“世子!王爺呢?”

    朱由鬆抱著劫迎兒,望著狀若瘋癲的趙宏,悠悠地說道:“趙宏,你是侍衛統領,如果王爺被殺,你是什麽罪?”

    趙宏丟開吳傑,拔出腰刀,咬牙說道:“死罪!”

    朱由鬆好像沒看到他拔刀的動作,仍然不慌不忙地悠悠問道:“那,王府失火,王爺和承奉吳傑不幸燒死呢?”

    “什麽?”趙宏愣在原地,王府好好的,怎麽會失火。趙宏瞬間想明白了朱由鬆的意思,如果王府失火,自己一個侍衛統領,並不主管王府內務。趙宏想明白了,吳傑也想明白了。吳傑站起身拚命往外跑,趙宏將手裏腰刀橫舉,手腕一抖,飛出的腰刀不偏不倚的插在吳傑心口。

    趙宏的心腹手下,將吳傑的屍體抬起,丟到福王的房裏。朱由鬆抱著劫迎兒走在最前麵,身後張元化反身走進房裏,不一會,大火衝天而起。

    天啟六年除夕夜,福王朱常洵內院起火,福王“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