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的時候，王發根兩口子和王秀妍回家了，他們看見兩個哥哥和姐姐、姐夫一家來了，臉上的笑容抑不住的散開，不知情的人是看不出他們之前還因為被借錢的事心裏鬱悶。

    “大哥、二哥、姐夫！”

    王發根從兜裏掏出一盒紅塔山散發給大家。

    劉菊英看見母親房間桌子上的果盤裏麵零食被幾個侄子外甥吃的差不多了，又從自己房間拿了一些出來。

    隻有七八歲的王超看見了，忙叫道：“嬸嬸，我要大白兔！”

    王發根年前回家的時候為了感謝兩位兄長在自己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對家裏的幫忙，給兩位哥哥家送了不少煙酒、糖果。王龍王超兩兄弟以前哪裏吃過這麽好吃的糖，年紀小些的王超連忙向嬸嬸討要。

    這年代的孩子對於這種奶糖的誘惑力是完全沒有抵抗力的，劉菊英聞言，又抓了一大把出來放在果盤裏。

    李良和李萌兩姐弟相視一笑，以前的他們應該也是這樣子的。李萌是因為參加工作年紀大了，李良則是由於寒假這段時間，媽媽看他帶著晨晨、張俊傑、王超等人用功學習，買了不少類似大白兔這樣的吃食。

    說到王超，李良有點頭暈。自己的同班死黨名叫王超，表弟也叫王超。不過自己上輩子還是和死黨超子玩的好，和這個表弟的關係倒是一般般。

    “吃飯咯！”

    王秀妍一回來就鑽進了廚房，幫著姐姐王秀蘭和二嫂陳夢君打下手，她端著一碗紅燒肉來到母親的房間。母親的這個房間麵積比較大，平時也用作家裏的客廳。

    正在聊天的王發根等人忙把桌子上的果盤、茶杯等物搬走，將桌子移到了房間的正中間。王秀蘭炒菜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桌子上就擺滿了菜。

    一共十三個人吃飯，好在桌子夠大，擠擠都能坐得下。

    李良的三個大舅王茂根酒量一般，二舅王盛根和小舅王發根酒量都還可以，與李雙柱一起四個男人分了一瓶四特老窖。

    “好酒！”王盛根讚道。

    小弟王發根年前給他們兩家各自送了兩瓶四特老窖，不過他們沒舍得喝，準備留到待客用。平時自己喝的一般都是自釀的米酒或者從圩場上買來的散裝白酒，那味道自然比不上這種精品四特老窖了。

    男人們喝著酒聊天，李良則和兩個表弟、女人們一起喝著飲料。

    王超王龍兄弟吃的很香甜，王超看著桌子中間的紅燒肉，猶豫的問劉菊英道：“嬸嬸，我能吃一塊紅燒肉嗎？”

    沒待劉菊英說話，王超媽媽陳夢君說了一句：“超超，咱家裏不是有紅燒肉嗎，等回去再吃！”

    一旁的劉菊英忙給王超王龍兄弟各夾了一塊紅燒肉，笑著說道：“在嬸嬸家不要客氣，隨便吃！”

    王超將嬸嬸夾過來的紅燒肉遞到嘴裏，美美的嚼著，嘴裏滋滋冒油，滿足的說道：“媽媽，咱家啥時候也能像小叔家一樣隨便吃紅燒肉呀！”

    他的話讓他媽媽陳夢君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尷尬的神色，她勉強笑笑：“快吃吧，紅燒肉還塞不住你的嘴呀，家裏不是有嗎，等回家了你想吃就吃！”

    李良知道自己的這個二舅媽為什麽尷尬。自己家，由於父母是雙職工，雖然說平時的工資收入要貼補爺爺奶奶和外婆，但每個月還是能吃得上幾頓紅燒肉的。特別是過年的時候，媽媽王秀蘭更是會做上一大盆紅燒肉，讓自己和姐姐吃個過癮。

    但曾幾何時，自己去爺爺奶奶家做客、來外婆這裏做客，以及去其他親戚家做客的時候，卻不是這樣的。外婆家過年的時候準備的一碗紅燒肉，一般自己家人是不吃的，懂規矩的客人一般也不會夾這碗菜。記得小時候不懂事，李良吃飯的時候吵著要吃紅燒肉，媽媽王秀蘭不讓，最後是外婆給他夾了一塊。等回到家以後，李良就被媽媽王秀蘭狠狠打了一頓，從那以後李良就長了記性，過年去親戚家裏做客是不能隨便動紅燒肉和梅菜扣肉這兩碗菜的。

    為什麽自己人不吃，客人也不動這兩碗菜。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因為家裏窮，禾k縣過年有走親戚的傳統，一般正月初二開始走親戚，親戚多的人家會持續到元宵節以後。

    你去別人家吃飯，自然也要招待親戚們來自己家吃飯。可是呀，這個年代窮呀，特別是農村人，前些年一直守著工分過日子，一年到頭忙下來連大隊發的口糧都不夠吃，需要主食裏麵配上許多土豆、紅薯、白菜、青菜等搭幫著，才能勉強填報肚子，哪裏有餘錢買肉吃。

    很多人家過年準備的紅燒肉和梅菜扣肉這兩道硬菜，從初二要準備到元宵以後待完客才能吃。客人來了，要把這兩晚硬菜端上來招呼客人吃，一般懂規矩的客人是不會吃的。客人沒吃，家裏的主婦又需要將這碗菜重新加熱保存好，等待下一次的客人。

    往往年初二燉煮的紅燒肉，經過十來天的連續回鍋反複加熱，油滋滋的紅燒肉變成了難以嚼動的老肉時，該請的親戚都請完了，自己的家人才能吃。

    這樣的故事說起來心酸，很多後世的80後、90後和00後是無法理解的。記得上輩子李良跟自己的兒子說起過這樣的故事，兒子還傻乎乎的問：“爸爸，如果有不懂規矩的客人吃了肉怎麽辦？”

    “怎麽辦？”

    主人家隻好重新再去肉聯部買一塊五花肉重新做好添上唄。

    於是為了不給主人家添麻煩，大家就都養成了做客不吃紅燒肉的‘好習慣’。

    王秀蘭在一旁也聽到了弟媳和侄子的對話，她是個很有責任感的姐姐，這從她以前每年接濟娘家就能看出來。

    她笑著招呼大家吃菜，又給王超王龍兄弟夾了幾塊紅燒肉和梅菜扣肉，笑著將這個話題掩飾了過去。

    吃完飯，她找了個機會將兒子李良從房間裏喊了出去，早春午後的驕陽雖不熱烈，但曬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兒子，剛才吃飯的時候你也看到了，有沒有什麽辦法幫幫你二舅和大舅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