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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九一夜未眠,也不覺得累,快到卯時,她便離開了書房,打算去外麵逛逛,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夏日的早晨來得很早,此時天際已經泛起了一絲微白,小九慢悠悠的飄過蘇闌的房間,飄過縣衙的房頂,飄到縣衙外時,卻猛地停住了。

    縣衙的門口,放著一個大大的粗布麻袋,麻袋口被粗糙的麻繩緊緊纏著,而裏麵的東西,小九確定那應該是個人!有斑駁的血跡從麻袋內浸透出來,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小九趕緊衝下去解開了封口的繩子,隨著麻袋漸漸敞開,露出來的,是一張布滿血汙的臉,卻是失蹤了一天一夜的葉淩霄!

    葉淩霄的眼睛緊緊的閉著,也不知是死是活,小九伸指去探他的呼吸,雖然微弱,但卻是有的。小九急匆匆的衝到了蘇闌的房間,推開門闖了進去,便去掀床帳,大聲喊著:“蘇闌,快醒醒!葉淩霄被人打個半死扔在縣衙大門口了,身上都是血,你……”

    話音戛然而止。

    帳簾掀開之後,裏麵的景象卻讓小九愣在了當場。天氣炎熱,蘇闌身上隻蓋了一床薄薄的錦被,錦被滑在胸口的位置,露出了他結實緊致的胸膛,漆黑的長發散亂著鋪了滿床,被小九吵醒後蘇闌慢慢睜開了眼睛,眼中還帶著朦朧的睡意,有些茫然的看著她。

    隻見蘇闌撐著床榻緩緩坐了起來,錦被順勢滑下,露出他結實光裸的上身,錦褲的腰帶鬆鬆的掛在胯間,隻需要再稍微動一下仿佛就要滑下去了。小九覺得自己的鼻子又開始發熱了,伸指抹了抹並不存在的鼻血,想到自己這樣看著人家不好,便打算鬆手去門外等著,蘇闌卻已經先她一步開口:“你方才說什麽?”

    小九道:“葉淩霄在縣衙門口,好像受了很重的傷,昏迷不醒,我是趕來叫你去救他的。”

    她說得一本正經,蘇闌也沒意識到這個女鬼盯著自己的身體看了那麽久,一聽好友受傷了,他隨手抓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便急步走了出去。小九也趕緊跟了上去,所幸現在院中的人都還未起床,並沒有看見蘇闌這般披頭散發衣衫淩亂的模樣。

    蘇闌將葉淩霄抱回了自己的房間,小九不便再跟進去,便在門外等著。葉淩霄身上的傷並不重,全是皮外傷,隻是傷口的數量太多,幾乎遍布了全身,所以才流了那麽多血。蘇闌認真給他包紮了傷口,擦幹淨身上血汙,這才收拾好自己,打開了房門。

    小九見他出來,問道:“他沒事吧?”

    蘇闌道:“無事,隻是受了些皮外傷。”

    小九道:“我一出去便見他被裝在麻袋裏丟在了門口,也不知是誰幹的,還沒有留下什麽信,倒是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會不會是葉淩霄的仇人所為?”

    蘇闌搖頭道:“淩霄雖然行事不羈,但卻從未與人結仇。”

    蘇闌將此事通知了葉府,名叫葉全的管家看著自家少爺如今的情況後眼睛都紅了,一個勁兒的對著蘇闌道謝。蘇闌隻道這是他應該做的,隨即便讓管家把人抬回葉府好生照顧了。

    葉淩霄一天都未醒來,到了夜間,蘇闌換上一身夜行衣,輕聲打開房門出去了。小九睡得本來就淺,聞聲立刻清醒過來,從書房出去,便看見蘇闌離開的背影,趕緊跟了上去。

    見她跟來,蘇闌也沒說什麽,小九問道:“蘇公子,這麽晚了你打算去哪兒?”

    蘇闌並未答她,他的腳程很快,青平縣又很小,不過一刻鍾的時間便到了歐陽府外。隻見他避過府內值班之人的視線,輕鬆一躍便躍上了房頂,選了一個視角最好的地方藏著,其間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小九道:“蘇公子,原來你是來探查情況的,可是昨天你派的那些人什麽也沒有搜到,你這時候來又能查到什麽?”

    蘇闌照舊不理她,小九便飄到他身邊,道:“蘇公子,我見你這身功夫還挺厲害的,不知師從哪位高人?”

    其實小九就隻是想和蘇闌多說說話,白天的時候這人不是在看書就是在想案子,基本上沒怎麽和她說過話,如今正好有這個機會,她如何能不抓住。

    但蘇闌是偷偷潛進來的,哪裏能隨意與她說話,因此也隻是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安靜,然後便又轉回去認真的盯著府中情況。

    小九撇了撇嘴,道:“除了你,又沒有別人能聽見我說話……”

    說完,卻是離開蘇闌,飄到了院中,然後開始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往裏看。

    蘇闌見她如此,眸中神色又變得有些複雜,小九卻是沒注意到。在經過一間房間的窗戶時,小九突然停了下來,朝裏麵看了一會,她突然轉身對著蘇闌揮了揮手。

    蘇闌知道她定然是發現了什麽,便悄然潛到了那間房頂,無聲的揭開一塊瓦片,朝下看去。

    這是一位侍女的房間,而住在裏麵的,恰好是歐陽青雲被殺後第一個趕到現場的秋兒。

    隻見秋兒正拿著剪刀小心翼翼的剪開一件棉襖,將裏麵的棉花掏出來些許,隨後竟然從裏麵取出了一個小布包。

    這小布包看著十分普通,秋兒卻小心的將它收進了懷中,隨後又將棉花塞進棉襖中,拿了針線將其縫好。

    等做完這一切,秋兒便出了門,一路朝著後院而去。因為出了命案,歐陽府的後院已經被管家歐陽木禁止其他人進入了,此刻後院中更是一個人都沒有。

    秋兒一直走到後院小門處,又回頭認真的張望了一番,確定沒有人跟蹤自己,這才悄悄打開小門,走了出去。

    蘇闌遠遠綴在秋兒身後跟著,小九倒沒他那麽多顧忌,反正沒人看得見她,蘇闌也不能與她說話,她便幹脆跟在了秋兒的身後。

    跟著跟著,小九發現這條路有些眼熟,卻是往郊外而去,沒過多久,竟然到了高平之前睡覺的那間土地廟。

    土地廟內由於前夜漏下的大雨積了不少的水,之後也沒人打理,到現在地麵還有些潮濕。秋兒在門口停下,又向身後張望了一番,才走了進去。

    這土地廟可沒有什麽藏身的地方,屋頂的瓦塊也是破舊不堪,輕輕踩一下便會發出聲響。蘇闌無法靠近,隻能藏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小九得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大搖大擺的進了土地廟。

    進去了之後小九才發現這裏麵竟然早就有一個人在等著秋兒,那是一位紫衣公子,見秋兒進來,他低聲道:“東西帶來了嗎?”

    秋兒從懷中拿出那個小布包遞給他,道:“表少爺,都拿來了。”

    表少爺?這麽看來,這人應該是歐陽青雲的表兄弟了。

    紫衣公子將東西接過,然後小心將其埋在了稻草堆裏,又取了別的稻草來掩實了,他才笑著道:“高平,這下看你還怎麽逃?這殺人的罪名,你是坐定了!”

    秋兒道:“表少爺,那之後……”

    “之後就沒你什麽事了,你隻要按照平日一樣該做什麽做什麽就好。記住,千萬不要露出任何破綻,否則那位大人怪罪下來,可不是你我能承擔得起的。”

    秋兒趕緊應了,隨後便悄悄返回歐陽府。紫衣公子隨後也離開了土地廟,卻是朝著安平縣去了。

    小九回去找蘇闌,問他要不要跟上去,蘇闌搖了搖頭,進了土地廟。

    等他把小布包找出來打開,小九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竟然是案發當夜的那種迷香!

    小九道:“那丫環和那人分明是一夥的,他們兩人特意將這迷香藏在此處,就是為了栽贓給高平,讓高平替他們頂罪,真是太可惡了!”

    蘇闌道:“小九姑娘方才可聽見他們說了什麽?”

    小九便全部告訴了他,蘇闌想了想,轉身往回走。

    小九跟在他身邊道:“蘇公子,你怎麽知道他們會挑在今晚將這迷香藏過來?”

    蘇闌道:“昨日我派人去歐陽府中搜查,必定會讓他們有所警覺,所以今日才會迫不及待的將這罪證弄出來。”

    小九道:“那個紫衣人你可認得?”

    蘇闌道:“那人是歐陽青雲的表哥歐陽淩,平日住在安平縣,偶爾會到歐陽府住一段日子。”

    小九點頭道:“那就是了,肯定是因為歐陽淩覬覦歐陽府的財產,然後便與丫環聯手,設計殺了歐陽青雲,這樣他就可以得到繼承權,然後趁勢得到歐陽府的財產!”

    蘇闌道:“此事並非這麽簡單,方才歐陽淩曾提到過‘那位大人’,可見在他之上還有別的人在背後指使。”

    小九道:“那他們為什麽一定要栽贓給高平?”

    蘇闌道:“此事,卻是歐陽淩與高平的私怨了。小九姑娘,可否麻煩你替我去辦件事?”

    小九道:“什麽事?”

    蘇闌將裝著迷香的布包遞給她,道:“請姑娘將這迷香再藏回那丫環的房中,記得選個隱蔽的地方,明日一早,我便帶人去搜查罪證。”

    次日清晨,秋兒被押到了公堂之上,呆呆的站著,到此時她也沒弄明白為什麽明明昨晚被她親眼看著藏進土地廟的迷香今天會在她的床單底下被官差找到。

    蘇闌一拍驚堂木,冷聲道:“堂下何人?”

    秋兒怔怔的道:“奴婢秋兒。”

    蘇闌皺了皺眉,道:“侍女秋兒,你可知罪?”

    秋兒這才反應過來,立刻撲跪到地上,驚惶道:“大人,奴婢什麽也沒做啊!”

    蘇闌讓人將迷香呈上來,指著那迷香道:“歐陽青雲死前曾被人下了迷香,經仵作查實,正是此種迷香。如今在你的房間內搜出了這迷香,你卻要作何解釋?”

    秋兒道:“大人,奴婢從未見過這迷香,定是有人栽贓奴婢,請大人明察!”

    蘇闌道:“事到如今,你還想抵賴?我且問你,昨天晚上你去了何處?見了何人?又與那人說了何事?”

    秋兒一聽,便知道蘇闌已經知道她昨天晚上去找歐陽淩的事了,當下便是身子一軟,幾乎就要跪不住。

    蘇闌道:“隻要你將全部事情都交待清楚,包括背後主使,本官便可以放你一條生路,免了你的死罪。”

    小九一直在一旁看著,原以為這秋兒會為了保命老實交代,卻沒想到她沉默了一會兒,竟然低聲道:“回大人,此事皆是奴婢一人所為,隻因為少爺以前曾妄圖輕薄奴婢,所以奴婢便起了殺心,偷偷將少爺用迷香迷暈後殺了他。”

    蘇闌道:“刺入歐陽青雲的匕首直沒入柄,你一個女子,如何能有那麽大的力氣?你這分明是在撒謊!”

    秋兒嗬嗬笑道:“大人可莫要小瞧了女子,有時候女子的力氣可是尋常男子也無法相比的。事實便是如此,殺了少爺的凶手就是奴婢,高平不過是個剛好撞上來的替罪羊而已,奴婢任憑大人處置。”

    這秋兒寧願死也不肯供出那歐陽淩,倒是有幾分骨氣。蘇闌命人將她關進地牢,之後再作判決,而高平洗清了嫌疑,也被釋放了。

    地牢門口,高平看著被關進去的秋兒,沉聲道:“蘇大人,此事怕是有詐,這丫頭應該不是真正的凶手。”

    蘇闌道:“方才我已經派人去問過歐陽管家,歐陽青雲在半年前的確企圖強占秋兒,結果未遂。”

    高平不屑道:“那算什麽?歐陽青雲那個人渣,是個女的他就想上,不過這樣的人死了也是活該……”

    蘇闌皺了皺眉,道:“高平!”

    高平趕緊笑著道:“不好意思一時沒忍住說了句粗話,那大人接下來打算如何,就讓那真凶逍遙法外?”

    蘇闌搖了搖頭,正要說話,突然跑過來一個小廝,卻是葉府的人,隻聽這小廝道:“蘇大人,我家少爺醒了,請您立刻過去。”

    蘇闌道:“我知道了。”然後便讓高平回去,自己趕去了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