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情和欲的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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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長溪默默陪她站了一會兒,問:“你為什麽要見天尊?”

    她沒有回答,她討厭這個人。

    顧長溪接著說:“從來沒有人主動提出要見他,你是第一個。”他見沐秋水不語,接著又問:“你和司馬衝到底是什麽關係?義父義女?主仆?”

    “他是我的師傅。”沐秋水閉眼說道。

    顧長溪“嗯”一聲,又問:“那麽,他第一次叫你殺人是什麽時候?”

    她第一次殺人,並不是司馬衝的授意。

    沐秋水想起,她那時一直不明白司馬衝的富裕是靠什麽發家。留心觀察了很久,當她發現司馬衝做的這種秘密買賣後,隻思考了兩天便做出一個決定——她要加入。

    結果是司馬衝賞她一記耳光,當時她氣了很久。現在想來,那記耳光裏是對她無盡的慈愛。他希望她做個尋常女子,有一份尋常的快樂。

    可是她那時候不懂,她以為他小瞧她。她在一個夜裏,殺死一個輕薄良家女子的登徒子。她握著那柄匕首,滿手滿臉是血的回到屋中,闖入司馬衝的寢居。

    司馬衝良久沒有說話,過了幾天才分了一樁活給她。

    她完成的很好。

    從那時起,他們之間的話就更少了,最後僅限於對買賣的交流。

    沐秋水沒有對顧長溪說出這些,她仍舊看著墓碑沉默。

    顧長溪卻不在意,接著說:“我也有過一位師傅,不過他不認我這個徒弟。”他自嘲般笑笑,接著道:

    “我從小體弱多病,六歲那年眼見著就快病死,一位雲遊至此的段姓道士救了我。又在父親的懇求下,帶我回他江南的道觀修行。他教我不少拳腳功夫強身,果然我康健許多。其實他在道觀中的時間不長,但我這人悟性不錯,學得七七八八,又趁他不在時跑去廟裏偷看武僧練功。”

    他見沐秋水的神色緩和,接著說:“我的根基是他打下的,我心裏認定他是我師傅,他不承認也沒關係。後來我就偷跑出來,機緣巧合下,結識太史階。我還記得我第一次為天尊殺人是十六歲那年,後來又殺了在我之前那位焰摩天,這麽多年過去,殺過的人我從來不記。”

    (段姓道長的故事在本人另一本小說《六道窺天》中有詳細敘述)

    沐秋水說:“段道長要是知道你如今這樣,想必會後悔當年救你。”

    顧長溪蹲到她身邊說:“我如今怎樣?你指關雎樓?難道道士還管別人眠花宿柳的風月事?還是你自己感興趣?”

    沐秋水見他又不正經,氣得站起來推他一把。

    顧長溪一屁股坐到泥地上也不惱,自己站起來拍拍衣服笑道:“你心情好些沒有?”

    沐秋水嘴硬道:“與你無關。”

    “別這麽說,你也是我的恩人。”

    “為何這麽說?”沐秋水不禁好奇。

    顧長溪說:“我與太史階有個賭約,托你的福,顧某今夜得以小登科,這個……你是不會懂的。快回去擦把臉,眼都腫了,真是我見猶憐。”說著,就要拿扇子去挑她下巴,被沐秋水一閃躲開。他笑笑說:“時辰差不多了,先告辭,今夜盡興時我一定會想起你。”

    說罷,瀟灑地把玩著扇子,轉身離開。

    夜間的關雎樓,張燈結彩,燈火通明。

    年輕的小粉頭被教養到梳攏這天可是件大事,教坊是要當做新婚之夜來操辦的。樂師吹吹打打好一會兒才散,留下一對“新人”在屋中。

    滿桌的美酒佳肴,穿著體麵正式的龜/奴在一旁象征性地布完菜,又恭恭敬敬地道賀完,這才離開春意盎然的屋子。

    顧長溪在小粉頭的伺候下已經喝至半酣,他醉眼迷蒙中瞧著小粉頭水靈靈的臉蛋,終於安奈不住,一把橫抱起她放到床榻上。

    小粉頭倒在精致的紫檀木榻上,順勢伸出兩隻雪白的藕臂,勾著顧長溪的脖子將他拉到近處。

    “顧郎。”小粉頭按著媽媽和姐姐門教導的那樣,用嗓子間的氣聲發出一聲嚶~/嚀。一邊去脫對方的玉色外衫。

    她心裏是歡喜的,今日是她的大喜之夜,是她未來生意的一個開端。而比起姐姐們喜夜遇上的恩客多是粗俗胚子,而今輪到她時,居然堪堪是一位傅粉何郎,實在不能不說是一件幸運的事。

    男子壓在她的嬌/~軀上,聞著她身上濃烈的脂粉香沉醉其中,一雙手上下遊離,片刻才抬起頭。

    小粉頭看著那雙似水雙眸正望著自己,不覺心頭喜悅,又想起媽媽教導的樣子,便避開他的雙眼,將臉側過去麵對裏側,做出一副嬌羞的樣子。

    不料身/上/的恩客卻突然生了氣,竟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扭過來對著自己,問道:“你幹什麽?”

    小粉頭感覺那雙手非常結實有力,捏得自己臉部變形,感覺生疼。她想叫他放開,可是又害怕得支支吾吾說不出整話。

    “不許做出這副樣子。”那雙方才還似水一般的眼眸忽然變作鷹視,手上的力氣加得更大,好像隨時要拗碎她的下顎。

    小粉頭不知自己做錯什麽,怯生生地不敢動彈,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委屈的淚水。

    顧長溪在怒火之後看清她的恐懼,驚覺自己失態,一時更無興致。於是猛然欠身離榻,坐回杌凳上自己斟滿酒杯一飲而盡。

    他也說不清楚是為哪般,看到小粉頭做出的嬌羞模樣,突然就想起那日在關雎樓初遇沐秋水。

    她在他身/下/羞/怯的樣子是那麽純潔天真,飛上她雙頰的那兩片紅霞既可愛又動人。因而此時一看到娼~/妓故意做出的那副含羞帶臊的樣子,心底裏就忽然生出一陣惡心和怒火。

    那日之後,他也曾偶然回味那一刻,此刻粉頭的做作腔調是對那次回憶的侮辱。

    不過可笑的是自己這是怎麽回事,這有什麽可值得生氣的?都是女子,千嬌百媚各有不同。不過沐秋水倒確實不同,她既不嬌憨、也無媚態,而是像一株冬日的水仙,遺世獨立。

    “顧郎,”小粉頭試圖討好他,於是站起來靠近他問:“奴家哪裏做錯了?”

    顧長溪抬頭看她,小粉頭又擺出那副怯生生又勾人的笑臉。

    沐秋水的臉上是沒有笑容的,小粉頭嬌豔欲滴是多麽可愛憐人。

    顧長溪握起象牙扇子抬起她精致的下巴說道:“方才是我失態,自罰三杯。”說著便飲酒,小粉頭見他衝展笑顏,歡喜地站在一旁為他斟酒。

    三杯黃湯下肚,他心情已經轉好,再也忍不住,直接把女子拋到床上。一切都是熱烈而熟練的,顛/鸞倒/鳳間,卻唯獨沒有繾綣和纏/綿。

    無論如何,關雎樓的夜,總是旖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