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七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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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上了轎子,一路慢行。

    目的地就離東市不遠,轎子很快落停,有人掀開轎簾說了聲“請”。

    院落守備森嚴。踏入門楹後,可見雕梁畫柱繁瑣華麗,院落之內的裝飾極盡奢華、幾近浮誇。

    二人被帶進一件寬敞的屋子後,身後的門便被關上。

    屋子裏有淡淡的煙草味,沐秋水聞著這味道覺得煩躁不安。

    前方一張做工精致的大床上垂著帷幔,看不清裏麵的光景。沐秋水和顧長溪對視一眼都沒有發話。

    站了許久,帷幔後似乎傳來幾句細語和一聲淺笑,俄頃輕紗撩動,一個年輕男子磨蹭到床沿邊。他披上衣服,一雙細足落到地上穿起鞋子後,便婉婉站起。

    隻見他將帷幔朝兩邊鬆鬆撩起紮好,看二人一眼,便自己翹起二郎腿坐到一旁,拿出一個竹筒逗起蛐蛐兒來。

    這男子生的顏如敷粉,細胳膊、細腰、細腿又帶著媚態,全然不像一方土皇帝的樣子。二人心裏正納悶,這時床榻上又傳來一聲咳嗽聲。

    原來帷幔雖然紮起卻仍舊鬆垮,床上褥子被子又鬆軟,他們一時沒有注意到居然還有一人躺在那。

    窩在床裏頭的那男人咳了一聲說:“燕郎,修一下指甲,背上被你撓得生疼。”

    那個被喚作燕郎的男子“嗤嗤”輕笑兩聲,放下手上的草杆子和竹筒,抄起一把輕巧的小剪刀便悠閑地修起指甲來。

    床上又有了動靜,終於一個散著一頭烏黑長發的人坐了起來。

    沐秋水見這後坐起來的男人沒穿上衣裸著胸脯,生得還算好看。隻是一臉蒼白不見血色,一雙瞳仁倒是又黑又亮,看起來也就二十幾歲的樣子。

    男人的眼睛掃到沐秋水時笑了一下說:“嗬,在下失禮。”嘴上雖這麽說,可是人卻無動於衷絲毫不懂得避諱,也並沒有去撿衣服來穿。

    三人彼此互看都沒有說話,一時屋子中隻有指甲剪斷的脆響聲。

    “沐姑娘,”男人看了沐秋水一眼又細細打量顧長溪,倏忽臉上露出親和的笑容說:“原來顧公子生得這樣好看。”

    “啪!”燕郎重重擱下剪子。

    男人笑了一下說:“還是不及燕郎好看。”燕郎聽了,白了顧長溪一眼又去鬥蛐蛐玩。

    顧長溪終於開口道:“說是七爺要見我們……”

    “就是我。”男人頷首微笑。

    屋內又陷入沉默。饒是顧長溪再機智,也沒有想到“東市七爺”會是這樣的年青男人。

    “第一次見我的人都是你們這個樣子,”七爺哼笑一聲說:“想著就憑這小子?憑什麽?”

    顧長溪道:“英雄出少年,何況七爺這樣的人物。”

    對方咧嘴無聲地笑了笑,指指一旁桌邊的椅子示意兩人落座。

    顧長溪有所防備本不欲落座,但他見沐秋水唇色發白,恐她支撐不久,便替她抽出一張凳來坐下,自己則站在她身邊警惕著。

    七爺問:“二位打哪兒來?”

    顧長溪道:“鬆江府。”顧長溪六歲便跟著段道長到了江南小地鬆江府,一住就是十年,因此口音上並無破綻。

    “小地方,聽說過。”七爺又問:“二位怎麽千裏迢迢來了這?”

    “做點買賣。”

    “做什麽買賣?”

    “尚無定論。”

    七爺指指沐秋水問顧長溪道:“那這位是你的……”

    “重要嗎?”

    對方笑笑,悠悠然說:“我知道你們在客棧要的是兩間房,可見不是……”

    “閣下一定要邀我們前來,不知有何貴幹?”顧長溪打斷他問。

    七爺撩開滑落到額前的長發道:“聽說我底下有個廝惹得二位不快,被狠狠教訓一番……是我管教不善……二位有這樣的好身手還用做什麽買賣?隨便到哪都能出人頭地。”

    “七爺有話不妨直說。”顧長溪道。

    “爽快。我想請二位離開曹州城,不知意下如何?”

    顧長溪盯他看半天,吐出兩個字:“為何?”

    “你們才一來,就打了我的人。聽說還和萬寶堵坊扯上關係。實話告訴你們,曹州城內的各行各業就沒有我不占一份的。萬寶堵坊雖不是我當家,卻也是我扶持的。

    米老板之死的真相確實不得而知,但是孫二當家早就告訴我沐姑娘最為可疑。姓孫那老小子死了我是無所謂,堵坊能穩定就行。這事我雖懶得深究,卻也不能任由你們在我的地盤上鬧出格。”

    “我們在曹州還有事情沒有了結。”

    “什麽事?”

    “私事。”

    “哦,”七爺點了下頭卻仍舊說:“那也不行。”

    “若我們不走呢?”

    對方臉色沉下,咳嗽兩聲道:“你可能還沒弄明白,我這不是在和你們打商量,而是命令,你若當做威脅也行。”

    顧長溪看了沐秋水一眼說:“沐姑娘病了,就算要走也要等到病愈。”

    對方沉吟片刻悠然道:“都是講理的人,兩天時間,兩天後你們不走,我就要動手幫你們一把了。”

    “七爺,”有人在外頭說:“人帶來了。”

    燕郎走過去打開門,兩個小廝捆住一個人丟了進來,又把門帶上。

    捆著的這人雖然被打得鼻青臉腫,沐秋水同顧長溪還是認出,這是郭解。

    七爺麵無表情道:“哦,你就是郭解。”

    郭解連忙跪下磕了個頭說:“爺,小的給您請安了,小的能麵見七爺,真是三生有幸。”

    七爺撇撇嘴道:“嘖嘖嘖,被打得這麽慘,底下這幫人下手忒重。”

    郭解頂著一張腫脹的臉,忙訕笑道:“小的給東市丟人了,該教訓的。”

    七爺轉而對那二人說:“這廝太不像話,我已經替二位又好好教訓了他一通,二位在曹州應該再沒有事沒了結了。若還有事,說出來我聽聽。若是不說,就麻溜的哪來回哪去。”

    沐秋水咬著牙不吭聲,她不想走,她還想弄清楚究竟是誰害死了宋掌櫃。

    這時屋外又有人敲門稟報說郎中來了,七爺沉默著,少頃才叫進來。

    沐秋水聽到後麵屋麵打開,走進來一個人,屋門又關上。那個人在原地站了片刻才繼續往前走了兩步,她看到來人是袁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