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鎖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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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采蘩一愣,陸驥怎麽一下問起這個來了,見陸驥神情嚴肅,方采蘩便認真答道:“知道,今上的堂叔,當初先皇撤藩的時候,其他幾個藩王都反對,唯獨老吳王最先支持,主動交出自己的藩地管轄權,然後回到京都居住。所以後來其他幾位藩王或者被關押進了宗人府,或者降低甚至削去爵位,唯獨他這個吳王坐得穩穩當當,且傳到了下一代。

    不過他唯一的嫡子好幾年前隨同皇上狩獵的時候,墮馬而亡。庶子倒是有幾個,眼下他家還沒請封世子吧,也不知道他會請封哪一個。嗯,還有他家有個庶女被封了縣主,今日在王家我還和她說了話呢。怎麽,你是想結交這吳王還是你覺著他有什麽不對?”

    陸驥道:“不是我覺著他有什麽不對,而是英王爺和羅家伯父他們都在疑心他。”方采蘩疑惑了:“疑心他,疑心他什麽?”陸驥道:“疑心他就是當年西北戰場和犬戎人勾結導致我大晉大軍大敗,害得謝老將軍自殺謝罪,謝將軍和我爹爹他們隻好隱姓埋名蟄伏好些年的幕後指使者。”

    “不會吧,他可是大晉的皇室宗親,大晉大軍被西戎滅了於他有什麽好處?”這消息太叫人驚駭,方采蘩激動得直接從陸驥膝蓋上跳了起來。

    “噓,輕點,仔細叫人聽到了!”陸驥一把按住她,在她耳邊低聲道,“英王懷疑他想謀反,自己做皇帝。”

    方采蘩驚悚了:“謀反,這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況且哪有那麽容易成事,吳王不至於這般膽大妄為沒頭腦吧!”

    見心上人小嘴微張,眼睛瞪得溜圓地看著自己,陸驥忍不住在她唇上親了兩口,然後道:“膽大妄為?世間想坐龍椅想瘋了的人何其多!”

    原來這些年英王一直在查當年西北軍中有人泄密,害得大晉大敗那事,結果前些日子還真叫刑部羅侍郎通過一樁案子查到了一些線索,然後順藤摸瓜最後查到吳王那裏。此事太過重大,英王也是因為謝將軍和陸儀莫澍他們當年都是受害者信得過,加上也需要大家的協作才將這事告訴了他們。

    原本這事陸驥不該和方采蘩說的,可他原先聽了韓進之說的有關追趕明氏時候發現的可疑之處,心裏那點原本就有的隱約的猜測再次浮上心頭,然後就急衝衝來找方采蘩了。

    陸驥道:“蘩姐兒,當年和錦那些歹人很是古怪,大家都懷疑他們不是真的流民,這事你還記得吧。”方采蘩點頭說記得。那樣驚心動魄的一個夜晚,她以為自己可能會喪命的夜晚,有生之年都不會忘記。

    陸驥道:“如今我忽然有個大膽的猜測,說給你聽聽,你看看是不是有道理。”方采蘩一愣,道:“猜測,什麽猜測,說說看。”陸驥道:“要說這事還得從頭慢慢說起。”

    接下來陸驥告訴方采蘩,說刑部羅侍郎的人因為一樁連環失蹤案,發現萬盛州下轄的一個縣的深山老林裏有人在悄悄地開采鐵礦,冶煉出的鐵就直接私鑄成兵器。大晉鐵礦和鹽一樣,都是官府監管,私人不能開采,至於私鑄兵器更是謀逆大罪。

    然而由於走漏了風聲,等官府的人趕到的時候,鐵礦和兵器坊的人都跑了,其他沒跑的工匠則都被殺死滅口。刑部的捕頭不死心,悄悄帶了幾個心腹搜遍了那座山,終於找到一個幸存者。

    幸存者說鐵礦那些管理人員平日裏都是戴著麵具,自己根本不認識什麽人。不過那些人當中有好些是京都口音,還有某次京裏似乎來了個地位較高的人,那些麵具人都稱呼那人古先生。

    因為有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古先生的麵具掉到了地上,這位幸存者正好看到了他的臉。那張臉很有特點,所以幸存者覺得自己若是能再看到那位古先生,一定能認出他來。

    為此這幸存者被秘密帶到了京都,羅侍郎悄悄找了刑部最擅畫人像的丹青高手,根據幸存者的描述畫了一張古先生的畫像,然後開始滿京城的尋找,雖說是大海撈針,但大家還是期待奇跡出現。

    然後奇跡還真的就出現了,英王爺某次無意當中看到刑部的那張畫像,覺著自己似乎在哪兒見過與這畫像模樣有些相像的人,他想了許久才想起自己是在王叔吳王府上見過,那人是吳王府的一個師爺,仿佛就是姓古,專門替吳王府打理田莊,平日裏很少來王府。

    英王為自己的發現嚇了一跳,雖然不願意相信果真是這人,但還是讓羅侍郎的人悄悄帶著那位幸存者,遠遠地觀察那位王府的古先生,確定此古先生是不是彼古先生。結果幸存者激動地說這位古先生就是自己在萬盛深山老林鐵礦那邊看到的古先生。

    有了這個發現,再拿其他的事情一一對照,似乎都能吻合起來。事情太叫人驚駭,英王爺趕緊進宮稟告了皇上,請皇上定奪。皇上想知道吳王究竟走到了哪一步,朝中有沒有人被他暗地裏拉攏過去了,便讓英王按兵不動,不要驚動吳王,等他自己按捺不住跳出來再一舉剿滅。隻是提醒謝霆之陸儀莫澍等人注意兵部以及軍中動向。

    方采蘩聽得毛骨悚然。因為接近年關,京都上下一派熱鬧祥和的氣氛,大家都在準備年貨,置辦過年的新衣裳,人們喜笑顏開,家家熱熱鬧鬧,誰知道這和平的表象下竟然有這樣凶險的暗流在湧動。

    陸驥道:“聽說當年萬盛州鬧饑荒流民鬧事,知府被免職方叔叔還代任了一段時間的萬盛知府。”方采蘩點頭說是。

    陸驥道:“如今大家覺得,那些最先鬧事的應該全部是真的受災的流民,而後來四處燒殺搶掠的隻怕是吳王的人有意識地在那裏引導。其目的不過是想將萬盛局勢搞亂,然後自己好趁機綁架青壯年去鐵礦做工又不被官府察覺。

    至於那些流民後來就開始往別的地方,甚至跑到了樊陽州府和錦縣郭家窪搶劫,應該是轉移視線。因為那時候萬盛州流民事件,朝廷派了軍隊去圍剿。吳王應該是開始擔心自己那秘密鐵礦和兵器作坊被發現,所以迫不及待地安排人引導著那些真正的流民離開萬盛州轉而去別的地方。”

    方采蘩點頭,覺得陸驥說得有道理。陸驥接著道:“至於他們會去和錦郭家窪,打算捋走你,背後的指使者,我覺得一個人最有可能。”

    這才是方采蘩最關心的問題,她一下坐直了身體,道:“是誰?”陸驥道:“元錦城,吳王的次子。”方采蘩愣了片刻,隨即搖頭:“這不可能!我就是到了京城都從來就沒見過此人,更別說那時候還遠在和錦那等小地方,這姓元的可是王府宗室子弟,人家根本都不知道世上有我這號人吧。”

    陸驥道:“你忘了梅三那個瘸子,他可是知道你的。而據我所知,梅三和元錦城經常在一起眠花宿柳吃喝玩樂的。梅三當年到了和錦想將你弄到手卻沒成功,回來肯定會說起。姓元的正好又要派人去和錦那邊作亂迷惑官府,順勢捋走你一點也不稀奇。還有,我和元錦城在謝府和英王府見過兩次麵,感覺那家夥對我有一種深深的敵意,雖然他自認為隱藏得很好,但我的感覺不會騙我。”

    這,這家夥的腦洞未免開得太大了吧,然而仔細一想也不是全無道理。好吧,本著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原則,方采蘩問陸驥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陸驥見未婚妻並沒有說自己懷疑元錦城是異想天開,不由大受鼓舞,道:“自然是釘牢了他,看看究竟是不是他在打你的主意。如果是的話,就先忍著,回頭再弄死他,因為皇上說了不要輕舉妄動打草驚蛇。不過我疑心那個明氏已然投靠了吳王府,我師父說他看到明氏今日跑去的巷子,好像隱藏得人,所以才不讓你們追下去了。”

    明氏那個女人素來詭詐,她知道自家在找她,所以給自己尋個強有力的□□,這□□要一方麵能藏身,一方麵能對付方家。放眼整個京都,吳王府確實是最理想的人家。隻是明氏是怎麽和吳王府攀上關係的呢?方采蘩忽然想到那位錦雲縣主,然後才想起自己還未問陸驥關於皇上賜婚的事情。

    麵對方采蘩的質問,陸驥隻好坦白了當時的情形。即便知道陸驥對自己的心意,可方采蘩心裏還是酸溜溜地,噘著嘴道:“老天不長眼哪,我們陸少將軍這棵上佳的小白菜,居然被我這個鄉下來的土包子給拱了,難怪這些高門貴女忿忿不平。陸少將軍,和駙馬爺這身份擦肩而過你是不是很失落?”

    陸驥捏了捏方采蘩嘟得老高的嘴巴,吃吃笑道:“瞧這小嘴,這都可以掛油瓶了。傻瓜,這有什麽好氣的,我就稀罕你來拱我。可惜你不肯,沒辦法隻好我來拱你了!”說完抱緊方采蘩,在她額頭眼睛嘴巴脖子上好一通亂啃。

    兩個人鬧得氣喘籲籲才停下,然後陸驥問方采蘩賈秀琴有沒有對她怎麽樣,待聽說她差點被熱燙的雞湯淋到了身上,立馬變了臉色,責備道:“你,蘩姐兒你讓我說你什麽好!你怎麽能這麽托大。既然知道她要對付你,你就該立馬告辭離開王家才對!這回幸好文嫂子反應快,不然你不就遭罪了?”

    方采蘩哼了一聲:“離開,我為什麽要離開。又不是在她賈府,她一個姑娘家能弄出多大的幺蛾子來。別說有郭家姑嫂在身邊,就算沒有她們,我自己也能避開。姑娘家要對付人,無非就是那些小伎倆,上菜的時候我本來就在小心提防的。”

    “俗話說隻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那人一心害你,你稍一疏忽就可能上了當。蘩姐兒你聽話,往後有她在的地方你一定一定要小心,最好是避著她點。”陸驥苦口婆心。

    方采蘩不高興地道:“那樣子多窩囊啊,難不成我這輩子都要避著她不成?她可以對付我我就不能對付她啊。今日不過是在人家府上,怕鬧出事來對不住主人家,不然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過她。”

    陸驥笑:“我也是關心則亂,忘記我們方夫子可是極其聰明且讀過兵法的人,想出點子整整某個不知天高地厚且心地陰毒的小丫頭,那是小菜一碟。”

    方采蘩又說起王蘭看上莫驍的事,陸驥道:“那誠意伯嫡女隻能空想了,莫家叔父絕對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高門嫁女,低門娶婦,莫叔父才舍不得驍哥兒受委屈。”

    方采蘩點頭:“依我今日所見,那王蘭有些跋扈,莫驍又不是個好脾性能吃虧的主,他們兩個做了夫妻,針尖對麥芒地恐怕有得吵了。”

    陸驥道:“可不就是,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這麽溫柔我這麽體貼。”方采蘩乜斜了他一眼,刮了刮臉皮:“不知羞的陸王婆,臉皮可真厚!”陸驥蹭了蹭方采蘩素淨如梨花的臉,低笑道:“和你這吹彈得破的臉比起來,天下間又有誰的臉皮不厚呢?”

    “油嘴滑舌的真討厭!”方采蘩撫著他的臉歎道,“好懷念以前和錦那個住我家對麵的麵癱少年,如今這個冒牌貨也不知道是從哪兒鑽出來的。”陸驥一揚眉,似笑非笑地道:“我腦子壞掉了才會佳人在懷還木著一張臉。”

    兩個人耍了一會花腔,方采蘩道:“莫驍這年歲,確實可以說親了,不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姑娘,莫家叔父理想的兒媳婦是怎樣的。謝將軍夫人和申衡的娘給他提了好幾個姑娘,可他父子兩個都興致缺缺,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

    陸驥心想,驍哥兒喜歡什麽樣的姑娘不知道,可莫家叔父喜歡什麽樣的兒媳婦自己卻知道。很明顯他是看上菱姐兒了,然而兩個當事人這般水火不容地,這親事想成,太難!

    要說方家的女人聰明,偏偏她們又那麽愚鈍,明明莫叔父都做得那麽明顯了,可她們愣是沒感覺到。而自己身份尷尬,想提醒一下又不好開口。

    因為疑心明氏投靠了吳王府,過年前後這些日子,不管是熱鬧非凡的瓦肆,還是人人爭相前往的大相國寺廟會,甚至元宵佳節的燈會,方家幾姐弟都被大人禁止前往。

    這可是自家來京都過的第一個年第一個元宵節啊,方誌遠原本老早就設想著要怎麽玩,誰知到頭來給死死地關在家裏,為此他鬱悶得恨不能撞牆。幸好陸騏夠義氣,每次自己跟著大人去逛了什麽好玩的地方,都要買些東西回來給方誌遠逗他開心。

    莫驍也很同情他,但凡看到好玩的東西都會買回來給他和鵬哥兒。在莫澍的念叨下,這家夥甚至還給方采菱也帶了幾次東西。弄得方采菱很是意外,很不自在地向對方道謝。

    日子飛快地過著,然後二月初八,陸驥和方采蘩成親的吉日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