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徒與貓

字數:4033   加入書籤

A+A-




    小的時候,母親跟我講過很多故事,隻是大多記憶都模糊了,這個是印象尤為深切的。

    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我渾身起了疹子,一晚一晚的哭,不得安寧。母親就依在我身旁,邊拍著我入睡邊給我講故事,於是便有了這個賭徒與貓的故事。

    說很久以前,有個大戶人家,很有錢,東家奮鬥了一輩子,得了萬貫家財,家裏有萬頃良田,錢財不可計數。老東家卻從沒有因為家財萬貫而驕奢淫逸,反而一輩子節衣縮食,能省則省,唯一不足之處就是膝下無子。

    後來,老東家晚年得一子,喚名:靈越。由於是老來子,便對孩子子寵愛有加,全家老小都慣著他。所以這孩子從小驕橫,養成一身的壞毛病,老東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旁人更是不敢多言。十八載彈指一揮間,老東家已經年過花甲,就更管不住不成器的兒子了。話說這靈越從小貪玩,不入琴棋書畫,更不習武藝兵法,唯一的愛好就是養貓,不過大都品相一般。十八歲生日這天,有人送給他一隻貓,通體雪白,雙目炯炯有神,煞是好看,靈越一下就愛上了這隻貓,並且形影不離。

    不知從何時開始,這靈越開始嗜賭如命。但每天都會帶上那隻貓,每天以上好的食材喂養。但十賭九輸,很快,家裏的良田和房產便輸去一大半,仆人也都相繼解雇。隻是靈越從不悔改,還變本加利,老東家一氣之下病倒在床。

    這一天,靈越又輸得精光從賭場回來,伏在父親床頭,向父親索要祖屋地契。老東家知道自己說什麽也晚了,從枕邊抽出地契遞給兒子,大喊三聲:養不教,父之過啊,然後咽氣,駕鶴西去。靈越並沒有感到傷心,他一心想的都是自己要去賭場翻本,十倍百倍的贏回來。可是,好運似乎總也不站在他這邊,很快,最後一個銅板也輸光,出了賭場,他不知道要去哪裏。因為家裏的財產早被他輸得精光,傭人離家而去,父親氣死,他甚至沒有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唯一陪著他的,就是那隻白貓。鄰居看他實在可憐,看不過眼,就把一所柴房就給他做棲身之用。

    靈越每天饑一頓,飽一頓的過著,身上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破破爛爛的一身不知道穿了多久也不曾換過。就是到了這步田地,他仍不悔改,他相信,自己有一天一定會贏的。隻是那隻貓卻沒有因為他落魄了就離他而去。每次輸得精光的時候,他都會看著貓說,還是你好,一直都陪著我,等哪天我再贏回來,就讓你吃肉。

    這一天,靈越的賭癮又犯了,隻是渾身上下連個買饅頭的銅板都沒有,到他的心裏依舊想著的是去賭錢,隻要可以賭,少吃一頓飯算什麽。實屬無奈,他就發牢騷一般對著貓說:你說我好吃好喝的養了你這麽久了,就算是我落魄了,也沒讓你餓過,你就不能報答報答我?你若是能聽懂我的話,就給我找些錢財來,我發誓以後我再也不賭了。

    說完,他就睡著了,與其說是睡著了,不如說餓暈了。等他一覺醒來,發現貓站在他身邊,嘴裏叼著一枚閃閃發光的金幣。靈越一下就清醒了,把它抱在懷裏,高興了半天,然後又去了賭場,結局總是那麽相似,輸得一敗塗地。

    回到那間破房子裏,他又抱著貓,他發現貓瘦了,雙眼也無精打采的,看著昏昏欲睡。靈越以為貓是最近沒有吃好,便從路邊討來剩飯喂給它。這白貓狼吞虎咽一般吃完,便沉沉的睡去了。

    又過了幾日,靈越又開始手癢了,他實在太好堵了,他想過要戒賭,不過都是在每次輸光以後,但身上但凡有一個銅板,他都會拿去賭場試試運氣。他伏下身來,看著貓,貓兒啊,貓兒啊,你若是能聽懂我的話,就再給我找些錢回來吧。我這次一定不賭了,重新做人。說完後,貓便從他懷裏掙脫,跑了出去。靈越憤怒的喊著:畜生,我不過是給你發發牢騷,你竟然離我而去。

    沒過多久,貓兒回來了,像上次一樣,嘴裏又叼著一枚閃閃發光的金幣。靈越雙眼放光,但他沒有想過這金幣從哪裏來的,他隻想去賭,哪怕輸了一次又一次,從沒贏過。隻是貓回來後,似乎又瘦了一圈,瘦的剩下皮包骨頭。但靈越沒有關心,沒有什麽是去比賭錢更讓他開心的了。

    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他又輸光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結局。

    靈越又回到那間破房子裏,他這才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為什麽貓兒每次出去都能叼回來錢呢,難道貓兒知道哪裏有錢,如果他能找到的話,豈不是發財了。

    於是他又抱起貓,跪在地上說,貓兒啊,如果你能聽懂我的話,就給我再找些錢回來吧,我對天發誓,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賭錢了。那白貓自從給他叼錢回來以後,一次比一次瘦,再也不那麽白,渾身的毛發灰,雙眼空洞,奄奄一息。

    他說完後,貓兒又從他懷裏掙脫,下了地。這次靈越想好了,他要跟在貓兒的背後去一探究竟。他悄悄跟在貓的身後,穿過叢林,走過一座橋,橋頭不遠處有一座神廟。

    隻看見貓兒進到神廟裏,像人一樣跪在神像前,嘴裏念叨著:去掉一些肉,去掉一些骨,給些錢就好。去掉一些肉,去掉一些骨,給些錢就好。。。如此循環的念著。這一幕被躲在門後靈越看見,他的心仿佛被狠狠的刺了一針,疼痛難當。他從門後走出來,雙眼泛著淚,再也看不到往日的貪婪,他遠遠的跪在台下喊著:貓兒啊,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要這錢了,同我回家吧。

    靈越在這一刻幡然醒悟,伏在地上哭的細碎。貓兒回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兩個後爪伏地,兩個前爪像人一樣合十,閉著眼嘴裏依舊念叨著:去掉一些肉,去掉一些骨,給一些錢就好。。。。。。緊跟著貓兒憑空消失不見,留在原地的,是幾個金幣。靈越仿若丟了魂一般,拖著步子走到那幾個金幣前,跪下,痛哭流涕,哭的像個初生的孩子。

    靈越拿著那幾枚金幣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到家後,他抄起菜刀,砍下自己的左手。然後埋在父親的碑前,但,一句話也沒說。

    從那以後,靈越真的戒了賭,拿著最後那幾個金幣,省吃儉用做起了生意,從白天到黑夜的操勞著,生意也從小做到大。沒過幾年,靈越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又贖回了家裏的萬頃良田還有祖屋。家裏又像老東家在世的時候那樣門庭若市,來人絡繹不絕。隻是靈越從戒賭以後就開始少言寡語,更不談笑。他差頂級的工匠按照自己的描述,給貓兒打造一個純金的雕像,每天供在那裏,外人聽家裏的傭人說起,靈越每天說話最多的時候就是坐在那雕像前的時候,每天自言自語,而且經常淚流滿麵,痛苦難當。

    隻是外人不知道的是,靈越每次在貓的雕像前說的話就是,貓兒啊,貓兒啊,你若是能聽懂我的話,你就回來吧,我再養著你,我也戒賭了,你看一眼吧。緊跟著就是捶胸痛哭。

    相傳,靈越一生未娶,為人樂善好施,從不計較得失。一生無恙,除了他的左手,但是誰也不知道他的左手是怎麽沒的。靈越八十辭世,壽終正寢。臨終前他告訴傭人,死後散盡家財分給窮苦人,仆人問他為何,他流著淚說,今天的萬貫家財都不是屬於他的。而他唯一的陪葬品就是那隻純金打造的貓像。

    後來聽說,靈越下葬那一天,天下大雨,有人遠遠看見一隻白貓的影子,跟在下葬的隊伍後邊,像人一樣流著淚,然後消失不見。

    今天,你以為我要說什麽,浪子回頭金不換嗎?錯了,我想說的是,這世間萬物各有生靈,花草樹木,鳥獸魚蟲。請尊重每一條生命,敬畏每一條生靈。不要以為你沒看見的就不存在,不要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那樣不好。

    我們都知道最珍貴的不是得不到的,也不是已失去的,是當下擁有的,那麽請問你,做到珍惜了嗎?

    我們都有在乎的東西,也有重要的東西,一個人,一份工作,一樣東西,亦或是,一句話。但請你永遠永遠記住,永遠永遠永永遠遠不要逞一時之快而忽略了身邊最重要的人的感受,因為對於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永遠你都是,你自己。

    請你一定要多替別人考慮,多想想別人的感受,任何東西,包括一個人的耐心,一個人對你的愛,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總有消失殆盡的那一天,等真的到那一天了,就真的失去了,再也回不來的那種。

    母親常告訴我一句話,不要把所有人對你的愛都當做理所應當,他們愛你,是因為有足夠多的理由,如果有一天,再也沒理由了。你也就真的再沒有理由也沒有借口去再愛你了,因為,愛,都耗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