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夏宗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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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往北走,天氣越涼,秋意越濃。

    連續幾天晝夜不停的急行軍,夏宗孝終於病倒了。

    原本就孱弱的身體,雖說這些年調養的不錯但也禁不住這一個多月來的奔波勞累操心操肺。

    憂思過度,外邪入侵,偶感風寒。這是禦醫蕭甘農給夏宗孝號過脈之後的診斷。

    斜躺在一輛有輜重馬車改裝過來的馬車上,頭靠在柳氏的懷裏無神的雙眼看向窗外,柳氏一手掀起車窗簾,一手輕輕**

    著夏宗孝咳嗽起伏的胸口。

    原來夏宗孝那輛花費重金精心打造的衛王車輦留在了渝州大營,因為行軍急切,帶著那輛四架的大馬車,過橋穿隘的很是不便會耽誤大軍行軍因此就沒帶來。要是夏宗孝知道自己一出渝州就會病倒說什麽也會把它帶來。

    總比坐這輛破輜重車舒服...

    車內裝飾簡陋,卻也精心布置過,裝飾在窗框上的錦布流蘇隨著馬車輕微的晃蕩,來回在柳氏手上劃過來劃過去。

    車雖小,堪堪夠三個人躺在其中。但現在車內隻有兩個人,空間也湊活夠用。

    車內底層鋪滿了各類柔軟暖和的貂裘皮毛,中間隔著一層細密錦毯,最上邊夏宗孝躺著的就是要一床富貴華麗的蘇繡藍紫虎形錦被。

    離柳氏不遠處的角落處還放了一個小茶案,上邊擺著一個小銅爐裏麵燒著上好的銀霜碳,沒有一絲煙氣,熱量卻源源不斷的從中冒出,溫暖整個車內。

    一壺蕭甘農剛剛熬製好的湯藥擺在茶案上,倒了一碗在前朝官製定窯青彩碗裏還冒著熱氣。

    邊上還放了一個八寶錦盒裏麵裝滿了各色幹果蜜餞。

    湯藥特有的氣味彌漫整個車內,熟悉又厭惡的味道鑽入夏宗孝鼻中。

    多長時間了?得有一年多了沒有在喝過熬製的湯藥了吧...

    夏宗孝腦海中回憶著上次喝老蕭熬得湯藥是什麽時候?

    對了!是景興十三年元月花燈節的時候。在銷金樓和翼國公家的小表弟還有幾個勳貴家的紈絝子弟鬥酒來著,喝大了耍起酒瘋數九寒天脫得衣服都沒什剩幾件了。

    第二天就病倒了,為了這件事情那個小表弟和那些和他一起胡鬧的紈絝們都受了家裏重重的責罰,月例銀扣光,屁股打開花...

    真有趣...想想他們那時的慘樣夏宗孝虛弱的嘴角微浮。

    那年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在眼前恍現,往昔喝藥的經曆又湧上心頭。

    夏宗孝喝過很多藥,各種顏色各種味道的湯藥都喝過,苦、澀、臭、膩、酸、甘、辛、...

    這些味道像是商量好似的一股腦的從夏宗孝的腦子裏蔓延到嘴巴延伸到味蕾。

    恰巧在窗外的“火山”腳上演了這麽一幕。

    兩個大秦邊鎮士卒抬著一具剛從護城河裏打撈上來的夏遼士卒的屍體。屍體泡的已經胖浮了,兩名士兵歪著脖子嫌棄的表情夏宗孝看的一清二楚,屍體挺重,兩人喊著號子來回搖晃著想憑著慣性將屍體拋的高些,畢竟後麵還有許多未抬過來焚燒的屍體。

    晃著晃著,突然那具渾身傷痕的胖浮的屍體從肚子哪裏一下子滑出一大攤腸子,夏宗孝正巧看見了,就像他王府在汴京城外田莊開歲那天宰殺的豬一樣,一刀下去也是一大攤腸子滑出來,血腥反胃。

    目睹這一切,夏宗孝本就胸口虛浮惡心,一時沒忍住隻覺得胃裏翻江倒海,幹嘔起來。柳氏嚇得連忙從小茶案下拿出一個掐絲釉藍瓷痰盂自己單手端在夏宗孝麵前,令一隻手不停的輕撫著夏宗孝的胸口想讓他好受些。

    兩名士卒也嚇了一跳,不過他們畢竟不是夏宗孝這種“身嬌肉貴”的貴人,雖然也惡心但更多的是晦氣,兩人失去了拋高的興致,罵罵咧咧的將屍體隨便往火山上一拋,找了兩根長木樹枝開始跟惡心的工作...

    在窗簾落下的一刹那順著夏宗孝方才的目光,柳氏也看了那一灘東西,不過她卻神色不該好似司空見慣。與外麵那攤東西相比,夏宗孝幹嘔不止的情況才把她嚇的不輕。

    一改平淡的神情,緊張關心著急浮現在嬌媚吹彈可破的嬌容上。

    溫婉柔和的聲音帶著急促,“小骰子..小骰子...快請蕭禦醫來!王爺身體不適...”

    “王爺...您沒事吧?您可別嚇唬奴家...”柔胰不停的輕撫夏宗孝的背。

    蕭禦醫離夏宗孝不遠。他是禦醫,不是軍士,而且他有許多瓶瓶罐罐的東西要帶,因此他從出汴京開始就一直坐的是馬車。

    他的馬車就在夏宗孝馬車不遠處,收到召喚,拋下在搗的新鮮班蝥,急匆匆的帶著章木藥箱一路小跑就到夏宗孝身邊。

    由不得他不急,蕭甘農行醫數十載年過病患無數,但像衛王這麽獨特的病患實屬罕見,身體孱弱不說,生發在他身上的疑難雜症也實在讓人匪夷所思絞盡腦汁頭疼不已。

    衛王所有的病症開始之時都是小症,像是什麽風寒,傷寒之類的,但一旦掉以輕心沒有及時下重藥止住,別的亂七八糟的疑難雜症就並發了......

    原以為經過他十幾年精心的調養診治,這兩年衛王越發見好已經標本皆治。

    出征之前直到渝州大營時都是生龍活虎的,就連他自己也以為衛王的頑疾以除。這些日子還在為自己懸壺濟世精湛的醫術和十幾年鍥而不舍的不懈努力的醫德暗自擊節讚歎。

    想著著一本關於治療衛王十幾年來的病理集注以供杏林同門瞻仰,沒想到衛王的身子又出問題了。

    蕭甘農和夏宗孝認識的年歲也不短,如今的他已年過半百。夏宗孝五歲那年開始為他診治調養一晃也快十五年,當年還是身強體壯的親自守著夏宗孝熬製湯藥兩天兩夜依舊精神抖擻,如今這麽跑兩步就已經微喘了。

    歲月催人老啊...

    蕭甘農在小骰子的攙扶下費勁的爬到車內,沒有那些繁文縟節,直接熟絡的抓過夏宗孝的手皺著眉頭仔細號脈。

    脈象輕尋有,按無有,脈象細軟無力,浮細虛...

    蕭甘農又看了看夏宗孝淡黃的舌苔,輕輕放下夏宗孝的手細細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