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男大當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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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日就是新年,在父親的強烈要求和顧長川“三顧茅廬”後,顧長溪隻能回那個陌生的家中小住幾日。
“簡直傷風敗俗,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責罵是無可避免的。顧老大人對於庶子眠花宿柳的惡習向來深惡痛絕,更不用說現如今居然把柳月娘弄到宅子裏去住。
顧長溪癱坐在紅木椅上,並不辯駁。
顧長川好言相勸半天,顧老大人終於罵累,末了說:“你快把她趕走,我正給你說親!”
顧長溪連忙坐直身子道:“爹你別替我張羅,我不要。”滿臉寫著拒絕。
顧長川卻覺得,男大當婚,弟弟如今多大,理當成個家。
顧長川自己十八歲時就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迎娶了夫人,如今女兒都已年滿七歲。
他與父親都深信,一旦有了一個妻子,那麽顧長溪的德行必然會有所收斂。到時候再把他塞到軍營中磨練幾年,做個一官半職,也就徹底收心了。
顧長溪深知兄長的好意,但是他散漫已久,早就不屑於仕途之路。
更何況娶親,娶誰?那些大家閨秀個個都無聊透頂,不過是被派來督促他走所謂正道的“先生”。
顧老大人再不想和逆子多費唇舌,將馴服這匹野馬的艱難使命教給長子後,就回書房去了。
顧長川恭送走父親,看看弟弟,無奈搖頭道:“父親年事已高,你別再忤逆他老人家。”
我自己的事,為何不能由著我?”
“怎麽由著你?你看看你都做的都叫什麽事,不成體統。”
“我和兄長你不一樣。”
“你什麽不一樣?”
“顧長溪,溪字涓涓細流;顧長川,川字虛懷若穀,父親對你寄予厚望。我嘛,不過是個多餘的,如今既損他顏麵,你們權且當顧家沒我這號人多好。”
“你這麽怨恨父親和我?”
顧長溪垂下眼說:“我不敢。”
兄弟兩默然相對,最後還是顧長川說:“父親要為你說媒的,是禮部尚書杜大人的二女兒,喚作婉兒。據說很漂亮也聰穎,如今年方……”
“不要。”
顧長溪雖出身名門,然而隻是庶出,又不得父親垂愛,杜婉兒這樣的家世配他實在綽綽有餘。
“那你要什麽?你若喜歡哪家的姑娘,告訴我,我替你周全。”顧長川非常疼愛弟弟,雖然和父親一樣想要管束住他,但若在能力範圍內,卻也願意給他自由。弟弟要是真青睞哪家小姐,他一定願意盡力成全。
顧長溪換了坐姿吐出一口氣,語氣決絕地說:“沒有,我沒有心儀的女子。”
“那你……”
“我已讓柳月娘回去,大哥就別再逼我了。”
“長溪啊,這件事……我做不了父親的主。”
顧長溪道:“若再逼我,我就回江南的道觀去當道士。”他是吃準哥哥的性子,因此才敢這樣和他賭氣。
“你怎麽這樣?!”顧長川麵露慍色:“明明是樁好事,卻這般孩子氣!?”
顧長川眼見氣氛陷入僵局,隻好說道:“罷了,這事今日先不提,你好好住上幾日,晨昏定省不要疏漏。”
顧長溪見惹得兄長不痛快,連忙賠上笑臉,好說歹說,總算緩和了氣氛。最後兄弟二人閑聊開,顧長溪問:“聽說鄭國公的案子大哥也有參與,可得到什麽實證沒有?”
顧長川忍不住吐苦水:“尚無,鄭國公這人沒想到這麽心狠手辣。上一次我們得知太原的一位知州曾協助他強取良田,結果為兄剛要親赴太原,就得到那位知州暴斃的消息。你說,可有這麽巧的事?”
顧長溪問:“他到底怎麽得罪的皇上。”
顧長川搖頭道:“那也是樁見不得人的風月事。宮裏一直有宦官替皇上物色美人,皇上依著畫像看上個美女,準備想送進宮去。結果鄭國公結識那女子在前,為此趁著旨意未下,先把美女弄進自己偏宅去了。
陛下登基後,是怎麽著令於謙剪除王閹一黨的,雷霆手段朝野上下有目共睹。這次啞巴吃黃連,怎麽可能甘心?痛下殺手是意料中的事,於是想要揭翻鄭國公的老底,可惜不太好辦。”
顧長川所說的王閹,是指宦官王振,此人原是伺候太上皇的老人,頗得其倚重寵信。
王振在京中大興土木,造有豪華的私人府邸。此外更是勾結內外官僚、把持朝政,濫殺正直官員。公卿大臣呼他翁父,爭相攀附。
更可氣的是,在當年與瓦剌一戰的緊要關頭,竟然延誤軍機,導致太上皇被俘,朝野震驚、奇恥大辱。後此人死於戰亂,在當今聖上臨危受命、繼承大統後,抄沒其家產並一舉誅殺其黨羽。
顧長溪道:“那怎麽辦?刑部要是讓聖上不滿意,隻怕鄭國公之禍也會牽連你們。我聽說大理寺已經介入,看來皇上已經很不耐煩。”
顧長川眨眨眼說:“大理寺卿裘大人確實也來詢問過,不過他人還好說話,還是留有時間讓我們盡力體麵。其實這件事也不是全無頭緒,過些時日你就知道。行了,你的房間已經著人收拾出來,先去休息吧。長溪哪,行事體麵一些,你怨恨父親,可至少還是我的兄弟。”
顧長溪默默點了點頭。
太史階聽說顧長溪回了家中,便趕來奚落他說:“想不到你般人物,到頭來還是拗不過父母之命,那杜婉兒碧玉年華,出身高貴,你有福氣呀。”
顧長溪道:“八字都沒一撇,你少聽那些閑言碎語。”
太史階說:“我巴不得你趕緊娶親,省的柳月娘整日在你哪裏,旁人都不得一親芳澤。”
顧長溪哼笑說:“所以我前幾日邀你同回,你就能見到她,結果你自己不去。”
“你還敢提這事。當著沐秋水的麵你說這話,不是存心拆我台階嗎?”
顧長溪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很快舒展開來盯著他問:“你是不是太健忘,不是你讓她去送死的?怎麽如今又惦記著她?”
太史階哼一聲說:“我原是想她若死了則一了百了,誰知道她又晃回我麵前。”
“你不惦記柳月娘了?我把她給你可好?”
“這不一樣,你不知道沐秋水的好處,她和其他女子不一樣。”
“都是女人,有什麽不一樣?”顧長溪漫不經心道。
太史階笑道:“你何時這般庸俗?柳月娘是美,可是再美她也是個娼~妓,一貫曲意逢迎。官宦人家的女兒雖是良家,可是呆呆蠢蠢,風情全無。隻有沐秋水不一樣,她結兩者之長處,又比這兩者更特別。”
顧長溪不悅道:“她不是已經拒絕你了?”
太史階歎口氣說:“上次是我太心急,有些輕薄了……”
“你做了什麽?”顧長溪正色。
“倒也沒什麽,不過如今回味起來,真是妙不可言。她當時若真順從委身於我,我倒也不會這樣念念不忘。”
“你……”
“我要得到她,比起她的身體我更想要她的心。”
顧長溪心中火起,又不便發作,沐秋水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即使要翻臉也師出無名。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擔心她,不是因為太史階,而是因為遊原敬。梵天的期限一晃而過,到時她怎麽辦?他猜多半是她已將地天殺死。
“顧長溪,”太史階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他臉上露出浪蕩的笑說:“柳月娘,你真舍得給我?”
哼,顧長溪心裏冷笑,麵子上說:“她就在關雎樓,你要去就自己去便是。”
“我還不是怕駁你麵子,你今日既這麽說了,那我也就無後顧之憂,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