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的話音剛落，三人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喬路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號碼，向陸之城和蘇拉示意了一下，走到旁邊接電話。

    陸之城和蘇拉也沒有在意，畢竟喬路身為喬氏的二少爺，總會有一些不想讓他們知道的事情。

    再好的朋友，也需要空間。

    蘇拉有些著急地問老陳：“陳醫生，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國內的不行，那國外呢？”

    老陳搖搖頭：“陸太太，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器官衰竭這種事情，真的不是靠藥物可以維持的。”

    蘇拉不死心地再次追問道：“如果單靠藥物不行的話，那換腎呢？”

    老陳依舊搖頭道：“老太太的身體條件真的已經太差了。做換腎手術的話，隻怕她都撐不到從手術台上下來。”

    蘇拉覺得手心一片冰涼。

    她抬頭看了一眼在她身邊一直沉默不語的陸之城，明顯能感受到他心裏的哀傷。隻不過，他努力控製住自己，不讓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

    這時，喬路接完電話走了回來。臉色很臭。

    看到喬路的樣子，蘇拉知道出事了。

    喬路是個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性格，如果不是出了大事，他肯定不會是這副表情。

    發生什麽事了？”蘇拉輕聲問。

    fuck！”喬路煩躁地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但看了一眼陸媽媽的房間門口，又把煙放了回去：“陸氏和齊遠合作的小城鎮項目，出事了。”

    蘇拉嚇了一跳：“出什麽事了？這個項目不是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嗎？”

    喬路點點頭：“確實是。每一步都是我親自在跟蹤的。我過來b城的時候，該談的基本都已經談完了，該簽的合同也已經簽完了，已經到了開工的階段，所以我就沒有再特別留意了。偏偏這個時候就出事了。”

    先別急，告訴我究竟出什麽事了？”蘇拉做了幾個深呼吸，冷靜地問喬路。

    特色小城鎮的那塊地，本來一直在陸氏的名下。但當時是以土地劃撥的形式得到的。這些是屬於曆史遺留問題了，一直沒有很明確的處理方法。小城鎮項目開始運轉以後，我也跟有關部門的領導打過招呼，得到的答複是近期內確實沒有出台過明確的處理方法，所以我就沒有太在意這件事情。剛剛接到電話，通知我們補交這塊地的土地出讓金。”喬路三言兩語把事情說清楚了。

    蘇拉低著頭算了一下，臉色也有些不好看：“按照今天的市場價來算，這麽大一塊地的土地出讓金，再怎麽樣也得超過一百個億的資金了。這不是一筆小數目。”

    蘇拉掏出手機給陸氏的財務經理打電話，得到的答複是目前賬麵上可用的活動資金大概在三十個億。

    陸之城輕聲問道：“跟齊氏的合同是怎麽簽的？”

    陸氏出地，齊氏負責開發營銷，五五分成。”喬路道。

    我給我哥打個電話吧，看我哥手頭上有多少可以挪用的資金。”蘇拉的眉頭緊緊皺著。

    陸之城伸手按住了蘇拉想撥號的手：“小拉，等一下。”

    蘇拉奇怪地看著陸之城：“怎麽了？”

    我覺得這件事情沒這麽簡單。為什麽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事。”陸之城沉吟道：“按理說，這個項目是陸氏跟齊氏合作的，肯定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偏偏現在隻是陸氏負責的部分出了事，齊氏完全不受影響。偏偏事情又在這個節骨眼上曝出來。我有理由相信，這也許是齊遠早就已經埋下的釘子。”

    聽了陸之城的話，蘇拉正在撥號的手也停了下來。

    沒錯，我也覺得事情很蹊蹺。這塊地囤在陸氏的手上，也有幾年了。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我也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喬路煩躁地把煙放在鼻子下麵聞，又不好點著：“如果這真是齊遠埋下的釘子，蘇小拉，我們的資金要謹慎。我更擔心，不管多少資金投進去，都起不了半點水花。更大的可能是活活地拖垮了陸氏和蘇氏。”

    也許齊遠真正的用意，是逼我出手，幫陸氏度過難關。這樣的話，尊集團就會元氣大傷。”陸之城冷靜地分析道。

    蘇拉沉默著不說話。

    一直到這個時候，她才驚覺齊遠的可怕。

    原以為他們可以見招拆招，和他一步一步鬥到底。

    沒想到的是，他早已在他們的身邊布下了天羅地網。不同的是，看他什麽時候一顆一顆地亮出他早已埋下的釘子而已。

    沉默了一會兒，蘇拉說道：“我想我得回a市去看一下。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如果我再不露麵，陸氏估計就保不住了。最起碼，先回去穩住股東再說。”

    陸之城點點頭：“沒錯，這個時候你確實應該出麵給股東們一顆定心丸了。”

    陸之城一邊說一邊撥打電話，話音落下，電話剛好接通，陸之城對著電話另一頭吩咐道：“小花，你幫忙訂三張到a市的機票，三個小時以後的時間，越早越好。對，我，喬路，和蘇總的。”

    蘇拉連忙阻止他：“之城哥哥，你不用和我一起回a市，喬路和我回去就可以了。我總覺得齊遠已經到了收網的時候，如果b市這邊一個人都沒有，很容易被他鑽了空子。”

    陸之城掛斷電話，沉吟道：“先訂了票吧，我看這邊的情況再決定。”

    這時，房間裏傳來了陸媽媽虛弱的聲音：“阿城，阿城。”

    聽到陸媽媽的聲音，幾人連忙中止了這個話題，推開門走進房間裏。

    陸媽媽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看到陸之城和蘇拉進來，勉強地扯出一個笑臉：“好孩子，你們都在啊。”

    蘇拉上前兩步，動作輕柔地把陸媽媽扶起來，順手把枕頭豎起來，讓她斜靠在床頭上。

    媽媽，您現在感覺怎麽樣？”做完這一切，蘇拉輕聲問陸媽媽。

    陸媽媽搖搖頭：“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我看我也熬不了多久了。阿城啊，你能不能給阿妹打個電話，閉眼前我想再見見她。”

    陸之城點點頭：“好，我會打的。但她回不回來，我控製不了。”

    好，好，好。”陸媽媽高興得連連點頭。她粗糙的手緊緊握住蘇拉的手，喃喃自語道：“我知道我這一輩子做錯了很多事情，所以直到現在，你們都不肯原諒我。我這條命也拖不了多久了，我隻想在閉眼前能再見一見阿妹，能再聽你們叫我一聲媽媽。”

    阿城啊，你小時候最喜歡跟媽媽粘在一起，每天早上都要媽媽抱才願意起床。”陸媽媽像在跟陸之城說話，又像在喃喃自語：“時間過得真快啊，好像轉眼之間，你就長大了，再也不是當初的小男孩了。媽媽是真的後悔啊，如果可以從頭再來，再苦再難，我也要陪著你們倆一起長大。”

    陸媽媽的身體已經十分虛弱了，這一大段的話，她說起來都是斷斷續續的。

    蘇拉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生怕一個不小心，陸媽媽一口氣就提不上來了。

    她趕緊安慰陸媽媽道：“媽媽，您別擔心。現在醫學這麽發達了，我們一定會請最好的醫生來給您看病的。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到時候每天曬曬太陽，帶帶孫子，生活多好啊。”

    聽了蘇拉的話，陸媽媽原本就握著蘇拉的手突然用力收緊，蘇拉疼得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看到這一幕，陸之城快走兩步，輕輕把蘇拉的手從陸媽媽的手裏抽出來，淡淡地說道：“你現在身體不好，先休息吧，有什麽事情以後再說。”

    陸媽媽的眼神黯淡了下去：“阿城，媽媽怕再也沒有以後了。”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現場有些沉默。

    陸媽媽突然問道：“我這是在哪裏啊，怎麽突然就換了病房了？王護士呢？”

    蘇拉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陸之城，陸之城淡淡說道：“原來那個療養院的設備不夠好，我現在把你接到我一個朋友家暫時住著，我給你找個好點的醫生。”

    陸媽媽明顯是不相信陸之城的話的，她伸手再次牽著蘇拉的手：“好孩子，你以後每天都過來看看我好不好？”

    蘇拉知道陸媽媽是到了新的環境裏覺得不安，她想了想，輕聲道：“媽媽，我等下就要出差去外地處理點事情，我答應您，一回來就過來看您好不好。”

    陸媽媽臉上的失望十分明顯，她牽著蘇拉的手，像個孩子一樣不依不饒：“女孩子就別這麽拚了，在這裏陪陪我好不好。”

    蘇拉一時間有些尷尬。

    陸之城伸手挽過蘇拉的肩，把她帶離陸媽媽的身邊：“我們有空了會再來看你的。”

    陸媽媽輕輕地垂下眼簾，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阿城，小拉，我也不知道我這條命還能拖多久。除了再見一麵阿妹之外，我還有個未了的心願。”

    看到陸媽媽的樣子，蘇拉實在有些於心不忍，她輕聲說道：“媽媽，您說，我都答應您。”

    在我閉眼之前，我想親眼看到你們的婚禮。”