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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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我會一直孝順師父,不會欺辱他的。”方回為自己辯解。
“你做得到,但是其他人就做得到嗎?”
姚重華順口給大羿舉了一個例子,“九窠拜老弼擘為師,平日無事尊他敬他,可祭窯之事,為了心中的怨氣,多次違抗老弼擘的意願於不顧,他不是重華能管的,也沒有對重華造成傷害,重華沒理他,但為何老弼擘還是將他逐出師門?皋陶大首領疼愛重華卻為何不要了他的命,而是將他驅逐?我們三人對待一件事完全是隨自己的心意,沒有一個法典來約束人們的倫理常情,那人們就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世界豈不是全亂了?”
“我剛說的是法律存在的必要和五教的意義,我們捫心自問難道弱小的人就應該被強者肆無忌憚的踐踏嗎?您曾經是弱者,但是您今天是強者,說明弱者並不一定一輩子都弱小,更別說沒有您,有窮氏可能早就不複存在了。”
姚重華一下子說了很多話,不過都是他在說,並沒有舌戰群儒的快感,大家的沉默的聽著他說的話,他的情緒也不高抗,一直是慢悠悠又不容置疑的陳述。
說完後,他又不緊不慢的喝了口水,等待著如果誰有疑問,他會一一回答。
但是一直等了很久,大羿、舊汫、務老叟這幾個大人都沒有問題,但是弄叾這個小的,問了一個問題:“那奴隸也是弱者,難不成我們還要保護他們?”
“以前部落與部落之前吞並卻能和睦相處,但是奴隸不知從什麽時候莫名其妙的出現了,說明沒有人天生就應該是奴隸。”
“可是他們殺了我爹。”
“殺你爹的人已經死了,凡是拿起武器的人,都已經死在武器之下。”
務老叟:“你這小孩真奇怪,奴隸的父親殺死了弄叾的父親,你叫弄叾還要去善待殺父仇人的孩子?或許你所說的法典也有悖於人最原始的情感。”
“不是善待,您讓我想到了幾年前我說的德與怨的關係。大家都很難處理得與怨的關係,以前我就想應該是以德報德,以怨報怨,其實就算到了現在,我也這樣想。”姚重華並沒有回避,“但是你這麽想,但不一定做得到,不管是皋陶大首領還是大羿首領,他們都是統治者,想想看你的子民上一輩發生了衝突,下一輩也要你死我亡,再下一代,估計就要斷了香火了,這並不利於穩定,所以以德報德,以怨報怨這個層麵上,法律要針對的是個人,而不是群體,假設屠夫殺了農夫,那麽一命償一命,律法要斬殺屠夫而不是屠夫的孩子,或許屠夫和農夫的後代依然相互看不順眼,但是他們都沒有罪。”
務老叟又問:“如果一個部落攻打一個部落,那還是個人針對個人?他們是群體啊。”
“部落間的衝突發展至此,已經是戰士和戰士們的對決,懲罰的也應該是所參與其中的戰士,而不是整個部落裏的所有人,當然最好的辦法是不讓部落間發聲衝突。”
“你還能禁止部落衝突的發生?”
這務老叟很會延伸姚重華的思維,給姚重華做過渡,“我做不到禁止衝突發生,但是我想到了怎麽預防或者減少衝突。”
大羿這回更驚訝了,“你還有這本事?”
姚重華點頭,“就是法律的約束和警示作用。”
“法律?”眾人驚歎,“怎麽法律什麽都可以?”
“法律不是什麽都可以,它隻是劃定人們的底線。”姚重華又順著繼續說:“想想所有發生部落衝突的原因,絕大部分是因為天災,預防好天災,減少天災帶來的損失就可以減少衝突這樣的人禍的發生。”
“這跟法律有什麽關係?”
“法律可以規定,部落間不能無緣無故的挑動事端,引發戰爭,如果有部落就是無緣發動戰爭,就由皋陶大首領聯合各個部落的首領對那個部落進行鎮壓和懲治,維護部落的穩定,如果是因為發生了天災而導致的衝突,法律可以規定,每個部落平時最少存放多少的糧食以備天災,如果糧食儲備還是不夠,那就可以向鄰近的部落借,日後再償還,如果鄰近的部落同樣沒有可借出的多餘糧食,兩個部落也不能擅自發動戰爭,畢竟本來就沒糧食吃,再發動戰爭損失隻會更嚴重。”
“那要怎麽做?”
“以前你們都有向龍山進稅,危難之時,也該由龍山想想辦法,皋陶大首領更是有保護整個東夷的義務,他的人品你們應該信得過,他不會就這麽任由東夷的百姓處於水深火熱而不見死不救的,不管是自己從倉廩裏出資賑災還是調動其他部落共同抵抗,他總會有辦法的。”不得不說姚重華在這個時候坑了皋陶一把,但是國家的形成不就是這樣的嗎?他也不算違背曆史進程。
“這事我看法典上沒寫啊,皋陶大首領知道嗎?”大羿問秦不虛。
秦不虛趕忙搖搖頭,他哪裏知道,之前姚重華隻跟他說了一聲而已,今天他光顧著震驚於姚重華的所有言論了,大羿問起來,他才反應過來法典上其實並沒有部落間的關係處理的規定。
姚重華解釋,“這是我昨天晚上才想到的,隻不過還是設想,付出實踐的話還得看你們。”
“我馬上回去跟大首領商討這個事情,一定會給大羿首領,東夷各部落首領一個答複的。”秦不虛覺得姚重華所說的又是一個大言論,大的治理方向,現在就想回龍山跟皋陶說。
“你別急,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這時候你出發沒走幾步天就黑了。”大羿勸阻道。
秦不虛抬頭看看天色,太陽已經向西,不過一個時辰就得落山了吧。
“雖然部落間的事有待時間落實,不過五教的事,大羿首領您覺得呢?”
大羿看看弄叾,看看方回,終於點頭了,“我看可行。”
姚重華和秦不虛的心也終於落地了。
這時候務老叟跳起來,“就你剛剛治世的言論,你還說你不是,你必須是我徒弟,你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務老叟也是活寶,想一出是一出的,不過他也沒有鬧多久,外出的逢蒙回來了,還帶回來了幾個人,“師父,今天我們前往武芒氏,正好遇上了從武芒氏出來的九窠,就把他們給抓回來了。”
“你們幹什麽?我們可是龍山的使臣。”遠遠的就有人大聲的嚷嚷,卻被逢蒙毫不客氣的押著跪到大羿的麵前。
大羿讓姚重華和秦不虛上前辨認,姚重華和秦不虛仔細看了那幾個人,其中一個正是九窠,這時的九窠已經沒有了在龍山時的輕狂,他留了胡子,穿著也像龍山的貴族,就是有些大腹便便的,看來他這兩年過得不錯,就是被抓到後似乎被逢蒙教訓過的樣子,有點狼狽。
看到了姚重華的九窠瞪大了眼睛,驚訝於姚重華怎麽會出現在有窮氏,他隻是比前兩年長大了一點,麵貌沒什麽變化,但是眼睛裏的精神勁兒比以前好多了。
“很驚訝嗎?三年沒見而已。”時間已過去就是三年,姚重華從來沒有因為祭窯的事怨恨過九窠,隻是他離開了龍山之後到處騙吃騙喝的行徑真是讓姚重華大跌眼鏡,要是傳了出去,老弼擘的臉都丟光了。
九窠難堪的低下了頭,說不出一句話。
跟九窠來的一夥人中有一個大漢,看九窠見了一個異瞳的少年就閉嘴不講話的樣子,該不會是什麽高人吧?“大哥,他是誰啊?”
“那一雙眼睛你沒看出來嗎?就是大哥經常說的那個害他背井離鄉的人。”同夥裏一個更為年輕的小夥小聲回答道。
“啊?!竟然是他?”大漢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看來九窠沒少在他們麵前提起姚重華,甚至是詆毀,大漢對姚重華的印象一點也不好,“那怕什麽?你敢將俺們大哥趕出龍山,膽子不小,俺要給大哥出口惡氣。”
說著就掙紮著想掙脫逢蒙的壓製,試圖用他那被麻繩綁著的雙手威脅姚重華,逢蒙卻哪裏會讓他得逞?狠狠的踢了大漢的膝蓋,使得他重新跪回原來的位置,狠狠的按住大漢的腦袋,讓大漢給姚重華磕頭,“安分點,敢在小主麵前放肆,小心你的人頭。”
姚重華沒有理會大漢,隻是問九窠:“就算離開了龍山,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種田打獵,就是你從老弼擘那裏學到的製陶手藝,也不會餓死你吧,為何非要欺騙人呢?”
九窠道:“我以為我找到更省力自在的活法,不用耗費自己的體力,不用去幹低賤的髒活,有人給我當手下,有人自願給我送吃的。”
姚重華道:“上天不會掉餡餅,掉下來了也不一定會砸到你,騙人而得來的東西,終究不是你自己的,總有一天會要全部的吐出來。”
九窠道:“為什麽你就可以呢?所有的人都圍著你轉,你隻是一個洪水中落魄的棄子,才認識師父不到一天,他就對你百般喜愛,大首領任你為義子,享受原本你沒有的一切,在我看來你也是從他們那裏騙到的地位和寵愛。”
姚重華道:“你這見解真奇特,我騙他們什麽了?我像你一樣用假的身份騙取了眾人的信任?還是我騙取了財物?雖然他們給我提供了吃喝,但是我也不白吃白喝,還眼饞別人的東西,將別人的財物據為己有。”
秦不虛也袒護姚重華:“就是,重華小主的大首領的義子,但是這些年重華小主也不知道幫了大首領多少的忙,你騙吃騙喝難不成還是重華小主教你的?笑話。”
“跟這種人廢話這麽多幹什麽?”逢蒙有點不耐煩了,“你們快點把以前從我們這裏拿走的東西全部還給我們。”
大漢的頭一直被逢蒙按壓著:“沒有了,東西我們全都拿去做交易,跟別人換米糧了。”
大羿:“巫祝,按照部落的規定,行騙者當如何處置?”
“情節嚴重者,當以碎石亂砸至死。”
“好,就這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