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迎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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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之前,關於如何迎親,兩家曾經討論過。方家的意思是,兩家這麽對門對麵的住著,倒是省事兒,迎親隊伍就這麽出了方家大門,然後直接進入陸家。

    陸家卻說這樣太委屈了方采蘩,迎親迎親,就得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迎才對。不然新娘子坐花轎,這都還坐熱乎呢,就要下轎了,怎麽樣也得去大街上轉悠一圈才行。省得除了接到請帖的人家,其他人都不知道陸驥和方采蘩今日成親。

    陸家的想法得到了媒人謝霆之夫婦的讚同,莫家申家也這麽覺得。與方修文交好的羅侍郎夫婦也覺得該講的排場還是得講,就連英王爺聽說這事後都建議迎親隊伍繞街道轉一圈。

    英王爺當時笑嗬嗬地道:“京都百姓隻見識過絕塵將軍身著戎裝時候的英俊威武,咱們還得讓他們見識見識穿上新郎官大紅吉服的陸少將軍是何等的風流瀟灑嘛。”

    讚同熱鬧的人占多數,方家本來是怕麻煩陸家才提議不繞街道的,既然陸家堅持,他們自然不會反對。所以到了成親這一日,迎親隊伍從方家接了新娘子之後,浩浩蕩蕩地一長溜人馬出了楓樹巷,繞著長街轉到了京都最繁華的商業地段,最後再繞回楓樹巷進陸家大門。

    陸驥穿著大紅色的新郎官袍服,頭上戴著白玉冠,高坐在一匹異常神駿的馬上,身子還是跟當初凱旋時候一樣,標槍一般挺得筆直。然而眼神卻不像那日那般肅穆凜冽,而是柔和溫煦,時不時地看一眼身旁的花轎。英俊的臉上洋溢著歡喜的色彩,圍觀的人群老遠都能感覺到他內心的喜悅之情。

    威震西北勇擒西戎猛將的絕塵將軍成親,迎親的人幾乎都是西北戰場下來的軍中將士,這絕對是轟動全城的大事,一時間萬人空巷,百姓們紛紛擠在街道兩邊圍觀這一盛況。年輕的大姑娘小媳婦關注的重點在新郎官身上,年長的卻盯著嫁妝指指點點。

    迎親隊伍經過京都最繁華的那條大街的時候,圍觀人群中有個消息稍微靈通一些的婆子道:“聽說新娘子的嫁妝有九十六抬,等會子咱們數一數,看看是不是真有那麽多。”

    另一個婆子反駁道:“不會吧,九十六抬,這都好些年沒見到過了。如果新娘子是公主郡主什麽的,一百零八抬都不稀奇。可九十六抬,也得是王爺府國公府的嫡出姑娘才會有的排場吧。最不濟也是侯府出身才行。”

    “你知道什麽,新娘子的嫁妝,官府又不限製,一般人家不過是怕樹大招風才不得不藏著掖著。其實有些富庶人家給閨女的陪嫁遠比那些破敗了的勳貴之家給閨女置辦的嫁妝豐厚。”又有一個婆子忍不住插嘴。

    先頭那婆子忙道:“就是就是,這新娘子好歹是戶部侍郎家的嫡長女,又是嫁給威名赫赫的絕塵將軍,娘家置辦的嫁妝豐厚一些很正常。”

    旁邊一個中年仆婦樣的一副知根知底的模樣道:“你們都錯了,方家家底一般,嫁個閨女不可能將家底掏空。陸將軍和方侍郎本就是好友,這些嫁妝其實有好些都是陸家自己置辦的,無非是圖個排場大好看而已,當事人自己心知肚明就是了。”

    第二個婆子不相信地道:“陸家不過是靠著軍功才起家的新貴,不會有那麽多銀子吧。”

    中年仆婦道:“當初謝將軍陸將軍幾個隱姓埋名那幾年,一直在和西域人做玉石買賣,幾個人都發了大財。陸家在京裏廣置田莊鋪子,這可不是什麽秘密哦。”

    “啊呀,竟然有這樣的事,這樣說來,這新娘子還真是好命,嫁的夫婿不光樣貌出眾前程遠大,還家資豐厚,且沒有兄弟分家產。娘家和婆家緊挨著,公公和自家老子還是好友。方大姑娘嫁到陸家去,是真正地跳進福窩了!”幾個婆子張大嘴巴驚歎不已。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可是在哪個貴人府上當差?”一個婆子問那中年仆婦。“是啊,實話告訴你,我是……”中年仆婦麵有得色正要說出自家主子是誰,卻被打斷了。一個身著竹青色棉比甲的丫頭扯了一下中年仆婦的衣袖,怒氣衝衝地道:“孟嫂子你怎麽還在這裏磨蹭,趕緊上去,回頭主子發火,有你受的!”

    中年仆婦縮了縮脖子,跟著丫頭走進街邊一座裝修豪華的茶樓。茶樓二樓的一間雅間裏,坐著錦雲縣主,王蘭還有孟秀琴。幾個人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望著下麵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

    “絕塵將軍果然名不虛傳,穿什麽都好看。不過那個叫莫驍的也不差。”王蘭指著同樣騎馬的莫驍道。賈秀琴和錦雲縣主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兩個人都不搭腔。

    王蘭的貼身丫頭忙笑著捧場道:“姑娘說得對。這軍營裏出來且上過戰場的就是不一樣,你看同樣都是騎馬,莫少將軍和申家那位爺一比,申家那位愣是不如莫少將軍有氣勢。”

    “嗯,還真是。今日莫少將軍穿的這石青色箭袖袍服也比申家那位爺穿的蟹殼青箭袖袍服精神。”王蘭身邊的婆子附和道。

    見王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馬背上的莫驍直瞧,錦雲縣主眼珠子轉了轉,指著下麵迎親隊伍抬著的嫁妝道:“王蘭你不知道吧,聽說新娘子光是頭麵就有八套。其中赤金嵌羊脂玉的三套,赤金嵌翡翠的兩套,赤金嵌瑪瑙的一套,珍珠的一套,蜜蠟的一套。當然這不是方家自己置辦的,都是陸家給方采蘩弄的。”

    “這麽多,不會吧?”王蘭和賈秀琴咋舌之餘又表示懷疑。“怎麽不會,謝申陸莫四位將軍當年蟄伏在西北,就是專門做羊脂玉買賣的,區區幾套頭麵對陸家來說簡直不值一提。你們都沒注意嗎?方采菱上次到王家,佩戴的都是羊脂玉的頭麵。”

    “那有什麽稀奇的,有個家裏做羊脂玉買賣的姐夫,還愁沒有羊脂玉頭麵。”賈秀琴語氣泛酸地道。

    錦雲縣主道:“誰說那是陸家送她的,人家那是莫家送的好不?”“莫家,哪個莫家?”賈秀琴還沒開口,王蘭就尖聲問起來了。

    錦雲縣主笑了笑:“哪個莫家,自然是你們正在說的莫驍莫少將軍家。隻有他家既不缺羊脂玉頭麵又願意給方采菱送。”王蘭道:“不可能吧,就算莫家再不缺這東西,可終究和方家非親非故,平白無故地給一個姑娘家送頭麵,就不怕外人說閑話。”

    錦雲縣主道:“閑話,說什麽閑話?莫家和陸家就像一家人,陸家和方家是親家,莫家和方家的關係能不親密?當初莫家的宅子翻修好之前,他父子兩個可是住在陸家的,陸方兩家對門對麵地住著,你說他父子能不去方家晃悠?方采菱模樣好嘴巴又甜,更難得的是人家那手女紅本事,聽說她給莫澍將軍做了幾雙鞋,莫將軍是讚不絕口。做長輩的高興之下送給晚輩套把兩套頭麵,幾段尺頭不是很自然嗎?”

    “莫家還送了方采菱尺頭?”這次質疑的是賈秀琴。“送了的,上次殷尚書家老太太壽宴,我身邊的婆子無意中聽到刑部羅侍郎家蓉姐兒身邊的婆子丫頭說話,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京都貴女圈子的人都知道,方采菱和羅玉蓉關係最好,羅玉蓉身邊的人傳出來的話自然是不假的。賈秀琴道:“莫澍將軍是不是看上了方采菱,想給莫驍求娶他啊。”

    錦雲縣主皺眉道:“這個,應該不會吧,莫澍將軍應該隻是站在一個長輩的立場覺得方采菱乖巧可愛又懂事,然後就送東西給她,就跟過年的時候長輩給晚輩封紅差不多吧。不過,他們幾家住得近,日子一久興許……莫驍沒定親,方采菱今年就會及笄,誰知道呢。”

    “不要臉!”王蘭忽然憤憤地道。賈秀琴和錦雲縣主不解地看著她。王蘭又道:“方家真夠不要臉的。陸家家底豐厚又出手大方,她們家嚐到了甜頭。莫家也很有錢,正好方采菱和莫驍年歲又相當,方家可不就打起了主意。不然莫家又不缺銀子,莫澍將軍哪裏買不著鞋子,至於要她方采菱來做?”

    賈秀琴恍然大悟:“是啊,咱們早該想到的。蘭姐兒你說得對,方家人還真是不要臉!可憐莫家連個當家主婦都沒有,爺倆都是軍營裏出來的粗漢子,哪能明白方家人的這些花花腸子。”

    “你們想多了吧,好歹方侍郎也是朝中三品大員,以能幹出名,不然人家也不會由皇上欽點,直接從四品爬到了三品。這樣的人行事豈能這麽不顧廉恥。”錦雲郡主端起茶盅優雅地飲了一口,滿臉地不以為然。

    賈秀琴道:“這些事方侍郎不見得會管,應該是他家的老太太還有其夫人包括方采蘩方采菱自己做的事,而能和莫家聯姻,方侍郎肯定也是樂見其成的。”

    王蘭鄙夷道:“縣主也太瞧得起這些從潭陽鄉下來的土包子了。通過趙氏是如何讓我爹爹一心娶她就可以看出這地方的人為了讓閨女高嫁,攀上權貴,是如何不擇手段不顧廉恥的。方采蘩我就不說了。你看申衡,京中不知道有多少閨秀對他芳心暗許,可最後愣是沒搶過潭陽雷家的姑娘。即便申大夫人滿心的不情願,雷三姑娘也嫁進了申家。”

    三個人議論的時候,下麵迎親隊伍也走過去了好些。錦雲縣主看了看下麵的圍觀人群,忽然指著一個地方道:“哈哈,我還以為就咱們喜歡看這熱鬧,原來郎君們也喜歡,你看那邊樹下的不是勇國公世子和溫統領家的公子。不過勇國公世子怎麽瞧著有些不高興,臉色那麽陰沉。”

    “在哪兒,我看看。”賈秀琴一下靠了過來,順著錦雲縣主的手指看過去,果真看到了勇國公世子幾個。新娘子的花轎已經走遠,勇國公世子兀自伸長脖子一直追著花轎的方向在張望。

    這下賈秀琴的臉色也和王蘭一樣,變得陰沉起來,絞著絲帕的指關節因為用力都發白了。錦雲縣主不動聲色地看了看王蘭,又看了看賈秀琴,抿緊的嘴角微不可察地顫了顫,轉而目視著遠去了的騎在高頭大馬上那道挺拔的大紅色身影,臉色慢慢也變得陰沉起來了。

    方采蘩因為蒙著紅蓋頭端坐在花轎中,所以對京都人們如何盛況空前地圍觀迎親隊伍,路人或豔羨或妒恨的議論如何不絕於耳,騎著馬始終守護在花轎邊上的新郎官如何俊逸出塵,迎親隊伍的步伐如何堪比軍營訓練般地整齊劃一等等絲毫感覺不到。

    為了能插戴足夠的首飾,梳頭的婆子將方采蘩的頭發梳得格外緊,再加上那繁重的首飾,所以她此刻隻覺得頭皮緊且痛。臉上刷牆一般也不知道抹了多少米分,這對於平素大多是素麵朝天的方采蘩來說,簡直是遭罪。還有嘴唇,也塗得格外誇張,緋紅緋紅的。緊緊握著手中的玉如意,方采蘩一心巴望快點繞回陸家,趕緊拜堂完畢送入洞房,她好卸下這滿頭金銀珠翠,洗去這滿臉的胭脂水米分,不然這滋味真是太難受了。

    在方采蘩焦躁的忍耐當中,迎親隊伍終於回到了陸家。震天的炮仗和嗩呐鑼鼓聲中,轎子終於落了地。“新郎官射轎門!”儐相高聲喊著。不一會兒,方采蘩聽到外麵陸驥的聲音:“蘩姐兒,我射轎門了,你坐好別怕啊。”

    “哈哈,新郎官這也太體貼了吧。”外頭不知是誰怪聲嚷了一句,然後其他人也齊聲轟笑。轎內的方采蘩也忍不住輕笑出聲,暗罵陸驥多事白白給人笑話自己的機會。

    隨即方采蘩聽到轎門噗噗噗三聲響,應該是陸驥射出去的箭矢打在了轎門上。隨後有婦人伸手過來扶方采蘩下轎。這就要拜堂了,方采蘩不禁開始緊張,身子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接著她手裏被塞了一段紅綢,一想著紅綢的另一端是在陸驥手裏,有陸驥在,她什麽都不用怕,這樣想著的方采蘩瞬間安定了下來。接下來的跨馬鞍走火盆都走得穩穩當當。倒是陸驥因為擔心她蒙著蓋頭看不見,又穿著寬大繁複的新娘吉服,生恐她跌倒,是以至始至終眼珠子牢牢釘在她身上。

    引得邊上的袍澤們忍不住取笑他這般猴急,這人都迎進門了,總不能不拜堂就送入洞房了吧。凜冽端肅的絕塵將軍他們平日裏絕沒膽子取笑他,今日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豈能放過。

    喜堂上陸儀和於氏早已端坐好了。陸驥迎著方采蘩走進來站好位置後,儐相立馬高聲宣起了禮。此時的方采蘩完全是個傀儡,隻管機械地在喜娘的攙扶下,隨著儐相的高聲叫嚷彎腰轉身。好在拜堂儀式不複雜,新人很快就被送入了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