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老徐是一個洋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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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辭別了皇上,走出了養心殿,臉上溫順謙恭的表情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狷狂陰厲。
年輕的馬夫匍匐在馬車前,魏忠賢踩著他的後背登上馬車,羽簾青蓋,四馬如飛,在京城街道上轟隆而過。四周腰圍玉帶,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官校提刀相隨,夾馳左右。
京城百姓一看這排場,都知道是九千歲車架,紛紛躲避,有躲避不及的,難免要挨一鞭子,這些鞭子都是錦衣衛特製的,一下就可以讓人血肉橫飛。
回府之後,魏忠賢吩咐馬上的錦衣衛校官道:“叫田爾耕,徐顯純來見我,幹活了。”
“遵命。”
魏忠賢陰笑一聲,走下馬車,往自己和心腹們商討大事的房間走去,至始至終都沒去看王胤昌等人一眼。
在外人眼裏,威風八麵不可一世的封疆大吏,魏忠賢看來不過是些外官小魚小蝦而已,自己真正在意的,是這些小蝦米能幫自己咬出多少條大魚來。
黑雲將至,風雨欲來,人心惶惶,整個京城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
而此時的洛陽則是晴空一片,朱由鬆已經收到了趙宏傳來的消息,知道危機已經解除,並囑咐他早日回來。京城如今可是一個是非之地,離得越遠越好。
緊鄰著王府的別院,曾經在朱常洵的要求下擴建,後來被朱由鬆停工,不過地基都已經打好了。如今在這片空地上,一座西洋風格的建築漸趨成型。
湯白尼主持修建的這座教堂,融合了東方的元素,並沒有哥特式那種誇張高瘦的風格。外表渾厚莊嚴,不過但內部華麗,有的用了大理石磚和大理石柱,配有彩畫和雕塑。室內一改老式教堂的黑暗、凝重和神秘,采用淺色塗料,加上彩色裝飾,讓人感到輕鬆,似有一種清香味。
朱由鬆攙著鄒王妃在教堂裏信步閑走,鄒王妃對自家旁邊新建的這個外國寺廟很感興趣,朱由鬆邊走邊耐心地給他講解。
正在指揮工匠的湯白尼看到朱由鬆,十分興奮,興衝衝地走了過來。看到朱由鬆攙著的極有氣質的貴婦,心裏猜測八成是這位慷慨的領主大人的母親,熱情的上前打招呼。
朱由鬆自己對天主教知道的也不多,看到他過來也十分高興,讓他繼續給王妃講天主教。湯白尼抖擻精神,用流利的漢語講起天主教來,這些人信仰十分虔誠,講到動情處自己先感動的眼眶濕潤,內心激蕩。
鄒王妃聽了一會,撇了撇嘴,拽過朱由鬆不以為然地說道:“他們這個神,也是個沒能為的,幾個凡人都能把他釘在木頭上,連城隍廟的土地公都不如。倒是這些牆啊,院啊的挺別致的,得空來逛逛散散心不錯。”
朱由鬆看著還沉浸在基督的偉大中,不能自拔的湯白尼,一陣好笑,正想跟他詢問兩句,一個仆役跑來,氣喘籲籲地說道:“王爺,張元化張統領回來了。”
朱由鬆緊張地問道:“就他自己回來了?”
“還帶了一個老頭,一個少年,說是都姓徐。”
“哈哈,我知道了,他們在哪,快帶我去。”朱由鬆興衝衝地就要去迎接,轉過身看到王妃正在大翻白眼,趕緊收起歡喜地神情,說道:“母親,有個很重要的客人從江南趕來了,兒要去迎接一下。”
“去吧去吧,都是重要的人,可別為了我一個無足輕重的老太婆耽誤了你們的大事。”
鄒王妃十六歲生了朱由崧,今年不過三十幾歲的年紀,再加上養尊處優,保養得宜,看著更加年輕。朱由鬆笑嘻嘻地說道:“您還老太婆,我看著活脫脫一個少女,要是我帶您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妹妹呢。”
鄒王妃笑罵道:“胡說八道,你再瘋言瘋語的小心我撕了你的嘴,滾去見你的吧重要客人吧,我要回府誦經了。”
朱由鬆大奇,問道:“您不是改信道教,供奉三清了麽,念得什麽經?”
鄒王妃臉色一紅,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前幾天我求了老君一件事,沒有順心,我再拜拜菩薩試試。”
朱由鬆:“......”
看著沐浴著聖光的湯白尼,朱由鬆突然想到,這兩個人都熟悉天文曆法,應該有共同語言才是,“湯神父,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你肯定有興趣見他。”
湯白尼大感興趣,問道:“是個什麽人?”
“是個和你一樣博學的人,你見了就知道了。”
客堂裏,徐光啟端坐著喝茶,徐爾鬥如同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東看看,西摸摸,不停的讚歎:“有錢!太有錢了!爺爺,你看這椅子,嘖嘖上等的黃花梨啊,降香黃檀那可是木中極品。哇,你看這花瓶,這質地,這色澤。”
張元化一臉鄙視,顧全他爺爺的麵子,沒有出言嘲諷。
徐爾鬥身為徐光啟的孫子,自小結交的都是權貴人家,但是徐光啟為官清廉。這就使得他的這個孫子,在自己的公子們小圈子裏,是最窮的那個。雖然自己沒有,但是自己的朋友一個比一個有錢,所以徐公子眼光還是挺好的。一個人眼光高於自己生活水平太多,便是痛苦的根源。徐爾鬥是深有體會。
朱由鬆興衝衝地走進客堂,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哪個是徐大人?徐大人在哪裏?”
徐光啟不敢怠慢,畢竟是一個親王,你背地裏怎麽罵他都行,若是見了麵不守禮法,那就跟自己宣揚的奉公守禮相違背了。徐光啟起身迎了出去,朱由鬆正想上前,身後突然傳出湯白尼激動的叫聲:“噢!保祿!你怎麽在這裏,我的朋友。”
徐光啟也有點興奮,說道:“湯神父,好久不見,你們不是去京城了麽?”
朱由鬆奇道:“怎麽,你們認識麽?”
“大人,這位是我們天主教的保祿,我的教友,我們在南方多虧了他的照顧。”
徐光啟微微作揖,當是行了禮,微笑著說道:“不錯,王爺,萬曆四年下官在金陵入教,受洗的神父是耶穌會士羅如望,教名保祿。”
朱由鬆目瞪口呆,沒想到徐光啟不光學識淵博,還這麽洋氣。眼前這個一身儒服,標準的明朝士大夫,竟然是個基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