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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二人又討論了一番,卻是沒有任何進展,此時已經快到寅時,葉淩霄撐不住回去睡覺了,蘇闌自然也要去休息。小九正打算隨便找個地方睡覺,蘇闌卻叫住了她,道:“小九姑娘今夜便暫時在書房休息吧,等明日我再讓人為姑娘收拾一間屋子出來。”

    小九有些怔愣,不敢置信的道:“你這話的意思是……讓我留下來?”

    蘇闌道:“我能看出姑娘不是壞人,既然姑娘如今什麽都不記得了,而且又無處可去,那便暫時留下吧。”

    小九趕緊歡歡喜喜的答應了,蘇闌倒是很平靜的回房休息了,而她卻在書房裏高興了一夜,怎麽也睡不著。

    次日一早,蘇闌便派了人去查問各家鐵匠鋪子以及賣兵器的店鋪,結果都說高平沒有去買過匕首,不過像高平那麽窮的人,就算想要匕首估計也不會選擇買,而應該是搶。

    去歐陽府查看的人也沒有找到什麽線索,歐陽青平的房中沒有任何打鬥過的跡象,更沒有絲毫凶手作案及逃跑留下的蹤跡,於是認為高平是真凶的人越來越多。而小九去牢房看過高平,隻見他很平靜的坐在裏麵的石床上,沒有半絲被冤枉的憤怒,也沒有將要被當成殺人凶手的恐懼,仿佛並不擔心自己能不能被證明清白。

    小九去找蘇闌的時候,仵作剛剛向他稟報了驗屍結果,等仵作走後,她問道:“有什麽發現嗎?”

    蘇闌道:“歐陽青平體內有少量的迷香,就是因為這點迷香讓他睡得很沉,因此直到凶手將匕首刺進他胸膛時他才猛然醒了過來,所以也沒有什麽掙紮的跡象,而且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求救的慘叫。”

    迷香?小九突然想到了什麽,趕緊道:“是什麽樣的迷香?”

    蘇闌指了指桌上的一個木盒,道:“這裏麵裝的就是。”

    小九湊過去聞了聞,是一種很淡的香氣,而且很熟悉,好像在哪裏聞到過……

    見她麵色不對,蘇闌道:“小九姑娘可是想到了什麽?”

    “這味道,我好像曾經聞到過……”小九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才終於想起來,激動道:“啊,對了!是歐陽府!當時那些趕來的丫環小廝們身上都有這個味道!而且歐陽青雲的房中也彌漫著這個味道!”

    蘇闌登時站起身,道:“如此說來,這些人昨天晚上都被下了迷藥,但分量卻不重,因此隻是睡得沉了點,所以府內發生了那麽大的動靜他們才都沒能及時察覺到。看來這凶手是準備了很久才決定動手的,而且他能讓所有人都中了迷藥,必定不是普通人,此人隻怕是與歐陽府有什麽關係。”

    於是蘇闌立刻派人去歐陽府搜查,看看能不能在府中找到迷香的來源,之後又將歐陽木叫了過來,問他最近這段時間可否有什麽人頻繁出入歐陽府上,或者是府中有什麽人的舉動有不對勁的地方。結果這歐陽木想了許久,卻是搖頭道:“回大人,府上近日並沒有外客來訪,而且府內的下人也都是經過精挑細選才會允許進府裏來當下人的,所以也並未有什麽異常。”

    什麽也沒問出來,蘇闌便讓他回去了。沒過多久派去搜查歐陽府的人也回來了,卻是什麽也沒找到。這案子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任何線索,這一切反倒像是特地為高平準備的一個圈套似的,抹除了所有的證據,隻留了當時唯一在場的高平。

    不過沒了高平在外麵惹事,沒人來擊鼓鳴冤,今天的縣衙倒也很是清閑。但歐陽青雲的案子卻沒有任何進展,蘇闌一整天眉頭都是蹙著的。自從他接管這青平縣以來,青平縣內便再沒有發生過命案,就連綁架案也沒有,但如今突然就出了一起命案,而且還找不到絲毫線索,沒有線索這案子便無從查起,找不到真凶,高平就得在牢裏一直關下去。

    小九看著蘇闌煩惱,心底也在想那時她要是能早點進歐陽府的話說不定就能看見真凶了,現在卻是幫不上他一點忙。

    被蘇闌吩咐去為小九收拾房間的環兒回來了,卻是麵帶難色道:“大人,咱們府上沒有空閑的房間了……”

    蘇闌一怔,而小九早就知道結果會是這樣,他這裏一共就那麽幾間房間,哪裏還能騰出多餘的房間來給她住?

    蘇闌的眼底難得出現了一絲窘迫之意,但他昨天晚上既然已經說了,便定會做到。葉淩霄的宅院極大,空閑的房間也很多,蘇闌最先想到的便是讓小九住在葉府,但小九想也不想就拒絕了,表示除了蘇闌這裏她哪裏也不去。於是蘇闌便讓人抬了張軟榻放在書房,雖然小九表示自己睡屋頂或是睡地上都沒關係,但他卻執意如此,最後小九便在他的書房內住了下來。

    蘇闌繼續和下屬們商討案子去了,小九還在奇怪那個葉淩霄怎麽今天一天都沒有出現,到了傍晚對麵葉府的管家卻過來找蘇闌了,說葉淩霄從今天早晨出門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回來。葉淩霄雖然經常在外麵風流,偶爾還會夜不歸宿,但至少會給他們留個消息說自己在哪兒,免得府裏人擔心。可是如今已經過去一天了,管家派府裏的人幾乎將青平縣找了個遍也沒找到葉淩霄,隻怕是遇到了什麽事情,這才急急忙忙跑來找蘇闌。

    蘇闌道:“他離開前可有說過去做什麽了?”

    管家道:“少爺說去找小晴了,可後來我派人去小晴姑娘那裏一問,才發現少爺根本就沒去過。”

    蘇闌皺了皺眉,“其他地方你們可有去問過?”

    管家道:“都派人去問過了,麵鋪的王老板說看見少爺進了倚紅樓,但那裏麵的人說少爺進去沒一會兒便從後門離開了,之後便再沒有人看見過少爺了。”

    蘇闌道:“我會派人去找他的,你也讓你們府上的人繼續去找,有消息了立刻來通知一聲。”

    管家回去了,蘇闌派了大半的捕快去找葉淩霄,自己也跟著去了倚紅樓。今日沒有升堂,所以蘇闌穿的是便服,一襲青衫襯得他越發儒雅清俊,也徹底顛覆了小九心底對書生的看法。一直以為那些整日裏就知道埋頭苦讀,偶爾作上幾句沒什麽用的詩文的書生都是迂腐而酸氣的,但蘇闌身上卻沒有半絲讀書人的酸腐之氣,這樣的人,不愧是連皇帝都舍不得放棄的狀元。

    到了倚紅樓前,蘇闌停住了腳步,小九看見他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眼底也掠過一絲不喜,便道:“你如果不想進去,那我替你進去看看好了。”

    蘇闌道:“相比起我,小九姑娘反而才不該跟著我來這裏。”

    小九道:“我就喜歡跟著你,再說我現在隻是個沒人能看見的女鬼,去哪裏都是我的自由,沒什麽應該不應該的。”

    蘇闌沒再說什麽,抬腳走了進去。在門口招呼的老鴇一眼就認出了蘇闌,趕緊迎上來笑著道:“哎呀,這不是蘇大人嗎?真是稀客呀,蘇大人今日怎麽有興致來我這倚紅樓……”

    蘇闌淡淡的道:“今日葉師爺可是來過這裏?”

    老鴇道:“葉公子今天下午來過,不過沒一會兒便走了。”

    蘇闌道:“這期間他可有與什麽人說過話?”

    見他如此問,老鴇也猜到是出事了,立刻叫人把蘭兒帶了過來,對蘇闌道:“蘇大人,葉公子今天來找的蘭兒,您有什麽事盡管問她。”

    蘭兒很快便交待了所有的事情,原來蘇闌今天來找她喝酒解悶,之後有人送了一封信給他,他看了信便急急的從後門離開了。

    蘇闌道:“那送信之人姑娘可認得?”

    蘭兒道:“是二狗子,我們這裏一個打雜的小廝。後來我問過他那信是誰叫他送的,他說他也不認得,那叫他送信的人戴著個鬥笠,把臉都給擋光了,隻說他把信送到葉公子手上便可以拿到十兩銀子,二狗子便趕緊把信送過來了。”

    蘇闌道:“葉師爺可有說過他要去什麽地方?”

    蘭兒笑道:“蘇大人,您就別和我開玩笑了,葉公子與我們這些姑娘隻是恩客的關係,哪裏會事事都與我們說?”

    蘇闌便不再問,告辭從後門離開了。

    倚紅樓的後門外是條狹窄的小巷,這小巷平時沒什麽人經過,到了晚上也沒點燈,黑黝黝的一片。蘇闌沉默著向小巷深處走去,小九跟在他的後麵,越看越覺得這地方陰森森的,不由搓了搓手臂,道:“蘇公子,你說他不會是在這裏被人綁架了吧?”

    蘇闌道:“不太像綁架,若是謀財,也早應該有信送到葉府索要贖金了。”

    小九道:“可若是害命呢……”

    蘇闌的腳步微微一頓,小九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道:“我隻是猜測而已,相信葉師爺福大命大不會碰到這種事情的哈哈哈……”

    蘇闌繼續往前走,雖然四周一片漆黑,但他的腳步卻很穩,隻聽他輕聲道:“姑娘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小九不知他是何意,也沒再搭話,隻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寂靜的小巷裏隻有蘇闌的腳步聲在輕輕回蕩,而突變,就發生在一瞬間。

    不知何時就已經潛藏在暗處的刺客,在蘇闌來到近前時突然現身,銳利的劍鋒在黑暗中劃過一道冷光,直刺向蘇闌的咽喉!

    蘇闌還未有何動作,幾乎是下意識的,小九已經擋在了他的身前。其實小九並沒有想太多,她隻覺得像蘇闌這樣的書生必定是不會武的,她應該保護他。

    小九甚至還伸出手,想要打偏那把劍,但她的手卻穿過了劍鋒,小九一愣,便見雪亮的長劍毫無阻礙的穿過了她的身體,依然朝蘇闌刺去。小九轉過身,並沒有注意到蘇闌漆黑的眸中還未來得及掩藏的震驚和複雜,她隻看見蘇闌身體微微一側,便已經單手製住了刺客的手腕,長劍的攻勢就此停下,再不能前進分毫。

    蘇闌隻用一招就輕鬆製服了刺客,直到他冷聲逼問對方是何人所派以及葉淩霄現在何處,刺客咬破口中毒丸自盡後,小九也依然隻是愣愣的看著他,然後又緩慢的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和腰間。小巷內依然是一片漆黑,她看見自己的手完好無損,就連方才長劍穿過的腰間也是一片完好。

    蘇闌將那刺客的屍體扔到一旁,見小九一動不動,便問道:“小九姑娘?”

    小九愣愣的抬起頭:“啊?”

    蘇闌對著她拱手道:“方才多謝姑娘舍命擋劍,姑娘可是受傷了?”

    小九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蘇闌方才分明看得清清楚楚,她雖然是擋在了他的身前,但那長劍卻完全不受她所阻,她哪裏會有什麽事,但蘇闌卻是承了她的這份恩情。

    蘇闌回縣衙讓人去將那刺客的屍體處理了,卻是沒再出去,回房歇息了。小九也沒有再跟著他,有些失神的回到書房,躺在軟榻上,卻是怎麽也睡不著。

    她還記得第一天從房梁上掉下去的情景,她砸在了桌子上,碰倒了裝令箭的竹筒,還磕到了毛筆……她雖然是個鬼魂,但卻是實實在在,能夠碰到人界的東西的。隨即她又想到昨天的那場暴雨,暴雨傾盆而下,雨滴落在她身上卻沒有被她所阻,而是直接穿過了她,仿佛她並不存在般,一如今天穿過她的那把劍。

    可是現在,小九摸著身下的軟榻以及她枕著的枕頭,這些東西,她是實實在在的碰到了。那麽,到底是什麽地方出問題了?

    小九翻身而起,飄到桌案後坐下,月光從窗戶灑進來,小九借著月光,鋪開一張雪白的紙,提起桌上的毛筆,蘸滿了墨汁,一筆一劃的在紙上書寫起來。

    她隻寫了兩個字:蘇闌。

    字跡雋秀端正,白紙黑字映襯得分外明顯。

    小九放下毛筆,伸手輕輕的撫上那些未幹的墨跡,誰知手指觸到紙麵,卻是直直的穿了過去!

    她便將手指慢慢收了回來,待到墨跡幹透,她才又伸出手去,這次,真正碰到了那兩個字。

    原來是這樣,小九看著那兩個字,輕輕的笑了。她是鬼魂,想必無法任意幹擾人界之事,同樣的,人界的東西自然也無法在她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就像她之前打水洗臉那般,雖然她能捧起水,但那些水卻很快又落回了桶中,沒有染濕她半分。至於暴雨,因為連綿不斷,下得又急,沒功夫從她身邊繞過去,索性便直接無視了她。而方才她去碰未幹的墨跡,為了防止墨汁染上她的手指,所以她的手直接穿透了過去,而之後墨跡幹透了,她才又能碰到。這樣,便能理解那把長劍為何會直直的穿過她了。

    若不是今天她幫蘇闌擋劍,也不會發現這一點。不過蘇闌好像與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樣,雖然當時小九在發愣,但卻是看得清清楚楚,蘇闌製住那個刺客,隻用了一招,這個她一直以為的文弱書生,功夫好像並不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