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顏咬咬牙，說道：“臣妾也盼著再次和皇上相見。一睹龍顏誤終生，臣妾感念皇恩，萬死不辭。”

    皇上對郗顏的話很是滿意，哈哈一笑，說道：“顏兒，你起來吧，扶朕入榻。”

    “謝皇上。”

    ……

    這一夜郗顏過得很憋屈。

    她努力表現得熱情，表現出所謂的“對皇權的尊重”，“對皇上的傾慕”，“對賞賜的感恩”。她知道自己得罪不起蘇嬤嬤，得罪不起陳原山，更得罪不起皇上。那就隻能自己委曲求全，得過且過。

    等到皇上舒心地陷入夢鄉，郗顏才鬆了一口氣，她立刻放開皇上握著她的大手，翻了個身，背對著皇上，看著床沿的碧紗。

    她知道，本來該和自己躺在一張床上的人，現在都離自己而去了。褚亦，不必說了，再見都難；筱夏，自己經常和她一起睡覺，徹夜暢談。有一次是互道身世，有一次是自己受了委屈，她來安慰自己，還有很多很多次……還有母親和姐姐，母女三人在冬日溫暖的被窩裏嘮嗑是再幸福不過了……還有蘭兒，自己的貼身丫環，多少夜晚，蘭兒照顧著生病的自己，給自己喂藥，蓋被子……

    記得自己重生醒來的時候，第一個聽到的正是她的聲音：“小姐，你總算醒了，可嚇死奴婢了。”

    想到這句話，淚水無聲地滑過郗顏的臉頰。她閉上眼睛：或許，自己之所以能在仙樂樓熬過來，就是因為有蘭兒筱夏這些人的陪伴吧；可現在，自己身後空無一人，環境卻比仙樂樓更加險惡……

    她已然有了困意，但是心裏的焦躁讓她無法入睡。她仿佛失去了意識，想象著蘭兒和筱夏陪著自己，然後終於慢慢進入了睡眠……

    此時，褚亦，已經離開京城了。

    白天，褚亦帶著楚兒離開仙樂樓之後，便把楚兒送回了褚府。然後他托了宮裏的朋友打聽郗才人的情況。得知郗才人平安無事，他心裏有一點點欣慰。

    但是他也得知，郗才人初次侍寢就得到了皇上的喜愛，立刻封為美人，賞賜也是萬千。宮裏的人都說，郗才人的未來不可限量。

    他的後背發涼，盛寵即盛危。他也知道，郗顏留在宮裏是為了什麽。他明白，她所處的是一種什麽環境。和仙樂樓不一樣，一萬兩黃金可以擺平陳媽，可以擺平所有的浪子。

    現在就算是半壁江山，加上自己的一條性命，他也沒法擺平皇上的後宮。他隻感覺到深深的心痛和無力感。

    褚亦的朋友道：“褚兄，我聽說郗美人美貌十分驚人，她進美人府的時候，門口的侍衛和太監都看呆了。郗美人是城東一戶普通人家的女兒，卻沒想到有這般美貌。”

    褚亦板著臉說道：“嗯，我知道了。”

    “褚兄，你為何對郗美人如此好奇？你見過她嗎？”

    “不曾謀麵。”褚亦淡淡地說，“隻是偶然看過她的畫像，驚豔與她的美貌和神韻，因而好奇。”

    他說著這句話，心裏仿佛被人灌滿了鉛。

    那個朋友點點頭：“如此佳人，估計畫像遠不及真人美麗。”

    “此事不必說了，我先告辭了。”褚亦冷冷地說完，便走開了。

    朋友有點摸不著頭腦，自己沒錯什麽話啊，而且褚亦一向都是好脾氣，今日怎麽……

    褚亦帶上帽子和麵罩，坐個馬車，來到孟軒和孟淩的家中。

    孟軒的酒已經醒了，正準備進宮；孟淩則去了醉歸樓。

    孟軒道：“褚兄，我今天喝醉了，也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麽。還好沒耽誤多少時間，我這就進宮給你安排快馬和盤纏，助你回東北。”

    “無妨無妨，孟公子，我正是來向你道別的。我下午便動身去東北。”

    “嗯，你在城北客棧等我，我讓人把盤纏和人馬給你送過去。從城北的驛站出去，沿著國道向東北走，是最近的路。”

    “有勞孟兄了。”褚亦頓了頓，“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事相求。”

    “請講？”

    “我走之後，煩請孟公子……關注一下郗美人，若情況不好，還請公子出手相助。或者公子給我寫信，我來想辦法。”

    孟軒歎了口氣，心想果，果然他最放心不下的還是郗顏：“褚兄，你在東北安安心心地談判，宮裏的事，有我呢。現在郗美人有皇上的恩寵，加上她自己聰明機變，應該不會有事。若她有難，我一定全力相救。”

    “有孟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褚亦抱拳道，“我走了，後會有期。”

    孟軒看著他，也抱拳行禮道：“褚兄，一路平安。”

    孟軒心裏是崩潰的。這樣的離別，這幾個月他經曆太多了。從高梓辰，到褚亦，再到永別的司空九卿……

    褚亦回到城北客棧，收拾好東西，坐在桌前等待孟軒的人馬。他喝了幾口酒，從裏衣服的口袋中逃出一個小包裹，放在桌上。

    打開外麵的絹布，裏麵是一個有些陳舊的銀色手鐲。

    他把手鐲拿起來，輕輕地**著，純銀的質地柔滑而冰冷。

    那天，她看著他的眼睛，笑著說：“褚亦，你拿好這個。”

    “這是？”

    “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手鐲……

    你拿好這個，以後看到他就像看到我一樣。”

    “……等我回來，一定風風光光地娶你為妻。”

    褚亦想到這些，眼眶一下子紅了。信物還在手心，諾言還在耳邊，可是佳人卻不在了……

    等到孟軒的人到了，褚亦把手鐲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裏衣的口袋裏麵。孟軒送來了五十匹快馬，百來個武藝高強的隨從，和一千兩銀子。

    褚亦清點了人數和衣物，從城北驛站的城門出了京城。

    一行人來到城北大道上，褚亦回頭望了望，高聳的城門內，雲霧間隱約間可以看見群群落落的皇宮。皇上的九尊殿最為高大，孤然聳立。皇宮的西邊，蒼鬆碧草之間，是後宮佳麗的住處。

    褚亦看著後宮的方向，仿佛感知到了郗顏的存在。

    “願安。”

    他在心裏說道。

    然後他準過身，朗聲道：“上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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