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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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男仆走過來拉住郗顏,郗顏奮力掙紮,局麵混亂。
“慢著。”
傳來一個有力的男聲。大家定睛一看,隻見一個二十五歲上下的公子從大廳門口走過來。這公子高高的個子,長著一雙丹鳳眼,白淨瀟灑,長髯長鬢,穿玉色衫袍,顯得飄飄欲仙。這個公子沉著地走到司空九卿身邊,說道:“九卿,既然這位姑娘不願意,就算了。天下何處不能尋芳草?”
這個公子又對陳媽說:“仙樂樓一直是歌舞升平的娛樂場所,何必鬧得這麽不愉快。”
司空九卿沒有爭辯,站起來和這公子寒暄。郗顏掙脫出男仆的拖拽,心想這個公子肯定來頭不小。事實的確如此,這個公子名叫孟軒,才華非凡,是皇上的禦用詩人,與司空九卿是摯友,兩人都是仙樂樓的貴客。
孟軒和司空低語了幾句,司空輕歎口氣,對陳媽說:“罷了,罷了,郗顏姑娘在這陪陪酒就行了。”
“是,是。”陳媽說道,“孟公子和司空公子請坐。”
郗顏既感激又崇敬地看了看孟軒,孟軒的目光飄忽不定,似乎並不在意這個煙花女子。司空九卿,孟軒和郗顏喝了幾杯酒,然後離開了。郗顏在陳媽和柳媽的指引下陪其他客人喝酒聊天。因為小時候常和父親對酒,酒量好,她得到客人的讚賞。同時她能言善辯,開朗大方,加上豔冠群芳的美貌,更是斬獲不少粉絲。
中途郗顏上二樓拿東西,看到走廊上有兩個姑娘在說話。
一個姑娘說:“我也看到了司空九卿公子,當真是名不虛傳,風流倜儻,太讓人喜歡了。”
“可不是,多少姑娘為他傾倒。可惜他是個風流主,今天又看上了新的清倌。”
“你別說,那新清倌的確不一般。”
“不一般又怎樣,誰知道以後會如何。”
郗顏的腳步聲越來越大,兩個姑娘回頭看到郗顏便不再說話了。郗顏看到誇讚司空九卿的姑娘身材輕巧,梳著螺髻,長著一張小圓臉,濃眉大眼的,有一對深深的酒窩。另一個姑娘姿色平平,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郗顏麵無表情地從兩個姑娘旁邊走過去。
郗顏心想,原來那個霸道無禮的司空九卿這麽受關注。那些對他傾心的姑娘肯定隻知道他金玉其外不知敗絮其中。
到了晚上,柳姐過來和她說話。柳姐對郗顏的表現大加讚賞,她說郗顏雖然受的培訓少,但是天生就有一種吸引男人的魅力,要是做紅倌就更好了……柳姐又告訴郗顏,清倌裏麵分歌姬,舞姬,文姬,歌姬側重於唱歌,舞姬主要用舞蹈取悅客人,文姬擅長吟詩作畫。同時,清倌紅倌都有一二三等級之分,根據倌女帶來的收益和自身的名氣劃分。柳姐問郗顏打算怎麽規劃。
郗顏想了想,告訴柳姐自己會唱歌會彈古琴和古瑟,跳舞會一點,通曉琴棋書畫,她認為自己不必明確做哪種姬女,依據客人的喜歡就好。柳姐同意了。
柳姐走後,丫環們也退下,夜深人靜的繡房裏隻有月光陪伴著佳人。郗顏看著繡房裏精致的擺設,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前幾天的夜裏,她還在褚府,和母親相依為命,作著才子佳人的愛情美夢。現在,她卻是仙樂樓的清倌,住在奢靡的繡房裏,穿著露出頸和肩的麗服,麵對一張張道貌岸然的臉。褚府的過往,就像一場夢,母親,褚亦,趙純熙這些讓自己想想就傷心的人物,已經遠去了。郗顏長歎一口氣,回到現實,告訴自己還是好好想想明天怎麽度過,怎樣獲得為父親報仇的途徑。
第二天,郗顏梳著高椎髻,插上銀簪,穿著白色斜肩窄袖長裙,如仙女下凡一般出現在仙樂樓的大廳。大廳裏的客人比昨天多了一些。柳姐興致勃勃地告訴郗顏,今天有些客人是慕她之名而來。
客人們看到郗顏眼前一亮,紛紛嚷嚷著要給她送花,請她陪酒。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公子拿出許多銀兩,要郗顏高歌一曲。
柳姐眉開眼笑地收羅花朵和銀兩,秦姐吩咐丫環搬來樂器。
郗顏坐在一個橫椅上,擇一把古瑟,調了調音。眾人都安靜下來,看她如何奏唱。她輕捋袖口,露出纖纖如玉的妙手和一小截細嫩的下臂,雙手柔柔地躍起,在古瑟上來回撫動,音樂娓娓道來,悅耳動聽。接著,她張開塗著大紅色唇脂的櫻唇,用婉轉甜美的聲音唱出《枉紅顏》。
《枉紅顏》是孟軒膾炙人口的詩作,郗顏即興給詩句配上調,乍一聽幽怨迷離,如窗下婦人的呢喃碎語;細細一聽抑揚有致,像溫柔的雨露撫慰著人的心靈;突然旋律急轉直下,有如暗礁激流,表達出每個人心裏的不平;再一聽流暢舒緩,仿佛柳暗花明,高山流水,讓人神清氣爽。
大家在郗顏的音樂裏如癡如醉。
這時,大廳門口走進一批客人,陳媽秦姐連忙迎了上去。
“李公子,陳公子,趙公子,這位玉樹臨風的公子是?”
“這是國相長子褚亦,去年的文試狀元,你可要挑幾個出色的姑娘,好生伺候他。”陳公子說。
郗顏聽到褚亦二字花容失色,手指抽搐,勾斷了一根弦,刺耳的聲音回蕩在大廳中。
“原來是褚公子啊,久仰大名,今日一來,我們這裏蓬蓽生輝。”陳媽像得了寶貝似的。郗顏抬頭一看,那個公子,不就是自己以命相救的褚亦麽?!
他依然是那副風度翩翩的樣子,束著銀色發冠,穿著藍色官袍,戴著珍奇玉佩,一如她為他擋劍倒下時朦朧的視線中最後看到他的樣子,那麽動人,又那麽傷人。
郗顏的眼眶濕潤了,但在眼淚快要流下的時候,她硬起心腸,轉身沉著地對蘭兒說:“換一把古瑟過來。”眼淚已經憋了回去,她是郗顏,是仙樂樓的清倌,不再是褚亦的書童,現在她和褚亦沒有半點關係,有什麽好流淚的呢。
褚亦和眾公子走到酒桌旁邊坐下,陳公子看著神態不自然的褚亦說:“褚兄,我知道你是第一次來,但不要緊張嘛,就是陪我們兄弟幾個喝喝酒。”
褚亦看著鄰桌醉醺醺的客人和衣衫不整的姑娘,心裏不是滋味,想盡快離開。他轉頭看到了大廳中央,調著一把古瑟的郗顏。為何這個女子和郗曼相貌神態如此相似?
褚亦一下子站起來,問陳媽:“那位調瑟的姑娘是誰?”
郗顏聽到褚亦的話,心髒撲通撲通地跳,但表麵上不動聲色地繼續調瑟。
“褚公子,這位姑娘叫郗顏,是仙樂樓剛出道的清倌,一天多的工夫就成了這裏最受關注的美人,她歌舞鼓瑟,琴棋書畫,飲酒作詩樣樣精通……”
陳公子眯著眼睛看著郗顏,說道:“姑娘長得真漂亮。褚兄,你眼光不錯嘛。”
褚亦不理會陳公子的調笑,說道:“郗顏姑娘和我一個故人外貌非常相似,因而動惻隱之心。”
陳公子拿出一些銀兩,說:“陳媽,讓那位姑娘別彈了,過來喝酒。”
“是。”陳媽媚笑著。郗顏按捺內心的激動和緊張,站起身來,纖纖細步走到褚亦這裏的酒桌,褚亦目不轉睛地看著郗顏,她那頷首低眉楚楚動人的樣子,多像郗曼啊,恰好她也是一身白衣,多像郗曼每天穿的書童裝。
郗顏知道褚亦在看她,她卻不看褚亦,給眾公子行禮,然後坐下。陳公子和李公子一邊喝酒一邊調戲郗顏,褚亦在一旁悶悶不樂,忍不住說:“郗姑娘,聽說你多才多藝,又懂詩書,為何要在這裏……”
眾人聽到褚亦說這樣的話,感到尷尬,郗顏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