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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適應人生第一份工作並且已經升職後不久。店裏就已經開始暗流湧動。隻是這一切,單純的我,是看不到的,更想不到。

    我不知道我又要開始經曆離別,我有時候總在想,人和人為什麽要相遇,相識,還那麽的投機,以至於到最後不得不分開的時候,是那麽的揪心和壓抑。後來逐漸明白,誰都有自己的人生軌跡和自己的路要走,我們隻是彼此生命裏的過客,可以一起結伴走過那段順路,卻不能結著伴走一輩子。到最後,彼此在彼此的生命裏消失,然後是斷了聯係,緊接著便是餘生難相見。

    我記得那會剛過年初五吧,最忙的時候已經過去,最忙的時候,店裏大大小小一共有五十個桌子左右吧,每桌規定用餐時間不能超過兩個小時。一天從早開始到晚上十二點,我算不清要接多少桌,洗多少餐具,跑多少路。隻記得,每天下班拖著疲憊的身體,累到不想說話不想吃飯,甚至懶得上廁所,回去就睡。被子還是那個被子,隻是已經累到感覺不到冷了,我管那種感覺叫麻木。

    那一天開會的時候,有個陌生的男人,他接手了這家店,而大老板魚總則去了西安重新開了一家更大的。二老板段總和那個大大咧咧的大混混梁總都留在了這裏。新老板來的時候開著一輛藍顏色的法拉利,在隊伍前人模人樣的講著話,說著要對大家怎麽怎麽好,隻是似乎所有人都不怎麽待見他,說完也沒有一個人鼓掌,氣氛很尷尬。緊跟著是宣布我被卸任,以及很多的人事變動,原來的經理,也就是一手提我起來的李娜李姐,辭職回了上海。她走的時候告訴我讓我好好幹,說哪一行都有能學到的東西,隻要肯用心,生活都不會虧待你。然後就離開了,她又告訴我說她要重新回上海開自己的店了,希望可以再見到我。對於這種事情,我已經習慣了,我知道,該走的留不住,要來的,也攔不住。天涯海角,江湖路遠,誰都要找自己的安身立命之處,隻能說一句,願你安好。

    一係列的人事變動,讓整個店裏都變了味,再也沒人老說笑鬥嘴,新來的領導新官上任三把火,到處燒各種燒。閑暇時間再也不允許都擠在包間裏說笑,幹別的事。得端端的站在各自的包間門口,甚至換了大廳的音樂,把歌曲統統換成二胡純音樂和古箏純音樂,大家不滿意,來吃飯的也不滿意,隻是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菲姐和另外一個女的李娟其中一人要升職為經理。隻是菲姐那個人大大咧咧的,什麽心也不操,繼續跟人說笑,鬧著玩,而且她從來不叼新來的領導,每天上班也是便裝,也不洗臉不化妝。反正我是覺得這是她抗議的方式,她就這樣,看不慣就是看不慣,委婉,不存在的。其實後來我才知道,她男朋友很有錢,在當地的國企後台很硬,權利很大,她完全可以不上班就有很多錢花,隻是她想驕傲的活著,靠自己活著,雖然掙的少,但花的開心。店裏來得早的女人告訴我,很多地方都叫她去上班,她做事很有一套,隻不過她大大咧咧的不喜歡操心,所以就來了這裏。

    過了有一周吧,菲姐繼續做主管,而那個女人升職做了經理,每天在新老板麵前嗲聲嗲氣的撒嬌,其實大家都知道她是怎麽混來這個位置的,隻是沒人想給自己找不痛快。畢竟出門都是為了求財,求個安穩。

    那天,菲姐來的很晚,並且往日的笑臉再也沒了,她叫我進到最大的那個包間裏,依舊是脫得剩下內衣,我別過頭去。她沒說話,沒有像往日一樣調戲我,她換好便裝,把上班的正裝裝進袋子裏,拉個凳子坐下,我也過去坐下。

    我問她:怎麽了?

    她:許爽啊,姐要走了。

    我:走哪?幹嘛?我陪你去。

    其實我知道她要離職了,隻是不想麵對而已。

    我問她:為什麽。

    她:知道不,姐才不在乎什麽經理職位。隻是你要你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樣那麽好心,與其在這跟別人鬧不開心,還不如自己高傲的走。

    我低著頭:哦,知道了。

    她扶起來我的臉:知道嗎,你太小了,太善良了,這樣的你是玩不轉這個社會的,你不去欺負別人不代表別人就不來欺負你。我在這裏可以護著你,就是出了這家店門,在這個城市,我都可以護著你,但是我不能老護著你,你始終要離開這裏,過自己的生活,所以你得慢慢成長,得有自己的心眼,要記住,自己是個男人,要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女人和家人。知道嗎?

    我木呐的點點頭。

    她手機響起來,但順手就掛了電話,站起來告訴我,你姐夫來接我了,送姐出去吧。

    我們一路走下去,我不說話,她也不說話,隻是這離別的話,早就聽夠了,也,說夠了。

    店門口停著一輛霸道,旁邊站著一個高大的男子。看見我倆出來了,走了過來。

    他率先開口:你就是你姐老說的那個兄弟許爽啊?

    我:嗯。

    他:挺帥一小夥,沒問題。

    我勉強的笑了笑。

    他:對了,等等啊,你姐特意交代過的。

    說完他從車裏拿出來一條大中華遞給我:拿著,你姐給你的。

    我搖了搖頭。

    菲姐開口道:拿著吧,姐知道你的心思,以後都沒機會給你了,聽話,拿著吧。

    說完把煙塞到我懷裏。

    又說了句:姐走了,以後沒人照顧你了,感覺不順心了就走吧。

    我:知道了。

    她:好了,不說了,走了啊。

    倆人上車,離開。

    我推開門走進店裏直奔經理室。

    我:領導,我不想幹服務員了?

    “為什麽,是不是感覺主管不讓你做了,有情緒。”

    “不是,就是不想幹了,回去傳菜部端盤行吧?”

    “我知道你和段夏菲關係好,她辭職了,你不開心。”

    “跟那個沒關係,我就是不想做服務員了。”

    “那行,你給範柯飛說一聲就去吧。”

    “好,知道了。”

    然後我就又開始回到起點,開始端盤送菜。因為服務員那裏的味道已經變了,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取而代之的是各個小幫派,大家皮笑肉不笑,各藏心思,而我,實在討厭這種氛圍。

    有天晚上,店裏來了老多人,跑了一晚上,一盤菜三十多斤,兩條胳膊酸的抬都抬不起來,然後又把一樓的空盤子裝進框子往後廚抱。踩著員工通道一路跑,由於員工通道經常有油撒下來,所以很滑,我腳下一滑,框子掉地,然後整個人瞬間就從樓梯上摔了下去,動都動不了。小紅看見我摔下去,整個人都慌了,趕緊扔下手裏的框子,衝我跑過來。

    “怎麽樣感覺,嚴重不?”

    我緩了許久,長處一口氣:疼,不能動,先扶我起來。

    他叫來兩個人,抬我進了包間,並了幾把椅子讓我躺下。

    一群人都很著急的看著我,問我有事沒。

    躺了有半個多小時,我才感覺好點,緊接著,小紅和馮東扶著我去了醫院,開始各種檢查,拍片。

    檢查並沒有什麽大問題,就是咯到樓梯上,單純的疼,但是不能大意。

    第二天,我就下決定要走,不在這裏呆了。

    我跟領導說出辭職意向,站那沒有五分鍾,我都疼的受不了,得雙手撐著兩邊的椅子,才能勉強站立。

    領導同意了我的辭職。

    第二天,我來店裏辦離職手續,大家都跟我告別,其實說真的,我自我感覺平時不管去哪裏上班,人緣都還不錯,那會我比較勤快,髒活累活基本上都是我包了,又不喜歡跟人計較,所以大家都很樂意跟我相處,王晨晨一臉不開心的看著我。

    我從兜裏掏出來幾包雞爪,我平時喜歡吃泡椒的,她喜歡吃醬香的。

    我笑著說:以後不能陪你一起吃了。送你的,不要想念我啊。

    我笑著看著她。

    她也不說話。

    然後我一一跟大家告別,茶藝師呂姑娘,還有廚房的,吧台的。最後又走到門口的門迎桌邊上看著王晨晨:不說幾句嗎?

    她:說什麽,這麽突然,一點都沒準備。

    我笑了笑:這還要準備?嘿嘿。。。我先說吧,祝你幸福。

    說完和她握手再見。

    我推門的那一瞬間,看著工作的小半年的地方,諸多感慨,我的第一份工作,就這麽結束了。我沒想到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離開。

    我想,這大概就是人生的味道之一吧——離別。我們就是這樣,再一次又一次的離別中學會堅強,在一次一次的挫折中學會麵對。每前進一段路就忘了上一段路的同行者,從一個環境到另一個環境,所有的關係全都無力維係,是這時間太過單薄,風輕輕一吹,就散了,離開時,請記得彼此的微笑,給彼此祝福,驀然回首,生命原來是一場無法回放的電影。

    願這時光給予你的除了傷心,困苦,還有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